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拓听到之后才微微抬起头来:“是,属下遵命。”
宣凤岐松了口气,这原主身边的人还真的是奇怪。
就当孟拓正起身离开的时候,宣凤岐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他又叫住了孟拓:“等等,把人送到大理寺的命令是陛下跟你说的吗?”
孟拓听到这里整个人一顿,他忙回过身来接着回话:“是,陛下说……这是王爷您的意思。”
或许……他当初真的该去内堂问一下宣凤岐的意思。
宣凤岐听到之后微怔了一下,随后他又道:“你先下去。”
孟拓见宣凤岐此刻还没有要责罚自己的意思,心中暗暗生出了一丝庆幸:“是,属下遵命!”
虽然说谢云程下的这个命令也没什么问题,但宣凤岐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他感觉现在谢云程变得有些危险了。他的心思不像单纯的小孩子一样。
……
虽然张铁匠死了,但是刺客的事情还是要查的,既然有嫌疑的人死了那么就从他身边的人查起。
宣凤岐相信,刺杀他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就算一直查不出那天的刺客是谁,他也能等着想要杀他的送上门来,毕竟他在大周最不缺的就是敌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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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跟我念——碧(ē)阿江
第14章
这些时日来,宣凤岐命人重新清点了兵器库里所有的兵器,其中他还查办了不少人,兵器制造司里瞬间少了不少人。
重新清点兵器这件事十分繁琐,若是现在让一个毫无经验的人任职兵器司总督那确实难办了点。宣凤岐思来想去便将兵器司副总督蒋义山顶替了这个空缺。
蒋义山此人办事倒是勤勉,他从二十岁的时候就开始在兵器制造司中任职,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籍籍无名只管为兵器库登记的副使,这一眨眼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是兵器司里的副总督了。
已经被处斩的李偃昌比他要晚进兵器司十年,但是李偃昌却凭着自己的出身处处压蒋义山一头。蒋义山熬了二十多年也总算是熬出头来了。
蒋义山被扶正之后办事雷厉风行,不过半月他便捧着清点好的册子前来襄王府回话。宣凤岐看完那一本本厚厚的清点的册子之后眉头越发皱得紧:“怎么自从元盛五年起兵器的数目就开始对不上了?”
元盛是先帝谢玹在位时的年号,谢玹一共就在位十一年,而宣凤岐正是在谢玹在位第八年的时候来的玄都。所以之前的事宣凤岐也不甚了解。
蒋义山听到宣凤岐如此发问忙解释道:“禀王爷,兵器库里的兵器都是在李总……哦不,是在罪臣李偃昌派人清点,下官虽有副总督之名,在内却什么也说不上话。至于少的那部分估计只有罪臣李偃昌知道了。”
宣凤岐听到他这番话后露出丝冷笑:“哦?你的意思是本王不该杀了李偃昌?”
蒋义山听到后连忙跪下:“王爷,下官并无此意!李偃昌他欺上瞒下,延误军机,确实该杀,下官的意思是,王爷杀他杀早了。”他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用眼中余光观察着宣凤岐的神色,“若是让大理寺审审的话,说不定他会吐出什么东西来。”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后微微一愣。
是的,那天他刚睡醒就生了气,所以一气之下就让人把李偃昌斩了,要是那个时候把李偃昌交给大理寺审问或许真的能得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宣凤岐此刻锐利的目光投向了蒋义山,蒋义山跪在地上低着头。宣凤岐见状轻笑了一声:“蒋总督说得确实有道理,那日确实是本王气昏了头才下令将李偃昌处斩的。这件事确是有本王的不是。”
宣凤岐跟蒋义山说话的,蒋义山仍不敢抬眼直视他。
他曾经听说过,好像是有一个武官在回宣凤岐话的时候像着了魔似的看着他,宣凤岐当时不声不响命暗卫将人拖出去挖了眼睛,凌迟处死。
全大周都知道宣凤岐是不好惹的。
蒋义山听到宣凤岐语气柔和起来后反而有些害怕了,他正了正神色掩盖住自己内心的慌张:“王爷英明睿智又怎会有错?”
宣凤岐听到蒋义山这番奉承的话后又是一笑:“你跟李偃昌同僚多年,这些年他到底做了什么你真的丝毫不知?”
蒋义山听出宣凤岐这话是对他起了疑心,于是连忙抬头道:“王爷,下官虽与李偃昌同官多年,但因他的祖父是荣王殿下的人,下官只不过是一介武夫出身,平日里李偃昌行事也是从不知会下官,下官这才一无所知啊!王爷这些日子在兵器司内彻查可见下官有一丝对大周不忠之意吗?”
他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一个五大三粗,发中都夹杂白发的中年男人竟然想在这里哭?
宣凤岐这个时候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嘴角:“本王这些时日对兵器库彻查确实发现了不少白食俸禄之人,可是蒋义山啊,你想坐到兵器司总督的位置已经想了许久了吧?”
蒋义山忽然听到宣凤岐这样问他,他先是愣了一下:“是……王爷,若说下官从未对总督之位抱有觊觎之心那是假的,可是这不光下官有这份私心,若是放在全天下人身上,下官也不信没有一个人像下官一样想争这总督之位。”
宣凤岐听完他这番话之后觉得此人可用,就当他斟酌之时,蒋义山又道:“王爷,下官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是肯定要讲的。”
蒋义山这是抬起头来:“不知王爷可知买卖兵器一事?”
宣凤岐紧锁起眉头来:“买卖兵器?你是说李偃昌吗?”
蒋义山接着道:“正是,虽然下官与李偃昌同官多年,但是这些年并无多少来往,有一次下官发现李偃昌的人正往外运出一批刀枪铁剑,下官以为运到皇城校场供禁军使用的兵器怎么样也不该偷偷摸摸。但是当时碍于李偃昌的人盯得紧,下官没机会去查这批兵器的走向,但是下官事后留意打探了一下,李偃昌的下属喝醉酒的时候说了什么有人出高价买这些兵器。”
宣凤岐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惊讶:“他竟然敢动国库里兵器出去卖?”
蒋义山接着说道:“就当下官再想查下去时,李偃昌那天走露消息的下属便消失不见了。下官当时也害怕会被李偃昌所害,所以请王爷恕下官失职之罪!”
宣凤岐沉思了片刻,不久他看向蒋义山:“既然如此本王就将这件事交给你去办。”
蒋义山听到之后蓦地睁大了双眼,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向宣凤岐:“王爷……”
“若此事属实那么其中牵扯的事情就太多了,这件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在兵器司任职二十余年,应该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办吧?”
蒋义山听到这话后向宣凤岐行了个叩首礼:“是,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
宣凤岐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整治兵器司的那些人,倒是忘了最近那些文臣武将上奏的折纸已经快堆成一沓小山了。
雪化的时候总是格外冷一些,外面屋檐上落下的雪水滴滴答答响个不停。虽然雪一点点化开了,但在夜晚的时候仍旧散发着冷到极致的寒气。
此刻抬着宣凤岐的步撵走在皇宫里的长街上。他这些日子去料理兵器司的那些人还未顾得上谢云程呢,所以今天晚上他准备先将奏折放一放,然后去看一下谢云程。
第15章
皇城的长街很长,两边都是灰砖城墙,若是走在其中会让人感觉到压抑,大周朝历来皇帝的寝宫都在乾坤宫,宣凤岐自朱雀门进入皇宫,此刻两侧提着雕花宫灯的侍女看见来人吩咐低头叩拜。
宣凤岐看到这些侍女便想起来自己穿越过来的那一个晚上……他已经派孟拓去查那个跟他说过许多话的叫怜乡的侍女了,只是这都快过去一个多月了,这件事仍然是没有半丝进展。
宣凤岐只是担心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他刚从棺材来爬出来就问这问哪的事后,会怀疑他是被鬼上身了。先帝在世时虽然不信鬼神,但鬼神之说早已深入民心,若是真的被什么抓住这个机会做了文章,那可就麻烦了。
宣凤岐揉了揉自己的额心,许是近日太过操劳的缘故,他觉得有些累了。步撵走过一座座四方平整,巍峨耸立的宫殿后最终来到了谢云程的寝宫。
乾坤宫的布局是很典型的帝王寝宫,这里背北朝南,阳光能很好得照射进屋子里,从乾坤宫再走进步便是御花园,按照风水学上来说,这里是难得风水宝地。果然就算书里写得再怎么惟妙惟肖,还是得亲眼看过才知古代的建筑有多好。
宣凤岐确实很想对这里周围的建筑研究一下,但他今晚的任务是来看谢云程的,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后便走了进去。
就当那些宫人想要回禀谢云程的时候,宣凤岐示意让他们全部退下。宫人看懂了宣凤岐的意思,于是一刻都不敢多呆纷纷退了出去。
宣凤岐刚走进来便感觉到了一股暖意,寝殿里的炉火烧得很旺,许是今日寝殿里放了梅花,所以宣凤岐闻着寝殿里传来了一缕缕梅香。
宣凤岐继续往里面走,他发现了孩童手里捧着书卷,嘴里缓缓念着:“克敌之要,在乎将得其人;驭将之方,在乎操得其柄。①”
他念完之后还停顿片刻,就好像在思考其中的意思。而就在此刻,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便警觉地朝身后望去。
当他看到宣凤岐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的时候蓦地睁大双眼,他连忙将手中的书卷随手扔向一旁然后起身去迎接宣凤岐:“皇叔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派人去接皇叔。”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走到他的身边:“去兵器司那日,臣找不到陛下心急得很,后来听说陛下累了叫人将自己送回宫中才放心一些。”
谢云程听到之后就像撒娇似的一下扑进了宣凤岐的怀里:“皇叔,那日我是真的累了,我独自离去,皇叔不会怪我吧?”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缓缓蹲下来平视着谢云程:“自然不会。而且陛下年纪还小,小孩子贪睡又不是什么大事。”
谢云程听到这话后摇了摇头:“不啊,我不小了,过了年我就满十二了。”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之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谢云程比他想象中还要大一岁,只是这孩子从小就在食不果腹的环境下长大,当了皇帝之后又不受人重视,虽然说宣凤岐穿过来后将谢云程身边的人换了一轮,谢云程的饮食起居也是按照最好的来,但这孩子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养得白白胖胖的。
宣凤岐听到这里的时候将谢云程抱进怀中,他轻轻抚摸着谢云程的背:“陛下,以前都是臣不好。当初先帝驾崩不久,前有不臣之心的人盯着皇位不放,后有敌国对我大周虎视眈眈,臣为了料理这些事情而忽视了陛下,望陛下千万不要怪罪于臣。”
谢云程听到这话后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亮亮的:“怎么会呢,皇叔是在这宫中对我最好的人了。”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很是满意:“陛下,无论以前臣待您如何,那都是臣不得已而为之。”
谢云程点了点头:“我知道,皇叔本就有许多的不得已。”
宣凤岐摸了摸这孩子的头:“可怜你小小年纪就陷入了这样无休止的斗争之中。若你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孩子便不需要这样累了。”
谢云程听到这里抬起头来看着宣凤岐那双浅色的眸子:“比起没有尽头的痛苦谩骂我倒是很喜欢这种斗争。而且,皇叔我一点都不累,万事都有皇叔为我担着,我只需要依附于皇叔就好了。”
宣凤岐看着谢云程一会儿,他怎么都不看透这孩子心中想的是什么。或许是因为谢云程只是个小孩子,眼神中从来都没有过算计,也或许是……他很会演戏。
是的,谢云程原先就是罪臣之子,皇位争夺下的牺牲品,谁也没有在乎过他,也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比起以前受苦的日子,皇宫里的生活对他来说确实好上太多了。
宣凤岐此刻轻笑了一下,他伸手去捡谢云程刚才扔掉的书卷,当他打开那本连他都觉得有些晦涩的书的时候:“陛下近日来大有长近,臣没想到您都开始看这种书了。”
谢云程听到之后神色忽然变了,他连忙解释:“我看皇叔整日为朝堂之事放心不已,所以我也想多学些治国之道,希望以后能够帮助皇叔。”
宣凤岐这个时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陛下的意思是,希望臣能够早点还政于您吗?”
谢云程想急着为自己辩解的,但此刻他被宣凤岐这句话哽住了。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从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他现在怎么能犯这种错误,他怎么能让宣凤岐抓住自己的把柄?
怎么办?如果宣凤岐因为这句话而起了疑心把他废掉怎么办?
他不想再回到那个黑暗的地方,不想再盼着自己能熬着就能熬出头。
谢云程直直地看着宣凤岐,此时他的眼睛中正酝酿着什么,而就在此刻外面有一名宫女照常拿着点心走了进来:“陛下,今日的夜宵是奶酪酥……”
还未等到那名宫女把话说完,谢云程瞳孔颤抖,随后眼圈立刻红了,他大哭了起来,豆大般的泪水从脸颊上滑落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拿到手边什么东西,他一扯就“哐”的一下扔到了那名侍女身上:“孤正跟襄王说话呢,你走进来干什么,给孤滚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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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崽子:演戏我是专业的。
①克敌之要,在乎将得其人;驭将之方,在乎操得其柄。——《资治通鉴.唐纪四十四》
第16章
那宫女听到“襄王”两个字之后面色忽然变得苍白,由于谢云程拿东西砸她,她手中用漆盘托着的点心也洒落在地上。她连忙跪在地上一边用手捡地上的点心一边求饶:“陛下恕罪,奴婢不知您与王爷正在说话,故而冒失进来。”
宣凤岐看到谢云程忽然之间生了那么大的气于是便转身看向那名正在地上捡着点心的宫女,她的头压得极低,好像不想让人看到她的长相一般,伸出手来捡点心的时候手都是哆嗦着的。
宣凤岐微蹙起眉头来,他原本想上前一步说不要紧的,可是就在此刻谢云程拉住了宣凤岐的衣袖,他又一下抱住了宣凤岐那纤细的腰身:“皇叔……”
谢云程抱住宣凤岐之后用余光瞄到宫女已经收拾完匆匆退去了,这时他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