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凤岐病刚好了一些,小皇帝便来找他了。
小皇帝还是那样伶俐可爱,他一见到宣凤岐就笑着跑到他的身边:“皇叔!”
小皇帝搂住了宣凤岐的腰,小孩子也十多岁了,但是因为长期流落在外,他的个子似乎比同龄的小孩要矮一些,但是这丝毫不妨碍谢云程长得可爱。
小皇帝这么一抱他,他的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宣凤岐伸出双手来握住了小皇帝的胳膊:“陛下怎么跑得这样急,也不怕摔倒吗?”
小皇帝听到他这话后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嘴来:“皇叔答应过孤要教孤识字的,孤在宫里等了几天了,坐也等不到站也等不到,所以孤忍不住就过来找皇叔了。”
小皇帝这个时候长得还没那么快,宣凤岐抱着他的时候正好能抓住他那一双胳膊。
这几天他把自己埋进书房里了解这个朝代的事情,所以他便忘了有这回事。他是不太喜欢小孩子,但是小皇帝例外,因为小皇帝真的很可爱,而且此刻不哭不闹,一点都不招人烦。
宣凤岐脸上带着些内疚的样子:“臣这几日有事忘记了,臣先在这个给您道歉。”
小皇帝听到这话紧锁起眉头来:“皇叔都在忙什么,如果忙不过来可以告诉孤,孤可以派人来帮助皇叔。”
宣凤岐听到这话之后嘴角带了一丝笑意,如果这个小皇帝说话都不过脑子的话,那么他真的很天真可爱。
我这几天都忙着查我已经死过一次的事情,你恐怕帮不了什么忙。
“对了,教你的那些师傅臣已经都打发出去了,您是皇帝,若是有人违背您的心意,您就可以利用自己的生杀大权。”
小皇帝听到这话后笑嘻嘻地说道:“若是皇叔违背孤的心意呢?”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小皇帝见他沉默了,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孤什么都不懂,孤只会依靠皇叔,孤现在最喜欢皇叔了。”
宣凤岐听到这话脸上那丝尴尬的笑意才消了下去。他拉住了小皇帝的小手往书房的方向走去:“陛下想先学什么?”
宣凤岐的手有些凉,但是握着却很舒服,小皇帝听到了之后抬头笑着说道:“孤想先学孤的名字。”
……
襄王府修的很气派,走在街道上的时候就有一种走在宫里长街上的感觉。京城中前几日下了不小的雪,如今雪刚刚化,宣凤岐见小皇帝的小手冻得红红,于是就握住住了他的手:“陛下往臣这边靠一下,别让冷风吹着您。”
小皇帝听到这句话之后忽然愣了一下,他似乎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往宣凤岐那边靠了一下。
宣凤岐的墨色斗篷很暖和,他的身上还有像是用茉莉皂角沐浴过的香气。在种香气在冷冽的冬日里显得格外清新。
宣凤岐带着小皇帝走过了那条去书房的路,之后便到了书房里面。宣凤岐搓着小皇帝的手在火炉旁边烤着火:“陛下先暖暖手,等到暖好了再告诉臣您喜欢吃什么,臣来给您准备。”
小皇帝听到这话之后眼眶里瞬间充斥着泪水。宣凤岐看到他红红的眼眶连忙问:“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小皇帝一边啜泣一边说道:“从来……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是的吧,以后会有人天天对你这么好。你在这种环境下很快就会养废了。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之后看着他的眼睛:“陛下您是一国之君,您想要什么就直接对下人吩咐就行了。”
小孩子的感情似乎很真挚,他听到这话后一下扑进了宣凤岐的怀里:“旁人只有我说了才去做的,他们对我都不是真心的,只有皇叔是真心待我好。”
宣凤岐听到小皇帝这话之后笑了一下,他缓缓蹲下与小皇帝面对面,他用柔软的手指轻轻拭去了这孩子脸上的泪水:“您是一国之君,对外人得自称‘孤’。”
小皇帝听到这里狠狠摇了摇头:“不,皇叔与他们不一样,我不想那样!”
宣凤岐看到他哭得一脸可怜的样子,于是便连忙哄道:“别哭……一国之君不能随便哭,既然陛下想这样的话,那么陛下与臣私下相处的时候可以免于这些繁琐的礼仪,这样可好?”
小皇帝听到这话之后连忙笑着点头说道:“好!我都听皇叔的,那皇叔私下里也不要再自称‘臣’了,我不喜欢。”
宣凤岐点点头:“是,都依陛下的。”
对了,宣凤岐并不知道小皇帝的名字是什么,他只知道大周王朝是谢家的,他牵着小皇帝的手来到书桌前面:“陛下先告诉臣您的名字,臣来教您写。”
小皇帝听宣凤岐这样讲后微微愣了一下:“谢……谢云程。”
宣凤岐听到之后握着小皇帝的手在纸卷上缓缓写下了那三个字:“谢云程……是云程万里的‘云程’吧?”
小皇帝听到这话之后抬起头来一双闪闪的眼睛望着宣凤岐:“皇叔说是哪个就是哪个,他们说我叫谢云程,但是从来都没有告诉我是哪个。”
宣凤岐这个时候还真看不出小皇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有些怜爱地摸了摸谢云程的脑袋:“云程是一个好名字,也祝陛下云程万里,不可限量。”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这番话后心里觉得美滋滋的,他没想到外界都传成那样的宣凤岐说话竟然也会这样好听。
但是他还是那个把持朝政的襄王,他的心思又岂是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谢云程表面上带着笑意,但是他的心里却竖起了一座厚厚的警戒城墙。
小孩子的脸上带着笑意,不一会儿宣凤岐吩咐人准备的茶点被端了上来。他拉着谢云程的手来到了桌子前:“臣不知陛下喜欢什么样的点心,所以就吩咐人都准备了一点。”
端着茶点的侍女刚一上来,谢云程的视线停留在点心上,他的肚子也在隐隐叫饿。
宣凤岐看出来了这孩子很饿,于是他将点心推到了谢云程面前:“陛下先吃吧。”
谢云程听到这话略带着警惕心抬起头来看着他,随后这孩子拿起点心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宣凤岐看他吃点心的样子觉得他可能被饿了好几天。谢云程乃一国皇帝,谁敢如此大胆怠慢了他?
宣凤岐想不给小皇帝吃饱饭的命令估计也是原主做的。
宣凤岐看着小孩子吃得正香,于是他缓缓弯下身来笑着对谢云程说道:“陛下觉得点心好吃吗?”
谢云程听到了连连点头:“嗯,皇叔府上的点心便是宫里的也比不上,若是皇叔肯天天给我吃点心的话,那我愿意将这江山都送给皇叔。”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愣住了。
此刻,宣凤岐的目光投向了谢云程刚才吃的点心:“难道陛下就不怕这点心有毒吗?”
刚才还吃得正香的小皇帝听到这话忽然不作声了,他这个时候捂住了胸口一副被是食物噎住的样子。宣凤岐见状连忙拿起了旁边的新沏好的茶:“陛下,我这是跟您开玩笑呢,您吃慢点。”
小皇帝听到这话之后才肯喝了碗里的茶水,不过他脸上的表情仍旧很难看。
宣凤岐只觉得这孩子很聪明,野心倒是还没感觉出来,不过还好,原主虐待小皇帝的时间还不太长,他还是有办法让小皇帝沉寂在蜜罐温床中的。
宣凤岐此刻弯下身与谢云程平视着:“陛下既然觉得我府中的点心好吃,那我便将做点心的厨子送到宫里好了。”
谢云程听到他这话小小的脸皱了起来:“可是……皇叔如果把厨子送了我,那皇叔以后要怎么办?”
宣凤岐听到他这番天真无邪的发言后还是觉得这孩子挺可爱的,他此刻笑着说道:“天底下那么多厨子,总有一个能为我做饭的。这天底下都是陛下的,若陛下觉得哪个厨子好,自然可以带到宫里去。”
谢云程听到这些话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嗯嗯,我都听皇叔的。”
宣凤岐看到小皇帝如今如此好拿捏的样子便心里便有稍许安慰。
谢云程与宣凤岐说完话后又开始吃起了点心,他刚才听到了宣凤岐说什么“点心有毒”的玩笑,可是此刻他仍然吃得香甜,脸上没有一点怀疑宣凤岐的样子。
谢云程这时边吃边笑着说道:“皇叔以后能多进宫陪我吗?”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问后笑着回答:“这仿佛有些不合规矩,不过我若得空就一定会去陪陛下的。”
谢云程听到这话便有些不高兴了,他此刻撅着小嘴不悦道:“宫里就是因为规矩太多我才不喜欢宫里。”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神情逐渐变得严肃,他此刻看着谢云程的眼睛:“陛下,无论宫中规矩如何繁杂,您都不能觉得厌烦,您是这大周的皇帝,身上担负的岂止是一座皇宫。还有,以后不要随便说把江山让给谁这种话,因为这大周的江山只能是陛下的,江山易主,百姓会流离失所,饱经战乱之苦的。”
谢云程此刻还不太明白宣凤岐说的是什么,他还是像刚才那个乖乖地点头:“是,皇叔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皇叔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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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因为宣凤岐摄政,所以谢云程上朝的时候,他会陪在一旁。谢云程穿着玄色袍子坐在谢云程旁边,而在他的前面有一座雕着凤凰鸣琴的屏风。
宣凤岐久病初愈,他的肤色还是带着一点病态的白,旁边的太监喊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便有一位青年从前列文官之中出列说道:“臣有本启奏!”
宣凤岐听到这个声音后隔着屏风往堂下看去,他在这个世界里不近视,而且视力还格外得好,所以一看便知道哪个是说话之人。
宣凤岐之前就让慕寒英拿过朝中所有人的画像给他看,虽然他没有见过朝中百官,但是那说话之人他却能一眼认出,此人就是户部尚书温郁了。
温郁是三榜进士,文武全才。他本人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这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形容是最适合他不过了。
温郁当年是想去衡城边城保家卫国的,但是先帝在听了原主的建议之后才决定留温郁在京城做个户部尚书。
衡城被屠城,人人都称温郁是走了狗屎运才没去那个地方。可是旁人不知道的是温郁曾经也想征战沙场,而他却因为宣凤岐的一句话留在了玄都城,所以在这个朝堂之上不会有比温郁对宣凤岐的敌意更大的人了。
宣凤岐看着堂下说话的温郁晃了一下神,随后他接着道:“温尚书有何事要禀?”
温郁听到这话之后抬起了一双凌厉的眼睛望向宣凤岐,他的目光仿佛是要把宣凤岐撕碎了一般。
“我大周朝败给北召国已有一年了,不知王爷是否还记得死在边疆的战士还有衡城满城的老百姓?”
好啊,这个温郁今日提起这件事情来恐怕是想在朝堂上当众让宣凤岐的面子挂不住。
此刻朝堂众人都不敢抬起直视宣凤岐,因为他们能够想象到宣凤岐此刻脸上是怎样的一种窘态。
宣凤岐听到这话之后从容起身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小皇帝看到宣凤岐走出去后朝他投向了异样的目光。虽然说他是个傀儡皇帝,但是他也曾经听说过衡城一战,那场战役几乎可以用“惨烈”二字来形容。
衡城为首的将领当时已经答应了北召国开城投降,但是要求是不得伤城中百姓一分一毫。北召国将领呼延海也答应了这个要求,随后衡城开城门,所有守城将士为保家族荣光也为了不落入敌手纷纷自尽身亡。
可谁知,北召国的首领呼延海不守诚信,他入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屠城。
谢云程的思绪此刻回了过来,他看着宣凤岐缓缓走了出去。他在想:他这个时候走出去不正好落人话柄吗,他这是要干什么?
宣凤岐此刻走到了朝堂下看着温郁,此人目光凌厉,那眼神就像一支箭一般想要生生刺穿宣凤岐。
宣凤岐看着温郁:“这件事是我大周朝的耻辱,衡城城败,呼延海屠城,北召国更借机掠我三城,此等血海深仇,不仅是本王要记得,你们在站在这朝堂上的每一位都要记得!”
话音刚落,文武百官纷纷屈膝下跪:“是,微臣谨遵王爷教诲!”
那这场惨烈的战争是由谁引起的?难道王爷空说几句话就想将这件事了了吗?
就当温郁在心中酝酿着这句话的时候,宣凤岐又忽然开口说道:“衡城战败是本王之过,本王不会推诿责任。”
宣凤岐这话一出,温郁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他没想到宣凤岐会亲口承认自己的错误,衡城战败这一年来宣凤岐都是找借口推托不见人,就连上朝时也像是怕见人一般隔着屏风,为何他今日要将衡城战败之事揽在自己身上?
宣凤岐看着朝堂上站着的文武百官:“我大周的城池都是我大周的将士用鲜血打下来的,为表这次我对衡城死去的将士还有百姓们的歉意,本王将亲自去玄鸣山皇陵跪拜在衡城一战中死去的将士们。本王会在众将士的灵前跪上一天一夜,以示我大周对将士们魂灵的安慰!”
虽然说是皇陵,但是那皇陵附近也有一些大大小小战役中死去的将士的碑铭,而宣凤岐此次要跪的就是那些将士的墓碑。
沙场征战,向来是古人征战几来回,那些将士死后尸骨被弃之荒野,连朝廷都无法将他们找回来好好安葬。所以大周专门在皇陵之下为那些战死的将士做了慰灵碑,以安慰战死沙场将士的亡灵。
宣凤岐其实是想说跪上三天三夜的,但是他考虑到自己这副身体的时候便改成了一天一夜。他这副身体孱弱,恐怕一天一夜都够勉强的了,但是为了安稳朝堂众人的心,他只能这样做了。
温郁听到宣凤岐这话之后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向这个表面风光霁月,内里实则假惺惺的男人。他大病初愈,脸上还带着有些病态的白。
这样的人莫说是在皇陵前跪上一天一夜了,哪怕是跪上三四个时辰,他那单薄的身子都有些吃不消了。
他真的愿意拿自己的命来以身犯险吗?
而与此同时,坐在朝堂之上的小皇帝脸上也同样露出丝疑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