“小心!”水花四溅,易恪赶紧把人扶住,庄宁屿则是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两人就用这种偷情被人发现所以决定灭口的狂野手法,生生把人姑娘掳回了二楼住客区。
“怎怎怎么了?”何雨被吓得不轻,满脸惊恐。
“没怎么,怕你叫出声,把保姆引下来。”庄宁屿连连道歉,“对不住。”
“没事,我本来也要找你和易老师。”何雨把手里的空盆放到地上,紧张地说,“刚才我收拾完厨房,以为就能回来了,结果保姆又让我去打扫301,怎么办啊庄队,我能不去吗?”
得来全不费工夫。庄宁屿双手握住她的胳膊:“你不能不去。”
何雨哭丧着脸:“啊?”
易恪安慰她:“我和庄队陪你一起上去,如果保姆不允许,那我们就在楼梯口等你。”
何雨刚才被泼了一身水,眼下风一吹,冻得直哆嗦,于是先回去换了身衣服。被她这么一打岔,庄宁屿在工具间里攒出来的别扭感多少也淡了点,他虽然已经抱着“算了”的心态,默许了易恪许多事,但对方最近实在太过步步紧逼,不是蹬鼻子上脸,是蹬鼻子上天。
比如现在,易恪在帮他把身上的水擦干净后,就又试图深情牵手:“冷不冷?”
庄宁屿忍无可忍,抽过桌上的文件夹“啪啪”殴打他的头。
易恪笑着躲到一旁。这时何雨也换好了衣服,站在门口看着两个人,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来。庄宁屿递给她一个微型摄像头,何雨转过去夹在了自己的领口,整理好后,才重新端起盆:“我准备好了。”
三人一起穿过长长的“冂”形回廊。楼梯口,怪物保姆正在用拖把清理着刚才易恪打翻的那盆水,她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生气,只是勤劳地干着活,听到脚步声之后,她站直身体,目光谨慎地落在庄宁屿和易恪身上。
庄宁屿笑笑:“我们想到处逛一下。”
保姆张开双手挡在楼梯口,面色阴沉。庄宁屿点头,态度很友好:“明白。”他和易恪后退两步,轻声说:“小何,去吧。”
何雨脚步虚浮,看起来走得相当心惊胆战,不过到底还是没有临阵跑路,比起刚开始时一惊一乍的状态,已经进步不少。
她瘦小的身影消失在了三楼。庄宁屿和易恪则是靠在栏杆上,开始假意互相拍照。何雨领口的摄像头能实时传输画面,几分钟后,显示信号已连通。
镜头有些摇晃,不过也能看出这间房子并不大,一张一米五的床就已经占据了大半空间,床品很整齐,没什么可整理的,于是何雨端着盆进了洗手间,洗手台上的陈设同样简单,只有最基本的洗漱用品。
“摄像头调低一点。”庄宁屿说,“等会出去,重点看一下衣柜和桌子。”
“好。”何雨答应一声,加快了收拾洗手间的速度。
保姆把老式手机揣回兜里,抬头朝这边看过来,庄宁屿立刻闭嘴,和易恪立刻双双眺望远方,演技虽然称不上炉火纯青,但也成功糊弄过了保姆,她并没有多做探究,在围裙上擦擦手,转身拎着拖把上了楼。
耳机里传来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保姆的脸就出现在了庄宁屿的手机屏幕上。两人起先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结果对方并没有进一步举动,只是指了指门口,示意剩下的活自己会干,让何雨离开。
庄宁屿说:“听她的。”
何雨如释重负,赶紧端着盆出门。
“很久没看过这么毫无线索的房间了,不像是有人住啊。”易恪靠在栏杆上,猜测,“是不是客人还没到?或者说,客人快到了,所以才需要提前打扫?”
庄宁屿点头:“有可能。”
这时何雨也下了楼,她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打听道:“庄队,我录得怎么样?”
“挺好的。”庄宁屿从她手里接过水盆,“走吧,先回房。”
何雨撇嘴:“挺好的,那就是不怎么样。”
庄宁屿笑着说:“挺好的就是挺好的,谁告诉你挺好的等于不怎么样?”
“那房子里有什么线索吗?我反正没看出什么头绪。”
“暂时没有,没事,下次再看。”
庄宁屿三言两语打发她回去休息。201号房里,青岗和钟沐已经拼完了很大一块,有了APP加成,难度基本为零,累的只有眼睛和颈椎。
晚上吃饭时,轮到钟沐守拼图,青岗则是坐在圆桌边,龇牙咧嘴地做了半天绕颈运动。其余几个人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拼的,但还是充分表达出了应有的崇拜和感激之情。李昊一边殷勤帮忙捏肩膀,一边说:“青哥,此前我一直以为规则区都贼凶险,里面全部都是血呼刺啦的陈年惨案,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十八世纪英国纺织女工的劳作类型。”
青岗问:“那你是想要纺织女工,还是陈年惨案?”
李昊果断回答,那肯定是纺织女工,真是辛苦你和钟姐,还有,也辛苦庄队和易哥。他在拍马屁方面来得相当雨露均沾,力图一个周全。周欢畅也跟着表示了一下感谢,连说出去之后要请大家吃饭。
何雨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给钟姐的我已经分好了,现在送上去,你们先吃。”
“我去吧。”庄宁屿拿起桌上的餐盒,屁股还没来得及离开凳子,耳机里就传来了钟沐略带紧张的声音:“庄队,你们快上来一趟!”
“出了什么事?”易恪问。
“不知道。”庄宁屿大步上楼,易恪和青岗也紧随其后,餐桌上其余四人面面相觑,周欢畅说:“不然……我们也去看看?”
走廊里,钟沐正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抱着嘉嘉,身上到处都是血。见到众人,先一步紧急解释:“我没事,是兔子的血!”
“兔子怎么了?”青岗从她手里接过来,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不由牙根疼,“怎么搞的?”
钟沐看了眼怀里的小女孩,没说话,只让青岗去帮兔子处理一下伤口,这时候其余四个人也跟了过来,何雨看到青岗手上的兔子,顿时脸色发白,几步冲过来检查,来不及多问,就去房间里找伤药。嘉嘉睁着大眼睛,似乎并不明白外界发生了什么,只是茫然无措地捏着手指,沾满血的手指。
庄宁屿拧了一个温热的毛巾,帮她把手擦干净。嘉嘉侧过头往房间里看,还想找兔子,却被几个大人的背影挡得严严实实,于是嘴一撇,“噔噔噔”地跑走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易恪问。
钟沐无奈道:“刚才我在201,突然就听到了一声动物的尖叫,出来看时,就见嘉嘉正倒拎着受伤的兔子甩动。”儿童细细的手指甲嵌进那尚未完全愈合的毛皮里,伤口瞬间被撕得鲜血直流。
“她——”何雨气得眼眶通红,说不出话,褚绯绯也心有余悸地说,“这什么小孩儿啊?”
周欢畅倒是帮忙说了句情:“她明显智商不高,所以下手不会掌握轻重,这个类型的孩子就这样,应该没恶意,只想和兔子玩,其实也挺可怜的。”
“我同意周老板的看法。”庄宁屿说,“她没有主观恶意。”
何雨抿着下唇,站着没吭声,难得生气生得这么情绪外露。
庄宁屿上前:“兔子给我。”
“嗯?”何雨一愣,双手捧着受伤的兔子不想交出来,“为什么,我能照顾好它。”
“我知道。”庄宁屿依旧伸着手,耐心地解释,“但嘉嘉明显对这只兔子很感兴趣,随时都有回来找它的可能。”
“妈耶,那你还是快点给庄队吧。”褚绯绯光是一听,就觉得后背发凉,“要是她半夜来敲你的门怎么办?不对,她都不用敲门。”
何雨的脸色也白了一瞬,犹豫半天,还是把兔子递上前,又不放心地叮嘱:“那你一定要照顾好它。”
“放心。”庄宁屿接过来,“好了,大家继续去吃饭。”
闹出这么一茬,谁都没了食欲,匆匆两口填饱肚子完事。进入南屏路129号的第一天就这么正常而又不正常地度过,易恪回到202,从柜子里翻出来一条毛毯,在201的墙角搭了个简易兔窝,兔子一瘸一拐地钻进毯子,很快就睡了过去。
庄宁屿坐在桌前继续办公。山间的夜晚会无限量地放大安静,静到似乎连感官都被黑洞剥夺,这环境其实并不舒服,于是他屈指敲了两下桌子,想让脑子清醒一点。易恪见状,点开手机选了首叮叮咚咚的抒情钢琴曲。乐声流淌,庄宁屿听了一会儿,觉得有些耳熟,于是问他:“是什么歌?”
易恪回答:“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时的BGM。”
庄宁屿:“我是在问这段音乐……算了你不用说。”
易恪无限凑近:“《A Time for Us》,当时你正在看莎士比亚,罗朱第三幕第二场,恋人们可以在自身美貌的光辉里互相缱绻,即便恋爱盲目,那也正好和黑夜相称。”
庄宁屿:“好好好。”
敷衍。易恪撇嘴,不过还没等他盘算出下一轮新妖,庄宁屿已经抛弃莎士比亚,闪身去了兔窝旁,蹲下看了一阵,没忍住用指背蹭了蹭那毛茸茸的可爱脊背,易恪立刻提意见:“你怎么摸我和摸它是一个摸法?”
庄宁屿手下一顿,继而把指背换成指腹,但易恪必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一把抓高他的手腕,然后把自己的脸整个贴上来,摸吧,随便摸。
庄宁屿笑着骂了一句,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
易恪被打得心满意足,然后得寸进尺地继续贴近:“今晚我能不能留在这里睡?”
作者有话说:
小易读书:用你黑色的罩巾遮住我脸上羞怯的红潮[爱心眼]。
小庄:羞怯你个毛毛虫[猫爪]
第44章 林中白雾9
庄宁屿说:“好,你在这里睡。”
答应得太爽快,往往代表事情没那么简单,果然——
“你在这里睡,我去拼图。”
青岗和钟沐已经拼了大半天,此刻正在双双活动筋骨。庄宁屿过去检查了一下进度,按照这个效率,再有一天半就能彻底完工,他打发两人回去休息,自己则是捡起手机接着拼。青岗临出门前想把房间钥匙交给易恪,却遭到拒绝。
易恪一摆手:“没事,我就在这睡。”
青岗看了眼庄宁屿,见他也没意见,于是爽快地收起了钥匙:“也行。”
庄宁屿又说:“把兔子带回去,今晚它和你睡。”
青岗虽然很茫然,但也没多问,捧着兔窝和钟沐各自回了住处。
手机里“叮叮咚咚”的钢琴曲还在继续,易恪坐在庄宁屿身边,总算消停了下来。小程序很好用,两人之间的配合也相当默契,随着金属和亚克力板相互嵌合的“啪嗒”声,童话中多萝西的脸逐渐显现出来。易恪用指尖抚过微凉的板面,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副相当精美的拼图,价格应该也不便宜,但连大人都拼得这么费劲,很明显其实并不适合送给一个十岁的低智儿童。
“你说这会是谁送的?”易恪有些没想明白,“送礼的人难道没意识到,嘉嘉根本就没法拼完这件礼物吗?爷爷身体不好,保姆又很忙,也不能帮她。”
庄宁屿继续研究拼图:“没错,这确实不是一份精挑细选的礼物,明显超出了嘉嘉的能力范围,所以送礼的人,要么是为了羞辱她,要么是为了敷衍她,要么其实是想陪着她一起拼,而如果是最后一种,我之前曾经想过会不会是嘉嘉的父母,但父母应该也不会送这么难的东西,毕竟《绿野仙踪》算经典故事,市面上应该能找到许多更简单的、更适合亲子时光的替代品,再结合嘉嘉把摩托车手视为朋友,邀请我们参加她的生日派对这一行为,你觉得,拼图会不会是十多年前的摩托车手们送给她的?”
易恪皱眉:“摩托车手送复杂拼图就合理了吗?”
“如果他们不是刻意准备礼物,而是在某次骑车路过时,偶遇了嘉嘉呢?”庄宁屿用掌心捂住酸胀的眼球,房间里的灯光很暗,这活实在不好干,“我在进规则区之前,翻了很久周欢畅的社媒,发现他们俱乐部在举行活动时,不光有摩托车,还会跟至少一辆拉各种设备和物资的SUV。所以有没有可能,当年曾经有六七个摩托车手骑车途经南屏路,遇到了正在后门玩耍的嘉嘉,出于某种原因,他们停了下来,并且和这个小女孩成为了短暂的朋友,在交谈和比划中得知她即将要过生日,于是从物资车上临时翻到了这盒拼图,又许诺会陪着她一起玩?”
易恪拧了一条热毛巾,抖开之后稍微凉了凉,等温度合适后,这才重新叠好,覆在了庄宁屿的眼睛上:“但现在白雾既然出现在了清泉山,就说明嘉嘉并没有如愿过好这个生日。”
庄宁屿“嗯”了一声,自己按住毛巾休息:“很晚了,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易恪没说什么,自己去浴室冲了个澡。青岗和钟沐之前进规则区时,又各自带了两个行动背包,所以东西倒是不缺,他拆开一套T恤短裤当睡衣,把头发草草吹干后,就坐回了庄宁屿身边。
沐浴液是很可爱的桃子味,带着水汽暖烘烘地飘过来,存在感极强,庄宁屿不得不暂停手里的工作,问:“你不冷吗?”
易恪回答:“不冷。”
庄宁屿又催促:“去睡觉。”
易恪不肯睡,他说:“我想多陪——”话到嘴边,义正词严打了个弯,“工作一会儿。”
庄宁屿也就没再理他,继续专心致志拼图。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在四人一整天的合力下 拼图已经完成了将近三分之一,易恪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呵欠,终于撑不下去,于是往后挪了挪,准备靠在硬邦邦的墙上打个盹。
“……”庄宁屿拍了他一巴掌,“去床上睡。”
易恪不肯,他裹着一点沙哑困意嘟囔:“我要是睡了,你就要在这里坐一整晚。”
庄宁屿耐下性子解释:“我不需要睡觉。”
“不行。”易恪很坚持,很少的睡眠并不是完全不需要,他不想让他在地上凑活。
庄宁屿没辙了,只好亲自把这狗崽子拎上了床。
易恪踉踉跄跄一摔,脸朝下趴在枕头里,抬手伸出一根大拇指,瓮声瓮气地说:“够霸道,我喜欢。”
庄宁屿哭笑不得,去浴室洗漱完,又检查了一遍门锁,确定一切安全后,才抬手关了灯。他没有关连通两间房的两扇浴室门,所以201的灯光还是能透过来,于是易恪就在这一片淡淡的光晕里,看着庄宁屿躺在了自己身边,他眼睛一眨不眨,被淹没在一种忐忑不安的,巨大的幸福感里,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过了很久,才偷偷活动了一下紧绷到僵直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