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是冷白的,映的谢镧的眼睛也冷冷的。
谢镧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你还想怎么样。”
“你不喜欢我,却和我在一起。”
“你说只是怕我离开,好,我不走,和你做好兄弟,一切都随你。”
“等到我终于接受,你又来挑逗我。让我产生,好像你是对我有那种感情的错觉。”
“我不理解,江沐,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谢镧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他的话没有过多的修饰,也丝毫不谈及自己的情绪和感受,可那样克制那样冷漠的神情,就是让江沐感觉到很心酸。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有没有可能,我真的对你有那种情感呢?”
谢镧抬眼,质问道:“你在还没有想清楚对我的情感之前,就可以装作爱我的样子和我牵手、拥抱、接吻,我怎么知道现在的你是不是装的?”
江沐的眼睛闪烁,“以前,以前是我傻,困在思维误区里走不出来……”
谢镧轻飘飘抛出一问:“那怎么我一走,你就想明白了。”
“说到底,你还是怕被抛下而已。”
江沐突然大声道:“为什么害怕你离开和我喜欢你这两种情感不能共存呢?”
“我之前就是一直被困在这个误区里,觉得自己只是害怕失去一个胜似亲人的朋友,但是害怕你离开和我喜欢你这件事情,本身就不矛盾啊!”
谢镧弯下腰,猛地逼近,距离江沐的脸不过寸余,江沐的瞳孔骤缩,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
如此之近的距离,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不过气氛可并不暧昧。
谢镧近距离盯着江沐看了一会儿,又退回去了。
他淡淡道:“你刚刚,害怕了。你还是排斥同性的接触。”
江沐觉得荒诞,他据理力争:“你突然蹿到我面前,我只是被吓到了而已。就算这个人不是你,是别人,我还是会被吓到啊。”
谢镧却摇头,表示他不信。
“你这样分明就是不相信我,所以你的试探,无论我怎么反应,在你眼里都可以成为我的罪证。”
“就算我淡定地接受你突如其来的靠近,你还可以说我是装的,我早有准备。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都是认准了我就是在骗你。”
谢镧不加掩饰地承认,“我本来就不相信你。”
江沐左顾右盼,烦躁地抓了抓头皮。谢镧没忘记江沐还是一个病人,他永远记得江沐不小心吃了狗肉后情绪失控的那一晚。
谢镧撇起眉头,脸上浮现出几分担忧,迟疑着进了一步,把手放在江沐肩头,问道:“你怎么了?”
江沐突然重重一甩,大声喊道:“别碰我!”这反应完全是下意识的,谢镧愣住了,江沐还处在烦躁不安和焦虑的状态下,没有注意到。
他只感觉心脏跳的好快,砰砰砰的,像要把他的肋骨震碎了,脑子也嗡嗡的响,喉咙一阵恶心,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谢镧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单膝下跪就要查看江沐的状况。江沐却对着他摆摆手,“我自己冷静一会儿就好。”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数不清多少个黑夜,他都是这样从床上爬起来,数着震如鼓雷的心跳声慢慢平静下来。
刚刚争论的时候用大了劲,一下埋在情绪堆里出不来,又让他回忆起过去那段千夫所指、无人相信的时光。
大概半小时后,江沐的心跳才趋近正常。他终于有精力注意周遭的一切。
谢镧静静坐在他身后,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见他脸色恢复平静,柔声问道:“好些了吗?”
他这样笑,江沐反而心凉了一片,还不如刚刚冷脸对着自己呢,起码能看出他对自己的态度。
江沐慢慢点了两下头。
“你带了药回来吗?”谢镧问。
江沐摇头。
“明天我给你买,先睡吧。”谢镧拉着他躺下,给他掖好了被角。
“你怎么…”
谢镧垂着眼眸道:“好好休息,其他的不要想了。”
“啪”的一声,灯关了。
江沐还想说些什么,谢镧却翻过身,摆明了不想与他交谈。
江沐知道,这不是他相信了,这只是他妥协了。
他看着谢镧横在他面前的脖颈,心里划过一阵心酸。
他知道谢镧委屈、难过、压抑,但他从来不会把这些情绪说给自己听。他只是一个人,在孤独的黑暗里默默消化。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这被他伤透了心的躯体。谢镧却仿若被惊动,又向前挪了一小点。
江沐紧跟着他,直接两只手把他圈住了。
谢镧的身体一下变得僵硬,他微微偏头,闷声道:“干什么?”
江沐不知怎么说,又使出死缠烂打大法,“就要抱着。”
谢镧沉默了好一阵,不知是不是无语,扔下一句“随你”,不动了。
江沐明明是得了他的应允,却更没劲儿了。对自己千依百顺,是万般无奈之下的妥协,而非真正的爱。
他们之间隔着一堵墙,江沐在墙的那边急得团团转,用他的小拳头连个坑也砸不出,而谢镧在墙的这头,沉默地捡着一块又一块转头,把这面墙继续垒高。
一个用不对方式,一个一层又一层地砌起心防。
江沐想了一个晚上,愣是没想出什么方法让谢镧回心转意。他抱得明明手酸脖子酸腰,却硬是不肯撒手,弄得两人连接处都汗津津的。
第二天一早,谢镧就踩着晨光出门了。
其实他也没怎么睡着。
江沐看他出门了,赶忙起身活动活动自己受累的腰和手。
拉伸运动进行到一半,手机突然响了。
他的手机本来一直静音的,但因为最近害怕漏掉谢镧的消息,所以特地把铃声打了开来。
满面春风地拿起手机,看清联系人后又一脸失望的接起电话。
徐霞欢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喂,江沐小宝贝,过年这么多天了,怎么不找我约约饭呐?”
江沐闷闷不乐,声音低八个度,“过两天来找你啦,今天有点不方便。”
徐霞何许人也,一下就听出来江沐语气里的不开心。
“你这是咋了,一脸寡妇相。”
“哈?”
徐霞想了想,道:“就这样,好像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怎么逗你也不给点反应,总被伤心笼罩着,我称之为寡妇相。”
“生活哪能总是称心如意。”江沐淡淡地笑了一声,“一点烦恼而已。”
“跟我说说呗。”徐霞道。
“不好说。”江沐叹了一口气。
“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呐江沐。”徐霞抱怨道,“我每次跟你约饭就是大倒苦水,巴拉巴拉自己遇到的奇葩还有烦恼。结果你呢,我嘴巴磕秃噜皮了都撬不开你的心呐。”
“我当然把你当好朋友,只是有些事情,我真的不太好说出口。因为我自己都没有想清楚。”
“啧。”徐霞道:“别整这些有的没的,我感觉你在向下兼容我,咱俩聊天基本只聊我的事吧,你都不怎么主动提及你的生活。”
“怎么会?我觉得你比我活的通透多了,要说向下兼容,也该是你向下兼容我。而且我的事聊的也不少,我和谢镧,你不是知道很多吗?”
徐霞转念一想,“也对噢,那你现在烦恼的事情和他有关吗?”
江沐轻声道:“是啊。”
“那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徐霞骂骂咧咧,“你俩那点事,我早就扒得连底裤都不剩了。”
江沐想了想,也是,反正徐霞该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就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徐霞沉默了很久。
“虽然按立场来讲,我是你闺蜜,应该无条件支持你。但是我真不得不说说你哦。”
江沐正愁没人提意见呢,“快说快说。”
“你是想求他原谅,不是来找他决斗的对吧?”
江沐奇怪道:“当然。”
“那你昨晚跟个祖宗一样往他床上那么一摊,是怎么个事儿呢?”
江沐咳嗽一声,结巴道:“求…求他原谅啊。”
“来复盘一下你都干了些什么。人家被你欺骗,伤透了心,还给你留足体面自己回家冷静。你死缠烂打追上来,又死缠烂打求他原谅。”
“你怎么求他原谅的,哦把自己打包往人床上一送,嘴里一阵叽里咕噜也蹦不出个屁来,态度态度没看着,也没做出啥改过自新或者真的有益于减缓他伤心的事来。”
“就一个劲的往人耳边怒喊,啊对不起对不起,你原谅我吧,你不原谅我我今晚就死你床上了。”
“我没有啊!”江沐震惊道。
徐霞凉丝丝地说:“哥们你都在人家床上犯病了诶,这不是就在对他说,你看我找你道歉你给我气发病了,你要不原谅我我今晚保准死这儿了。”
江沐郁闷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你就是这么做了啊。你交换一下立场看看,如果你是谢镧,他惹你生气了,你想要看看他是怎么弥补你的,结果他道了两句歉之后就自个儿发病了,你是不是就被架在火炉上烤了,不原谅他吧,显得你特别不是个东西,一点也不担心他的生命安全。”
“原谅他吧,你自己心里又怨气难消。因为目前为止,你的道歉你的补偿,都没有做到点子上。”
江沐道:“我知道他伤心,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
“那肯定啊。你这人,一看就是做惯了上位者的,低声下气的道歉和补偿从来都轮不到你。”
“这些…我会慢慢来,但是他不相信我了。”江沐道。
“相信你才怪…”徐霞无力吐槽。
“那我该怎么办啊?”江沐很苦恼。
话筒那头突然传来两声急促的呼吸声,紧接着就是徐霞那快溢出兴奋来的声音,“办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