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怎么办?”
谢云程:“这个世间是因为你我才有机会当皇帝,能够当好皇帝的人有很多不缺我一个,有你我才想守护你心中的那片人间景像。”
他知道的,以前宣凤岐真的把大周看的比他重要;他也知道,他的骨子里流着偏执的血,如果没有宣凤岐他可能会变得比谢玹还要可怕。
所以,他想守护宣凤岐想要守护的人间。
宣凤岐抿了一下唇:“那……如果有一天,我先你而去呢?”
谢云程听到这里的时候缓缓抬起头来:“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愿意随你一同前去。”
宣凤岐在听到回答的那一刻,心里思绪翻涌,最终无数因果都被他抛诸脑后,他忽然欺身而上将谢云程拉过来与他唇齿交缠。
……
明明几日前,公仪绶还叮嘱宣凤岐不可多行房事,可是他很快就忘了医嘱。现在的他在这世上属于多活一天是一天,他好像也变得有些幼稚了,对于他来说多活几天与少活几天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他想要满足谢云程,与谢云程在一起。
宣凤岐虽然寿数无多,但现在有药吊着再加上他自己隐藏得很好,所以谢云程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宣凤岐趴在谢云程的胸膛上听到这人有力的心跳声时,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疼痛减轻了。
他被谢云程抱着的时候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谢云程一醒来的时候便发现宣凤岐蜷成一团睡在他的臂弯里,这个样子简直可爱极了,他忍不住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宣凤岐的额头。只不过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宣凤岐在下一刻便抬起头来睡眼惺忪地看着他:“陛下醒了?”
谢云程翻了个身将宣凤岐拢在自己怀里:“嗯,怎么感觉你还是那么瘦,最近我让人送给你的补品都吃了吗,前几日我一直在处理北召国的事没有陪你一起吃,你若吃不下就命人告诉我,我一定回来陪你。”
谢云程微微点头:“都吃了,只是身上的肉又不是一日两日就能长回来的。陛下不是说过等到回去就成亲吗,只要把事情都处理好,我们回去有的是时间,也不急在这一时。”
谢云程手指不安分地绕着宣凤岐的柔软的发丝:“凤岐,北召已经归于我大周领土,周围几个部落也都臣服,我想派一位出身既不显赫但又不能太低并且熟悉这里的人来驻守,你觉得该派谁好?”
宣凤岐在他怀里安静想着。
如今战事初平,虽然这次大战不像前几年那样所耗军资甚多,但是重新整顿军队又要安抚伤亡将士也要不少银钱。裴砚他爹本来就占了一个安国公的爵位,若让他过来难免被人议论,而且这里天高皇帝远裴砚也不适合留在这里,还有其他几位在打北召立下过功劳的将军,他们也不适合留在这里驻守。
“陛下,我想留在这里驻守的人最起码得与谢氏皇族沾点亲缘关系,最好你能把这片地方赐给他做封地,然后再派几位熟悉边沙事务的老将协助于他。这样就算是日后这里再有人反也是我们大周的家务事,而且谢氏自己人总不会把陛下的江山往火坑里推,最重要的是陛下这样安排,偏不会有人说一句闲话。”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这话后又亲了他一口:“果然,我们两个人想得差不多。我已经想好了,就让谢瑢过来守这片地方,他的生母好像就是阿罕萨那进献给大周的媵女,他不仅懂得汉语也精通北召周边几个部落的语言,而且他现在的封地胜州离北召很近,让他过来驻守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宣凤岐微微点头,他的身上染满了谢云程情欲被满足过后的痕迹,虽然他睡了很久但现在还是有些累,谢云程为他盖好被子轻轻哄着他睡,就像宣凤岐以前哄他入眠一般。
或许是回光返照,宣凤岐觉得这几日自己的精神好多了,他吃进去的东西也比前些日要多。谢云程在处理政务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只是这人在面对着他的时候总会露出一副幼稚的模样,不过这副模样也只有他一个人看过,所以大周百姓应该不会知道他们的皇帝是个一到了人前就抓着别人衣袖不停撒娇的人。
宣凤岐为了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已经不怎么管奏折以及从玄都那边传来的政务了,除此之外他只有跟温郁还保持着密信联系。他估计谢云程在北召皇城至多再待半个月就要回去了,于是他在昨日便将一封密信送往玄都了,他手中的东西必须亲自交到温郁手中,他才安心。
他能够跟谢云程在一起的日子不长了,所以他很珍惜眼前这来之不易的时光。
谢云程在北召皇城住的第半个月后便将一切都处理好了,他只是看在宣凤岐身体还没休养好不宜舟车劳顿,才一再延缓回宫在这里陪着宣凤岐的。
……
孟拓办事很利落,不过半月他就将周围几个不肯向大周降服的部落劝降了,这场以北召国跟谢玹挑起的战乱不到三个月就全部平息了。
孟拓再回来见宣凤岐的时候,宣凤岐瞧见他憔悴了许多:“这半个多月未见,你精神看起来不大好,军营不比得自家的暗卫营总是军令缠身,你此去阿罕萨那部落平乱辛苦了,本王与陛下商定会封赏你。”
孟拓一脸无精打采地在台下听着宣凤岐说话,只是当他听到宣凤岐说到这里的时候,猛然间抬起头:“王爷……您的意思是,不是需要属下了吗?”
宣凤岐微蹙起眉来:“你怎么会这样想,本王之所以信任你才会重用你,让你去阿罕萨那部落劝降。”
孟拓当然知道宣凤岐用心良苦,他低下头咬了咬牙最后一脸灰败:“王爷,属下自知您是为属下好,属下所做一切也是为了王爷,属下可以什么赏赐都不要,只求王爷能继续留属下在身边!”
说完他便重重在地上叩响了头。
宣凤岐见状连忙起身上前亲自将他扶起。
宣凤岐能够看出孟拓眼中那种害怕自己赶他走的恐惧不安。宣凤岐伸出手拍了一下孟拓的肩膀随后低下了头——他正是因为知道孟拓向来对他忠心,他才会给孟拓安排妥当一切。
他不日便要离开,所以在他身边的人他安排了去处,他手里的暗卫禁军在他死后会全部听命于谢云程,那些人虽然跟着他却没有像裴砚这样跟在他身边那么久。
宣凤岐看着孟拓:“既然你忠于本王,那本王就命令你接受本王的安排,若本王有一日不在大周了,你要用你的性命忠于陛下,就如同你以前忠于本王一般。”
孟拓抬眼看向宣凤岐时似乎察觉到了宣凤岐脸上忽然多了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决绝。他曾经发过誓这辈子只忠于宣凤岐一人,可倘若这些是宣凤岐交代给他的,那他便竭尽全力去做,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
孟拓低下头:“是,属下遵命!”
……
外面的树木都郁郁葱葱了,又一年夏天了,这个时节本该是生机勃勃的景象,可是宣凤岐发呆看着那些开得正好的花与长得正盛的树心中忽然多了一份感伤。
孟拓离开后,宣凤岐站在殿门前往外凝视了许久,该离开的人都离开了,所有人都有了自己最好的归宿,他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宣凤岐转身的那一刻,他忽然撞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之中,他抬起头来有些意外:“陛下,你怎么在这里?”
他明明记得自从刚才孟拓走后就没有任何人进来了,谢云程是如何出现在他身后的呢?
谢云程已经好几次说过,若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宣凤岐便要唤他的名字,可能是这些年宣凤岐规矩惯了,所以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口,不过他们再用不了几日就要回去了,宣凤岐改不了的习惯有的是时间去改变。
谢云程见到宣凤岐的那一刻几乎是迫不及待朝着他白皙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在外面走路的时候忽来想你了,于是就跑过来了,只是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听见了你跟你的侍从说话所以就在偏殿等了一会儿,怎么样你有没有想我?”
宣凤岐想这人确实有些过分黏人了,他们两个距离刚一起用完午膳还没两个时辰,谢云程却又因为想他自己跑过来了。所幸他刚才跟孟拓说话的时候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要不然他跟谢云程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片祥和了。
宣凤岐微微点了一下头:“陛下刚才偷听到了什么?”
谢云程有些嗔怪地皱起眉头来:“怎么,你们主仆两个去有什么悄悄话我知道的吗?”
宣凤岐摇头:“没有,我只是跟他说以后让他效忠于你。”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说后:“他是你的人,又怎么效忠于我?”
宣凤岐一抬眼便看到了谢云程一脸使坏的样子,他无奈摇了摇头随后伸出手来捧住了谢云程的脸:“我的不就是你的,他效忠你我又有何不可?”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说这些后心中好像就如同开花了一般,他就是想听宣凤岐亲口说出在意他的话,像这样的话他听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腻。
谢云程的嘴角露出了连他自己极力掩饰都遮挡不住的笑,只是很快他看着宣凤岐眼中隐隐不安:“可是刚才我还听到了你说有一天你不在大周了,你不在大周要去哪里呢,你要离开我吗?”
宣凤岐看着谢云程那一双满含担忧的眼后愣了一下。
他从前就如同谢云程让他改称呼般数次告诉谢云程自己绝对不会离开,可是谢云程就好像没有安全感一般,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问他是不是会离开自己。
宣凤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忍不住嗤笑道:“傻瓜,最近做梦做到什么了,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我离开你以后又能去哪儿呢?”
谢云程听到这话后安心地将宣凤岐拥入怀中:“嗯,所以不要离开我,要不然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
宣凤岐在他的怀抱里微微点头:“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明明已经是夏日了,可是他却感觉到彻骨的寒冷,也许只有在谢云程的怀里他才能感觉到片刻温暖。
……
夜幕降临,谢云程在纱帐之中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缓缓起身坐在宣凤岐身边,他知道宣凤岐总是睡不好,于是他今日特意在宣凤岐身边哄着他入睡,又在他的药膳中加了几味安神的药。宣凤岐睡得安稳只是他的手还是紧紧抓住了谢云程的手不放,谢云程伸出另外一只手将他额间垂下的碎发轻轻拢上去。
随后他又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掀开纱帐握着宣凤岐那只纤瘦得几乎看得清皮肤下青筋的手腕探出去。
与此同时,寝殿内跪着不少太医以及他这些时日来在民间搜寻来的游医。
谢云程在宣凤岐还未来找他之前便察觉到宣凤岐身上有些不对劲了,只是宣凤岐想要瞒着他,他知道自己不能仅凭疑心就去查宣凤岐,而且之前他便让宫中最有名望的太医去为宣凤岐诊治过。
如果宣凤岐真的如太医说的那样只是体虚,那么为什么他每次与宣凤岐在一起,与他温存的时候,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露出悲伤的神情呢?
宣凤岐不想让他知道的到底是什么?
第186章
当宣凤岐又看见那道朝着他大开的金色门框的时候, 他就知道自己又陷入了那诡异的梦境。他在梦里会梦到一个男人,但他每次醒来都会忘记男人的模样,不过他记得那个人一直呼喊着他, 让他离开这里。
宣凤岐说不出话来也做不出任何回应,在那个梦中他就好似被控制的傀儡也一般顺着那个男人的心意行事。
他每次遇到那个人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想逃,他知道他不能进入那扇门,更不能听从那个男人的蛊惑。因为他知道他一旦迈进那扇门,在现实中的他肯定会死……但他现在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谢云程面前。
可是随着他做这个梦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他便知自己大限将至, 或许就在这几日了吧, 他记得温郁好像明日就要来了,那么他离开这里的时间也是明日。
宣凤岐再次醒来的时候没有感觉到谢云程的体温,他微蹙眉头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朝着半开的纱帐处望去。
只见谢云程背对他坐着,这人的脊背好像弯了许多,身上好似弥漫着一种若有似无的颓靡气息。宣凤岐缓缓起身看着那人:“陛下, 怎么坐在那里?”
谢云程听到声音后连忙转身,他的脸上挂着一丝奇怪的笑就连眼圈都有些隐隐泛红:“凤岐,你醒了……你现在饿吗,需不需要传膳?”
宣凤岐摇摇头,他有些担心地问:“陛下的眼睛怎么了?”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问后愣了一下, 随后他伸出手来胡乱揉了一下眼睛:“没什么, 刚才一时贪凉快被风迷了眼睛。”
宣凤岐怔愣在原地,他想今日大概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跟谢云程在一起的时光, 他上前伸出手来摸了摸谢云程的脸,“迷了眼睛就不要用手揉,要不然眼睛会疼的, 现在还难受吗?”
谢云程笑着摇了摇头:“已经不难受了,对了凤岐,那天我从荣王那里抓来的旧党好像有一个叫公仪绶的,听说他是神医谷的谷主,医术最是高明,他现在还在你身边侍奉着吗?”
宣凤岐一顿,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嗯,他还在我这里,毕竟北召皇宫里没有什么可用的太医……陛下忽然问起他,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谢云程又摇了摇头,他抚摸了一下宣凤岐的发丝:“没有,有这等医术高明的人在你身边,我也能稍稍放心些。”
宣凤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在谢云程的话中品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他顺势依偎在谢云程的怀里:“嗯嗯。”
谢云程的身上很温暖,他发现他只有被谢云程抱在怀里的时候,身上的痛苦与寒冷才会稍减一些:“陛下……以后,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天冷了多添衣。”
谢云程咬紧了唇,腥甜的味道在他的嘴里蔓延开来:“可是,如果你不在我身边你让我怎么吃饭睡觉?”
宣凤岐丝毫没有察觉到谢云程的异常,因为他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明日他便离开了,纵有万分不舍也只能舍得。
就当是今世有缘无分吧。
若他死了,他希望自己不要那么早投胎,他想变成一缕幽魂飘回玄都,看着谢云程成就自己的大业,他想在消散于天地之时用自己残存的意识保护谢云程。
宣凤岐轻哼一声:“陛下又在说笑了,我怎么会离开呢?我记得陛下不日便要启程回玄都了,今日还要面见安王商量北召驻守之事,陛下快去吧。”
谢云程听到这话后神色复杂,他低下头来看着宣凤岐一字一句:“凤岐,你真的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宣凤岐在这一刻脑海中构想了无数可能,只是不多时他抬头便冲着谢云程一笑:“怎么会,我的一切陛下不是都知道了吗,难道陛下不信我?”
谢云程又摇了摇头,他再次将宣凤岐拥进怀里:“我怎么会不信你,我……我只是怕你离开我。”
宣凤岐轻拍着谢云程的脊背:“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
谢云程眼中隐约闪着泪光,只是他很快便压下这翻涌的情绪,此刻的他朝着外面喊了一句:“把药端上来吧。”
话音刚落,便有宫婢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褐色药汁进来。谢云程见状接了过来,他用玉勺搅了一下随后捧到宣凤岐面前,宣凤岐微蹙了一下眉头:“陛下,这是什么?”
谢云程笑着回答:“是一种补药,就像你说的那般,我们不日就要回去了,在那之前我想把你好好养养,凤岐要身体康健,开开心心跟我成婚。”
宣凤岐不疑有他,他伸过去接过了药碗一饮而尽,这药似乎比以往的补药要苦一些,宣凤岐忍住想吐的冲动。果然,无认喝这药喝多久,他也无法适应,或许他天生很讨厌苦的东西。
谢云程看到宣凤岐被苦到表情都有些扭曲,于是便拿了一盘蜜饯:“快点吃一颗去去嘴里的苦味。”
宣凤岐见状愣了一下,他抬眼看着谢云程笑道:“好,那陛下喂我吃。”
谢云程听到这话后便拿起一颗蜜饯亲自喂给宣凤岐:“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就天天喂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