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是个人渣,败类,从头到尾都这样,你也一直知道。”
“要杀我?清醒点儿吧,书玉,你没有那个胆量,也不会有那个胆量。”傅沉舟径直抓住了温书玉的手腕,笑得有些瘆人:“我死了好让你去找别人,和别人在一起是吗?你想都别想!”
“滚开,别碰我!”温书玉狠狠地抽了傅沉舟一耳光,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傅沉舟被打得偏过了头,连鲜血都顺着嘴角流下来了,却并未恼怒,反而诡异地笑出了声。
“如果这样能让你解气,不再伤害自己,那你就尽情打吧。”他抓着温书玉的手,将他的手心贴在了自己红肿的脸颊上:“反正我就是要和你纠缠到死,就算恨我恨到骨髓里我也认了。”
“书玉,我爱你,我会对你一辈子好,你也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温书玉看着傅沉舟几近疯狂的偏执模样,眼底里只剩下了无尽的悲痛与绝望。
傅沉舟将他轻柔地抱在怀中,拍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温柔地安抚他,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过往的浮云,挥挥手就会如同雾气一般,消散的干干净净,转瞬间便再也寻不到只言片语了。
“书玉,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傅沉舟低沉的声音在温书玉耳边响起,恍然间让温书玉回想起了他们初见的那一天。
记得那是一个大雨瓢泼的夜晚,狂风怒号,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那天的傅沉舟也是如此这般冷漠而又无情地宣告着他的未来。
用最残忍,最凶狠的话语告诉他,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逃得掉,就算死,也别想离开他身边。
第30章
温书玉彻底心如死灰,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了,只沉默地垂下了双眼,内心再无任何波澜。
傅沉舟发完疯之后便抱着温书玉下楼吃饭,盯着温书玉将一碗饭吃得干干净净之后,才终于愿意抱温书玉回卧室睡觉。
翌日清晨的时候,温书玉朦胧之间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捏住了双手,他艰难地睁开眼,低头一看,果然,自己又被傅沉舟捆住了双手,不过这一次却和从前不大相同,以往捆在他手上的是裹着毛绒的弹力绳,而现在捆在他手上的却变成了医用约束带。
温书玉虽然不太能接受,却也无可奈何,短暂地生了一会儿闷气之后,就撑着双手坐起身子靠在了墙头,目光呆滞地盯着窗外刺眼的光线,不知为何,竟然莫名看得有几分出神。
片刻之后,傅沉舟推门进来了。
从前傅沉舟总绑着温书玉,是害怕温书玉会逃走,如今却不必再担心了,毕竟温书玉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以现在的身体状况从傅沉舟眼皮子底下逃掉。
只是温书玉逃跑的念头虽然放弃了,但自杀的念头却愈演愈烈,实在是让傅沉舟头疼,于是才不得不再次将温书玉的双手捆了起来。
傅沉舟虽然心疼得厉害,但也是实在没办法,将温书玉捆着,虽然会被温书玉骂个狗血淋头,脸也会被抽到肿得像猪头,但总好过温书玉再有机会对自己的性命下手。
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他也不可能让温书玉这辈子都被绑着,比起他自己在这里胡乱研究,倒不如让专业的人来治疗温书玉。
于是傅沉舟坐在床沿,温声和温书玉商量道:“书玉,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我没病,为什么要去?”温书玉皱着眉头,只觉得傅沉舟又在发疯了,他好好的一个人,无病无灾的,去什么医院。
“没病也要例行体检,你之前受了那么多伤,不彻底检查一遍我不放心。”傅沉舟拉起温书玉的手,仔细摩挲着,只觉得他比以前更纤细了,几乎是只有一层皮在包着骨头。
温书玉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了,他知道傅沉舟决定好的事轻易不可能被任何人改变,表面上是来询问他的意见,实则就算他拒绝了,等他睡着之后也照样会被绑到医院里。
于是他闭上了嘴,只阴沉地盯着傅沉舟的脸,半晌才冷声回道:“随你便。”
傅沉舟轻笑了然,好声好气地安抚了一会儿,转身便去收拾东西了。
半小时后,温书玉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医生办公室里,无论医生问什么,他都十分抗拒作出回答。
傅沉舟坐在一旁有些无奈,却又拿温书玉没什么办法。
他的私人医院里没有擅长精神科的医生,于是只能带着温书玉来朋友家的私人医院,温书玉本来就有些怕生,之前见惯了自家医生已是不易,现在陡然间又换了个新的,更是让他紧张到坐立难安。
询问到中途,医生像是察觉出了什么,便让傅沉舟出去在门外等候片刻,傅沉舟起身出了门,沉默地靠在走廊上,看着面前诊室,忽然就觉得有些无力。
他承认自己是个畜牲,人渣,没有正确的三观和思想,也不懂正常人的情绪和感情,这一辈子都改不了,可他是真心爱着温书玉,不忍心看温书玉再受到任何伤害,也不愿意再让他伤心难过。
然而说到底,将温书玉逼成这副样子的就是他自己,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
傅沉舟捏着眉心,颇有几分不是滋味,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瘪瘪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温书玉用来扎头发的皮筋。
他气得险些将墙一掌拍出裂缝,巨大的声响瞬间引来了走廊外的保安,保安皱着眉头,手里的盾牌都要举起来了,正当这时,诊室的门忽然打开,里面传出了医生响亮的叮嘱声。
“家属进来一下,带他去做全身检查!”
傅沉舟一怔,瞬间回过神,径直进了诊室,从医生手上接过了厚厚一沓检查单。
拿到单子之后,傅沉舟马不停蹄地带着温书玉去做了检查,抽血化验,量表测试,心脑电图……一套流程下来,就连傅沉舟都有些等得不耐烦了,更别说温书玉这个本就不情愿来的患者,做问卷的时候,傅沉舟就坐在温书玉旁边看着,温书玉每选一个答案,傅沉舟的脸就要黑上几分,到最后检查结果全都出来的时候,傅沉舟更是脸黑到像是所有人都欠了他几万个亿一样难看得要死。
医生认真看完检查结果之后,按例询问了一些风险事项,又给傅沉舟牢牢叮嘱了半天,才终于开了药方,让傅沉舟去拿药。
傅沉舟接过单子,定睛一看,只见诊断结果那一行和上次大差不差,依旧是很严重的抑郁和焦虑,傅沉舟虽然不知道抑郁症状究竟有哪些,但他隐约记得自己曾经大概学习过抑郁症的作用机制。
能严重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情绪原因了,而是上升到了大脑结构改变或是神经递质异常。
抑郁症发病的原因有很多,而温书玉很显然是被环境逼迫才导致神经递质异常而患上严重抑郁的那一个,取完药之后,医生又开了一张心理疏导的单子让温书玉去做,可温书玉实在是被折腾得没什么兴致了,头也因为早上没吃饭再加上抽血的原因而变得晕晕乎乎,于是直接将单子撕了个粉碎,径直起身出了门。
傅沉舟见状,急忙也拿着药起身和医生道了歉,转身便赶紧跟上了温书玉,还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温书玉身上。
回家的途中,两个人没说过一句话,傅沉舟一路上心里都在盘算着该怎样让温书玉乖乖吃药,而温书玉躺在后座,饿得实在是没力气,刚到家下车回到卧室床上就血压猛降,眼前逐渐变得一片漆黑,身子也猛然间变得软绵绵的,还好傅沉舟回来得及时,赶紧给温书玉喂了饭,才不至于让温书玉直接昏倒在卧室里。
恢复力气之后,温书玉的嘴也跟着刻薄了几分,明里暗里顶了傅沉舟好几句,顶得傅沉舟哑口无言,想辩解都找不到任何理由,只能硬忍着骂,还得一边端着水,一边拿着药,耐心地哄着温书玉吃下去。
温书玉被烦得要死,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打结了一样,手也在不停地微微颤抖着,他皱着眉,抵触了半天,最终还是扛不住傅沉舟的死皮赖脸,接过药片直接吞咽下肚,连水都懒得喝。
“这下你满意了?”温书玉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抬手打掉了傅沉舟手里的水杯。
温热的水尽数撒在了傅沉舟身上,傅沉舟却并未生气,只是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了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轻轻地放在了温书玉手心。
那一刻,温书玉瞬间呆愣在了原地,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片刻后却又重归于厌烦,冷冰冰地将糖果扔回了傅沉舟的怀里。
“你以为我是小孩吗?”
傅沉舟捡起糖果,重新装回衬衫:“我没有这样想。”
温书玉冷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提前尝了一下,这个药味道不太好,我担心你会怕苦。”傅沉舟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还抬头偷看了一眼温书玉的表情。
温书玉沉默半晌,眼神如同看智障一样鄙夷地看着傅沉舟。
“这药是薄膜衣片,直接吞下去根本没有味道,你是不是咬开尝了?”
傅沉舟淡淡点头。
“神经病。”温书玉被傅沉舟狠狠蠢到了,直接拉过被子就将自己整个人都蒙了起来。
傅沉舟跪在原地,实在是有些冤枉,是医生告诉他这种药以后要加到一颗半的量,他才掰开尝了一下里面究竟是什么味道,他本意也只是想哄温书玉开心,没想到却直接被对方当成了傻子。
郁闷的心情一时间盘旋在傅沉舟心头,害得他一下午心口都有些堵得慌,开会的时候脸黑得像锅底,就连方案里有一个标点符号使用错误都被他揪出来直接打回去重改了。
晚上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多了,傅沉舟提着蛋糕去了卧室,推开门时只见温书玉正呆滞地坐在床上,手腕上还绑着傅沉舟临走前给他戴上的约束带,不知道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傅沉舟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温书玉身前,温书玉明明听到了动静,却过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看了过来,半晌,终于像是有所反应了,如同机器人一般抬手指着傅沉舟手里提着的蛋糕问道:“这是什么?”
“下班路过了一家甜品店还没关门。”傅沉舟将蛋糕放在了床头,坐在温书玉身边开始耐心地拆丝带和餐盘。
温书玉这会儿反应有些迟钝,思维也变得混乱了不少,明明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明白,可连在一起他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能低低地“哦”了一声。
第31章
傅沉舟见状稍有些担心,虽然医生早就告知过了这药吃下去会有一些不良反应,都是正常的,过一段时间就会好很多,可温书玉现在的状态和之前相比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怎么可能让他坐视不理。
出于太过心疼,傅沉舟最终还是给医生打了电话,询问医生能不能不吃药,医生闻言,狠狠训斥了一番傅沉舟,疾声厉色道:“精神类药物是你说吃就吃说停就停的吗?说没说过一旦开始服用药物了就绝对不可以私自停药?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傅沉舟难得吃了瘪,悻悻地道了歉,挂完电话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能尴尬地笑一笑,然而温书玉根本不搭理他,只安静地看着桌子上的蛋糕,想吃两个字简直明晃晃地挂在了脸上。
“怎么还不切?”温书玉皱着眉头,起身抓住了傅沉舟的衣摆,傅沉舟回过神来,忙将蛋糕打开切了一块,用叉子叉了一点递在了温书玉嘴边。
温书玉此刻脑子昏昏沉沉的,感觉像是被雾气侵蚀一般,无论思考什么事都变得格外吃力,于是也就没怎么计较傅沉舟还绑着他的事,就着傅沉舟的手尝了一口之后,这才终于舒展了眉头。
眼见温书玉终于开心了一点,傅沉舟瞬间松了一口气,耐心地投喂了半天,本以为借此能够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想到温书玉吃完就翻脸,直接扭头不理人了,只剩下傅沉舟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他无奈地跪在床边,拽着温书玉的被子,略显几分可怜和无助:“书玉,别不理我啊。”
“你很吵。”温书玉冷冷丢下三个字,径直堵住了傅沉舟的嘴。
“书玉,我真的知错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对你了,我发誓。”傅沉舟极为诚恳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讨厌我太强势,我全都想通了,我答应你,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傅沉舟,这种话我已经听过太多次了,真的听腻了,你就不能换一套说辞吗?”温书玉头晕得厉害,刚才贪甜,多吃了几口,此刻又听了傅沉舟这番恶心人的话,实在是有几分反胃。
“书玉,我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不会再惹你伤心难过了,真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发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温书玉总觉得这番话太过熟悉,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机会不知道给了多少次,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傅沉舟,这种话你完全可以不用问我,自己决定就好了。”温书玉冷笑了一声,直戳人心肺道:“反正我在你眼里,和猫猫狗狗也没什么区别,你没必要这样自作多情装模作样的,看着真的很让人恶心。”
傅沉舟闻言,脸瞬间又黑了不少,他沉沉地盯着温书玉,像是用尽了所有的耐心才终于压下了自己的火气。
“书玉,我知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但我是真心想对你好,希望你能开心,快乐,健康。”傅沉舟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图纸放在了温书玉枕边,轻声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对几年前那个失败的实验耿耿于怀,所以我专门为你修建了一个全新实验室,就在后花园的阁楼里,最迟月底就可以竣工了。”
温书玉闻言,内心毫无任何波澜,甚至连半个标点符号都没给回傅沉舟,他默默地想,这份示好来得实在是太迟了,迟到他早就没了研究的兴致,也已经忘记了许多曾经学过的知识,现在的他,几乎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真的没有任何精力再去思考别的事情了,就连活着对他来说都已经成为了一种莫大的负担。
可他不说,傅沉舟也不明白。
实验室建好的那一天,傅沉舟还是千求万请地把温书玉带到了后花园,温书玉倚靠在门口,看着几乎和海大实验室一模一样的陈设,打心底里觉得既然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再去强行地追求从前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反正他再也回不去了。
傅沉舟见温书玉怔怔地盯着某处,还以为他是因为早上没睡好觉,所以才会发呆,眸光里稍带着几分担忧,低声询问道:“书玉,还好吗?”
温书玉回过神来,摆了摆手,径直推开了身旁的傅沉舟,迈开步子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的操作台上,摆放着好几本厚厚的手记,是傅沉舟专门从海大档案室要过来的复印稿,现如今海大化工系使用的辅导资料中有绝大部分都是从温书玉的手记中摘抄整理出来的,描述精准,注释简洁,语言生动,非常通俗易懂,深受老师学生的喜爱,只可惜温书玉的手记并不完整,有相当一部分还未来得及编写就被傅沉舟抓到了这里。
海大化工系的教授们都极其希望温书玉能够将缺失部分编写完整,可无奈傅沉舟权势滔天,让他们谁都无从得知温书玉的下落,就连海大的校长都对此爱莫能助。
这次好不容易得到了机会,傅沉舟回学校来要温书玉的手记,校长急忙带着张老教授在会议室里堵着傅沉舟苦口婆心劝说了一个多小时,说得老教授高血压都差点犯了,傅沉舟这才终于松口答应将这个消息带给温书玉,让温书玉自己做决定。
起初不允许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单纯是因为温书玉身体不好,再加上吃药的原因,大脑反应也变得迟钝了些许,编写教辅这么辛苦的任务,势必会让温书玉的身体情况雪上加霜。
可傅沉舟后来再一想,这毕竟是海大对温书玉的请求,又不是对他的,他怎么能擅自替温书玉作出决定?
温书玉听完前因后果,不咸不淡道:“难为你还记得我是个人。”
“书玉,你看看这实验室还缺些什么,我立刻就让他们去准备。”傅沉舟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似乎还有点儿邀功的意味在里面,温书玉轻而易举地就听出来了,却没说什么,只自顾自地环视了一圈,拿起桌子上的目录粗略地核对了一番。
“没什么缺的,很完整,你帮我告诉校长,我愿意接下这个任务。”
傅沉舟点了点头:“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