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到这话后铿锵有力道:“沈英衡。”
……
宣凤岐回宫之后便去看了谢云程,谢云程练射箭后回宫正背着今日学的《礼记》。宣凤岐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谢云程才惊觉,他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会儿皇叔怎么来了?”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之后笑了一下:“安寝前想来看看陛下,顺便想跟陛下讨论一下减免赋税的事。”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说后干笑了一下:“这些事交由皇叔作主就是了。”
宣凤岐摇了摇头,他温声道:“这次是以陛下的名义减免赋税,臣想着陛下登基不满三年,大周百废待兴,于是想借着陛下生辰的名义免去百姓三年赋税,随后再整办各个地方的贪官污吏,使我大周国库充盈一下。”
谢云程听到他温柔的话语之后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半年前那个温柔的宣凤岐又回来了?
谢云程苦笑着:“可是……皇叔,我并不知道我的生辰是哪日啊。”
宣凤岐听到这话之后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了一张金黄色的庚帖,上面的金箔有些都脱落了,里面的字迹却清晰可见:吾儿云程,于康元二十八年生,生辰六月十六,今日写此庆帖以示庆贺,母——洛云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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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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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谢云程看完这张生辰庆帖后眼中闪过了一丝光芒:“这是?”
宣凤岐轻声道:“这是陛下的母亲写给你出生时的庆帖。”
谢云程听到“母亲”二字的时候眼圈忽然红了, 他伸出手来抚摸着那个因为年代久远而脆弱的快要碎掉的庆帖,上面用深刻隽永的字迹详细写着谢云程的生辰八字,最后一句便是:“愿吾儿云程万里, 不可限量。”
这张写着谢云程生辰的庆帖是宣凤岐派人寻找当初给他提供谢云程线索的昭德王府中的故旧给他的。宣凤岐也是为了谨慎起见才命孟拓再次找到了曾经在昭德王府当过下人的那些人,他很确定谢云程就是大周皇室血脉,而不是原主为了掌控权力而随便找来的孩子。
其实这张庆帖宣凤岐很早就想给谢云程了,只是他一直没有机会。宣凤岐也是忽然想起来这件事,他觉得这张庆帖该给它原来的主人了。
就算谢云程再怎么知道审时度势, 再怎么聪慧过人,但他心中对母爱的渴求从未停止过。曾经有一段最难熬的日子, 他闭上眼睛想:如果这个世上还真的有一个人真心爱我, 哪怕只有那么一个人,我也愿意为他去死。
从前芸娘背着他的时候,他的年纪还小,他觉得人生来就是应该被关爱的。可是到后来他失去了那唯一的亲人,他才知道在权力最底层苦苦挣扎的人想要获得一丝温情是有多么难。
谢云程从那一个个清秀端正的字迹中仿佛看到他的母亲正坐在书案前一边逗着他笑一边为他写下满是期许的庆生贺词。她肯定是一位美丽而又温柔的女子。
他能够想象的出来当年这个女人是怎么竭尽全力的保护他的。芸娘是便是他母亲的亲信, 如果不是得到他母亲的准许,他又怎会在那场皇位争夺的屠杀之下活下来?
或许“活着”才是这位母亲对他最大的期许。
“啪嗒啪嗒——”
不知不觉间,谢云程的视线忽然模糊了,几滴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字里行间。
只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名女子了。
谢云程想到这里情绪忽然失控, 他伸出手来咬住了自己的手背想扼住那快要失控的哭声。他生来没有感受到过母爱, 但是此刻当他看到这些字笺的时候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
宣凤岐见状上前将他拥抱在自己怀中:“陛下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只有臣一人。”
谢云程听到这话后才松开了自己快要咬得渗血的手背, 他在宣凤岐的怀抱里嚎啕大哭。他抽抽噎噎着:“皇……皇叔,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她没有像别的母亲那样看着我哭哄着我笑, 也从来没有给我唱过歌,没在睡前给我讲过故事。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好想她。”
她这些年来亏欠给谢云程的母爱,谢云程此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宣凤岐轻拍着他的背:“臣都知道。”
谢云程一直一直在宣凤岐哭着,他嘴里反复着:“我想她,可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光听“洛云兮”这个名字便知道她是一个温柔娴静的人。可是谢云程遍寻小时候的记忆也记不起她的样子,她连一张画像都没有留下来,或许他只能在梦中想象着她的样子了。
谢云程一想到这里便哭得撕心裂肺,他揪着自己的胸口无声地哽咽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哭得累了,连嗓子都隐隐散发着沙哑撕裂的痛。他呆呆依靠在宣凤岐身上,好像这个人身上的异香和温暖才能安抚他那颗悲恸不已的心。
抛去权力争斗,君臣身份,谢云程也不过是一个身世可怜的孩子。宣凤岐与谢云程相处时日已久他早知谢云程是什么样的脾性,所以他也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戒心。
他那双在此刻显得格外温柔的双眸对视着谢云程哭红的眼睛:“陛下,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谢云程听到这之后,刚才因为痛哭显得呆滞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了一丝光……这宣凤岐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摒弃“臣”的称呼来与他谈心。
谢云程微愣了片刻,他看着宣凤岐那双明亮而又真挚的凤眸:“那……我也会帮助皇叔得到想要的一切。”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后伸出手来替他拭去了泪水:“不,我会保全你,也会保全我自己。”
谢云程听到这番话后浓密的双睫微颤,他明白宣凤岐这话的意思,他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自己。而当他听到宣凤岐的保证之后心里绷紧的那根弓弦忽然放松了一些。
他知道他以前对宣凤岐奉承讨好都是假的,即使宣凤岐没有显露出谋逆之心,他也整日担心宣凤岐会加害于他,可是他总是不自觉靠近宣凤岐。现在想想,或许他真的只是想替自己守着大周的江山罢了。
谢云程愣了片刻,随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宣凤岐那张在夜光中显得格外妖冶的眉眼:“那……我们现在是朋友吗?”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笑着摸了摸谢云程的头:“不,现在我是陛下至亲之人,所以以后陛下可以依靠我。”
谢云程的心中的那块荒无人烟的冰雪大陆忽然融化了一点,他主动拥抱住了宣凤岐。
……
天气一点一点暖和起来了,宣凤岐喝药从冬三九喝到了春末。他最近虽然也常做噩梦,但是比以前好多了,但是梦中无数人死在他面前,他看着满地鲜血的场景还是没有变。或许是他最近压力太大了才会做这样的梦。
春闱已经进入到最后尾声了,接下来就是来自大周各地的才子前往京师参与会试,再者就是殿试。
宣凤岐看着温郁递上来的科试名单,别的地方也罢了,金陵的举人今年似乎特别多。除了平时的诗书策论,史学算术,宣凤岐还特意添了一道“农学”的论题。
大周的农业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落后的,要是遭逢什么大旱大涝,粮食绝对是欠收的,虽然现在农业上的弊端还没有那么明显,但要是大周之后连年天灾人祸不断,这累积几代帝王基业也经不住这么考验了。
宣凤岐这个时候在名册中看到了一个名字——兰寻芳,当他看到这个人的名字的时候脑中忽然“嗡”得响了一下,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的名字有些熟悉呢?
就当宣凤岐扶额凝思的时候,外面的宫女进来通报:“禀王爷,温大人到了。”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才回过神来:“让他进来。”
“是。”
宫女走出去没多久,温郁便从殿没中走了进来,“下官参见王爷。”
他向宣凤岐行礼后,宣凤岐让他起来回话。这次他召见温郁是询问一下春闱会试的事情:“后几日的会试都准备好了吗?”
温郁听到之后点头说道:“是,一切事宜都已准备好了,下官与李尚书以及另一位侍郎大人主持会试的事情。”
宣凤岐点了点头:“春闱三年一度,是我大周朝中官员稳固的最重要的一环,你们礼部务必仔细对待,不许生出一丝疏忽。”
温郁听到之后又欠了欠身子:“是,下官明白了。”
话音刚落,宣凤岐又陷入了沉思,他记得自己还有事情要跟温郁讲的,但是他要问什么来着?
温郁答完话后,宣凤岐并没有让他立刻离开,可是接下来那人又不出声了?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温郁见状微微抬起头来看向宣凤岐,宣凤岐今日穿得好像薄了些,他的气色好了许多,身上穿着绣着银白螭龙的圆领补服。他素日里总是一身高贵玄袍让人可望不可即,可是直至此刻温郁才发现白色是很衬宣凤岐的肤色的,他身上那种想要置人于死地的狠厉冰冷的感觉也淡了。温郁知道自己不该注意这些事的,可是他总是下意识观察着宣凤岐。
温郁也意识到自己盯着宣凤岐看了许久了,他又连忙低下头来。宣凤岐这时终于想起来自己想要说什么了,他正了一下神色看向了低着头的温郁:“温侍郎,本王在深宫中已久,所以不知道百姓素日里怎么评价本王的,既然你在礼部尽职尽责,那你知道百姓们是怎么看待本王的吗?”
温郁听到这话之后怔了一下:他怎么忽然之间问起了这个?
温郁微微抬眸看向了他那双淡色的眸子:“这……不知王爷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好听的话?”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后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他淡然一笑:“既然本王都这么问你了,自然是想听真话。不过你也别怕本王会因为听了你那些忤逆之言就处罚你,我大周本来就是武死战,文死谏,你身为言官就该畅所欲言才对。”
温郁听到他这话之后嘴角都抽搐了一下,他在心里冷笑着:呵,武死战,文死谏?亏你还把话说的那么好听,当今言官为什么不敢畅所欲言了,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温郁本来就是得罪过宣凤岐好几次的人,既然宣凤岐都这样说了,他也没什么好怕的:“妖颜祸水,魅惑先帝,残杀忠良,操控皇帝,把持朝政。外面的百姓对王爷的评价,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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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温大人:我超勇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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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宣凤岐听到温郁这番话后微蹙了一下眉头, 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温郁,没想到他还真的把民间的那些流言悉数告诉了自己。
温郁是个不怕死的,宣凤岐早就知道这一点了。
宣凤岐此刻低头轻笑了一声, 随后他抬眼看着温郁:“那在温大人眼中,本王是这样的人吗?”
这是一道送命题,温郁很清楚自己刚才的回答就已经惹得宣凤岐不满了,如果他再继续说出些主观的话后,宣凤岐说不定会立刻让金吾卫把他的舌头给割了。
对, 就像前几日的那名太监一样。
温郁虽然不惧宣凤岐,但他也不会选择这么理蠢的方式去死。
温郁正了正神色对上了他那双似有百般谋算的眼睛:“皇宫深院高墙, 百姓们又怎会知道其中的事情。这些传言也不过是宫里的人一传十, 十传百的流传出去的。下官认为这世上所流传的一切事物都并非空穴来风,就像火烧燎原一般,一点点火星便能让草原沦为火场。”
宣凤岐轻掩着面笑了一声:“这么说来,温大人是觉得百姓对本王的议论不是空穴来风了?”
温郁听到他这样问后面不改色回答道:“下官觉得,王爷心中应该更有数。”
宣凤岐心里是有数, 但他更想知道温郁的想法:“那你也觉得本王魅惑了先帝,祸乱朝纲吗?”
温郁听到这话之后微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宣凤岐会问他这种问题。再说了,凭宣凤岐这张脸,还有先帝生前与他的种种, 就算别人说他没有魅惑先帝, 恐怕也没人信吧。
温郁继续答道:“下官不敢。”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之后冷笑了一声:“你口口声声说不敢,可是你们在外面怎么议论本王的, 本王都知道。”
温郁听到他这样说后又接着说道:“既然王爷都知道又何苦来问下官呢?”
宣凤岐听到他的回答之后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了:“温大人现在在礼部做事,想必在礼仪上之事上应该十分周全,那你觉得本王该如何平息这些流言?”
温郁听到这话后微愣了一下, 他的指节都不自觉地微蜷了一下。宣凤岐这是又在试探他呢:“王爷是个聪明人,以您的聪慧想必比下官更能知道天下流言之多怎么都平息不了的,就算王爷一怒之下将那些闲话的百姓杀了,百姓畏惧您自然不敢在明面上说,但私下里王爷的清誉便会逐渐削薄。”
宣凤岐点了点头:“温卿说得对。”
温郁听到宣凤岐称呼他为“温卿”的时候身子忽然颤了一下,就算是先帝也未曾用这样看似关系亲近的称呼来唤他。可是……宣凤岐敢这样称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