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镧的呼吸声停了一瞬:“什么?”
江沐却又后悔了,摇头道:“没事。”
谢镧默了一会儿,摇扇子的手停下来,他轻声道:“你会在意吗?”
江沐没有回答。
谢镧道:“不会有这么一天。”
江沐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骗人。”
“为什么这么笃定我是骗你的?”谢镧平静地问。
因为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无论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
任何感情都是有条件的。
友情无法相隔千里,亲情要求他听话、有出息。
没有什么感情是无条件存在的。就算有,也不会是属于他的。
但这些话他没法对谢镧托出,他沉默了。
谢镧没有继续逼问,只是重新拿起扇子又开始给江沐扇风。
江沐的心顿时又被软化了。
既然无法一直拥有,为什么要让他遇到呢?
那么美好的感情,他既舍不得离远,又怕凑近了就变样了。
所以只能徒劳地留在原地,维持着美好的假象。
可是他也会找到自己的伴侣的,这份感情并不能因为他的眷恋就一直属于他。这次相亲他没有去,那以后呢?
要是自己一直拒绝他,他会不会慢慢地淡了,或者真的失望了,就去找别人了?
他突然很惶恐,要是没有遇见就好了,要是他不曾见过就好了,那他不会不舍地眷恋这份感情,不会有不甘心不会有遗憾。
可是见过了光明的人,是不会愿意回到寂静无声的黑暗里的。
那到时候他怎么办,他会回不了家,再也没有人在乎他的死活,他独自在世上,就像一个幽灵一样活着。
他想起那些一个人度过的,黯淡无光的日子。
他不想回去了……
他越想越害怕,手指也在跟着发抖。
车里灯光很暗,谢镧没看出江沐的不对劲,他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江沐那头传来一阵衣服窸窣的声音,是他在发抖。
谢镧却把这当成了点头。
他出声提醒道:“系安全带。”
江沐没动。
谢镧也没多想,探身过来帮他拉过了安全带。
就在这时,一直没动静的江沐突然朝前挺身。
一个蜻蜓点水般、带着温热的吻落在谢镧的脖颈。
谢镧愣住了,他转头对着江沐,凝在他身上的目光是那样不可思议,那样惊喜。
江沐却回避了他的目光,垂下了眼帘。
他心虚了。
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因为爱做出这样的举动,而是因为…他想要留住谢镧。
他是一个卑劣的人。
两个人没有一句话,这段关系就在沉默中确定了。
谢镧轻声问:“是真的吗?”他声音还带着颤抖,像是跋山涉水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宝物,却不敢伸手打开,唯恐这一切只是黄粱一梦。
江沐扯出一个笑容,“是的。”
谢镧太激动,全然忽略了他的不对劲。
他重重地抱住了江沐,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脖子。
江沐的身子僵得像一块板子,过一会儿他反应过来,把手贴在了谢镧的腰上。
谢镧想要回身,江沐却不让,一把将他勒进怀里。
因为……
他不能让谢镧看到——
黑暗中,江沐悄悄闭上了眼睛,眼角凝下一滴泪珠,滑落到了下巴上。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该骗你。
万能的神,请宽恕我。
失去了友情,又被亲情抛弃。
我什么都没有了。
请让我把握住这份最后属于我的感情好吗?
哪怕只能用谎言挽留。
但是我只有它了。
第77章 隐瞒
等那滴泪静静地落完,隐没在颈窝里,江沐才松开手,轻轻将谢镧推开。
谢镧的两只手还抓着他的小臂,江沐能感受到他轻微的颤抖。
江沐几乎要融化在他的眼神里。
“好了,抓着我看个没完,回去吧。”他轻声道。
“嗯。”谢镧依依不舍地松开了。
回去的路上江沐的身体一直很紧绷,反观谢镧,雀跃的像一头小鹿——开车不像平时那样充满老干部特色,也开始超车,在无人的小路上把车速飙上去。
江沐紧绷的身体端坐着,因为突然加快的速度被惯性向后抛去,不重不轻地撞回椅子上。
心事重重的他因为这一撞察觉到了谢镧的不同寻常,他侧目看去,谢镧的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江沐叹了一口气,他心更虚了。
谢镧在村外停下车,转头对着江沐说:“你就在这里下车,我晚点回去。”
江沐附身解安全带,“好。”刚拉开车门,他的袖子就被一双大手抓住。
江沐带着怔然回头,“怎么了?”
对视一会儿,谢镧竟低低笑起来。
他越是这样非比寻常地欣喜,江沐就越是心酸。
谢镧含笑的眼神正迎着江沐冷静不带意思情绪的眼神,愧疚的驱动下,江沐的手拂上谢镧的眉宇。
谢镧怔怔的,却伸手抓住了江沐的手。
江沐的体温高,谢镧的却更高。
“我走了。”江沐轻轻挣开。
谢镧笑着点头。
江沐到家的时候,外婆还在客厅里守着那一桌冷了的菜肴。
看见江沐回来,腿脚都比平常更快了些,眉眼都笑弯了,迎上来,一边拿过江沐手里的行李一边问:“怎么这么晚呢?”
江沐颤声道:“哦,学校有点事,就多留了会儿。”他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因为过激的情绪有些扭曲了,就使劲搓了搓脸,道:“外面太冷了。”
外婆牵上了门,道:“屋里暖和,我给你热热饭菜。”
“外婆——”江沐叫了一声。
外婆刚把围裙抖搂开来,闻言回头看他,“怎么了?”
对上那双期待的眼睛,江沐又缩了回去,不忍心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就说:“不用热太多。”
“好嘞。”
江沐已经饱得有些撑得肚子硬是又塞了点东西进去。
等到他吃得快吐了,他才擦擦嘴巴说自己吃饱了。
头也没抬就回去了。
他不忍看见那双包容慈祥的眼睛。
他们都是被他欺骗的人。
一回楼上,他就捂着嘴跑进了厕所里,对着蹲坑吐了个昏天黑地。
等到胃里那股酸胀感下去了,他撑着墙壁缓了会儿,又端起角落里的水桶简单清理了一下。
等到热水漫过每一寸肌肤,紧绷的肌肉和神经才一齐放松下来,熟悉的疲惫感涌上心头,他拖着无精打采的脚步,走到床上把自己重重抛下。
一下陷在柔软的床垫里,他翻身也懒得翻,一手摸过被子盖在背上。
过了会儿快睡着了,他又像诈尸般从床上弹起,拿过手机看了看,距离他回来都过去四十多分钟了,谢镧怎么还没到家。
这时间已经错得挺开了。
他狐疑地拉开门,听见楼下隐隐传来交谈声才放心,回床上躺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