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镧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语气淡淡的:“不用管她,耽美小说看多了。”
江沐还想说要不你去解释一下,这么一听,也没在多言,盖好了被子准备睡觉。
啪的一声,房间重新陷入了黑暗。
江沐还在想着晚上发生的这出闹剧,睡不太着。昏昏沉沉之际,谢镧突然问他:
“介意吗?”
江沐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谢镧在说什么事。
他带着点慌乱地道:“没有,怎么会,反正不是真的。”
谢镧没有说话。
江沐等了好久,几乎快要怀疑他睡着了,他才很轻很轻地开口:“那你怎么睡不着。”
江沐偏过头去看他,月光照了进来,映得谢镧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江沐一动不动地看,很乖巧的样子,像是在孤儿院一动不动等着喂奶的婴儿。
心上泛起一片柔软,江沐声音也跟着变得轻柔了几分:“睡一半吵醒了,我就睡不着了。”
“那平时呢?你总是很晚睡。”
江沐很诚实,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有点失眠。”
身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接着一首轻缓的纯音乐响起。
第47章 不对劲
即使有催眠乐陪着,江沐还是没睡着,他心里有些乱。身边传来逐渐均匀平稳的呼吸声,谢镧睡着了。
手臂上贴着的热意开始变得烫人起来。
挨得太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开始在意这个。明明前几天晚上突然降温,他几乎是贴着谢镧睡,第二天早上醒来也没觉得多不自然。
他翻了身,背对着谢镧。
谢文静质问他俩怎么睡一起的时候,自己很慌乱,生怕对方会误会,但是谢镧的表情却很自然,非常坦然,像是完全不在意。
因为知道对方说得是假的,所以毫不慌张,也不着急自证。
而自己却可耻地多想了。
江沐的脸烫得能煎蛋。这么好的兄弟,他怎么可以多想呢!
从那天晚上起,谢镧就察觉到江沐变得有点不对劲。
总是逃避和自己对视,每次说了两句话就要走。最关键的一点,江沐不给他留门了。而且早早熄灯,他没了深夜造访的理由。
他感觉不对劲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江沐变得古怪了起来,但是肉眼可见的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不再是之前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就连失眠也奇迹般地自愈了。
只要他过得开心就好。
谢镧对自己这样说着,一边在网上进购了一大棚欧石竹。
谢镧还记得当年江沐把花往他鼻子下送,他一吸鼻子,那馥郁清新的香气就往他鼻子里钻,多年来香气萦绕,经久不衰。
更难忘怀的是对方那洋洋自喜的笑容,人比花更娇。
他打算悄悄把这些花种满院子,不知道江沐回来看到会是什么表情。
想着想着,他唇角就无意识地勾起。
合作的老同学讲得口干舌燥,回头一看人根本没在听,对着一块田傻笑,气不打一处来,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掌。
“干嘛呢你这是?”
谢镧这才敛了笑,说没事。
老同学转念一想不对劲啊,脸上漾起不怀好意的笑,打趣道:“是不是谈恋爱了?笑得这么蠢。”
谢镧睨他一眼,伸手糊了他一脸泥。
“诶!谢镧你别走啊——”老同学是个小胖墩,跑起来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在荞麦田里艰难地穿行:“心虚了是吧?谈了恋爱要跟哥说啊。”
谢镧头也不回:“别踩坏了我的地。”
订的花还没到,就又发生了一件事。
那是谢镧被拒之门外的第四天。
江沐半夜还是睡不着,只是也不起来画画了,他怕再把人招来,就躺在床上和天人交战。
突然口渴,灯也不开,就直接借着月光伸手去床头柜上拿杯子。
可能是熬夜带来的微醺,手指直直地戳向了杯子,就这么一捅,杯子掉地上了,毫无疑问地摔碎了,还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江沐被吓了一大跳,瞌睡虫彻底跑了,认命地起来收拾,还好经过谢镧屋子拿扫把的时候灯没亮,他没被吵醒,不然他要是又来找自己睡觉,江沐不知道怎么拒绝,他心里别扭。
其实谢镧也被吵醒了,他这才知道其实江沐还在失眠。他翻了个身,又掏出手机看。
第二天,江沐上完课后骑着小电驴回来了,一上楼就看着自己房门口有一盒线香和火柴,还有一盏做工精美的香炉。
毫无疑问这是谁送的,他去隔壁敲了敲门,人不在,只好先拎回去。
他打开微信想问问,还没找到谢镧呢,他的消息就进来了。
【是沉香,晚上睡前点。】
江沐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放的香炉,古朴精致小巧,一看就知道价格不便宜。
【怎么突然买这个?】
屏幕那头的谢镧默了默,在考虑如何回答才能让对方收下。
【同学刚好在做这个生意,给了我一些,你也试试。】
【治失眠的】
不要钱的。江沐松了一口气,欠人太多人情总不好。转念一想,他又觉得白吃白住更不好,试探着跟谢镧说了说。
谢镧回:【不用这样,我还要谢谢你陪我外婆。】
江沐汗颜:【这都是应该做的,但白吃白住也太便宜我了苦笑jpg.】
【那你以后上课回来买点菜吧,就不算白吃了。】
第48章 接人
于是江沐承担起了买菜工的责任,当然厨房他是进不去的,老太太会直接动手赶人。他闲的时候经常会帮着打扫卫生,减轻一点心里的亏欠感,但人依旧是躲着谢镧,很少跟他有单独相处的时候。
他不知道谢镧怎么想的,或许是自己的抗拒太明显,谢镧很少再来找他。江沐如蒙大赦,他总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会莫名其妙的紧张和不自然,不碰面最好了。
但自己刻意的疏远却没迎来谢镧的挽留,他又感觉心里不舒服,这段关系也不过如此的念头时而涌上心头。
还没等他想清楚,淅淅沥沥的秋雨就来了。天天下雨,雨伞没了休息日,天天都要撑开迎接漫天的雨水,完了又闷在屋子里,时间久了就熬出一股子怪味。
在连续的近乎无隙可乘的雨天里,突然插进了一个晴天。终于可以丢下雨伞和小电驴里的雨衣,江沐一身轻,欢欢快快地去了学校。
最近注意力被转移到了对谢镧的情感上,他在别的事情上就没什么可内耗的了,所以在学校的时光反而悠闲了起来。
他开始觉得上课没人听他说话也挺好,这意味着他可以乱说,彻底放松下来,上课风格也一改往日的阴郁,他开始满嘴跑火车,就连台下雷打不动写作业的学生也开始频频抬头看,有的还捂着嘴笑。
就在江沐第三次聊起自己学画画时候的囧事时,台下的学生绷不住了,纷纷大笑起来,气氛被炒得火热,江沐的眉梢也染上了几分笑意。
他抬头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学生,第一次觉得自己上的课是有意义的,目光在这些年轻的脸上一一掠过,无可避免地注意到了角落里那种格格不入的悲天悯人的脸。
是雪霏,江沐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上次跟他们家接触还是因为她妈妈抢了江沐的出租屋,两人在楼房前对峙,最后谢镧把人接走,闹得不欢而散。
雪霏的脸庞消瘦了许多,眼下一片乌青,眼皮也无神地耷拉着。大家都在笑,只有她一个人神游天外,像搞不清楚状况似的,往旁边瞟了好几眼,发现大家都在笑,自己也合群地扯了扯嘴皮,牵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救她一命,就是参与了这个人的因果,他也没法对自己干涉过的因果坐视不理。江沐心软了,最后还是没忍住,把人叫去了教师休息室。
雪霏漂亮的眼睛没再泛起光亮,她看江沐的眼神不像从前那样向往、那般炯炯有神,而是一视同仁的麻木。
江沐让她坐下,不想用身份压人。
江沐开了口:“最近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
雪霏攥着自己的衣袖,手指在袖扣上扣来扣去,她低着头说:“我过得很好。”
“你妈妈……”
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雪霏猛地抬起了头,她目光呆滞地道:“妈妈放弃工作监督我,每天晚上都陪我读到深夜,是我不懂事,总不让她省心……”
一字一顿,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躯壳。
强硬的手段无法让女儿服软,于是开始了道德捆绑。不得不说,行之有效。
江沐本来还想劝劝她,哪怕她铁了心了真的想学画画实现自己的理想,现阶段的目标也是和父母重合,那就是考高中,所以没必要和他们作对。
可是看着她如此浑浑噩噩的模样,江沐哪里还敢再劝。
“身体最重要。”江沐只能这么说。
“我感觉休息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罪恶的。”雪霏喃喃道。
江沐没忍住问:“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觉得?”
雪霏闭上眼,回忆起那张老泪纵横的脸,嘴唇颤抖着求她。
“妈妈在你身上付出了那么多心血,从你出生开始就一直绕着你转,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听话呢!”
“我都是为了你好啊!你还这么小,万一走歪了路妈妈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她睁开眼,看着自己的脚尖说:“我只是想通了。”
江沐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尽力而为就好,丢了健康就得不偿失了。听你妈妈的话好好准备中考,熬过这一段时期,到了高中再继续学画画,好吗?”
雪霏摇摇头,双目含泪看着他:“不学了。”
她说:“没有出路的。”
这话犹如一道闷雷炸响在江沐耳边。
他的眼睛暮地失神,喃喃自语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