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翠兰掺着丝瓜炖了最后一点儿的腊肉排骨,加上用蒜调出来的蒸茄子,晌午的鸭蛋白不好浪费,炒了一盘子鸭蛋白炒青菜,加上朱翠兰腌好的小咸菜。
菜种类不多但分量大,朱翠兰下午才蒸的白面馍馍又大又暄,饶是赵洛川分量大,两个吃下去也就差不多了。
赵家就算是炒素菜也放猪油,菜汤里油水都大,白馍吸满汤汁吃起来比菜还香,小狗围在桌子底下吭吭唧唧的要饭,杨冬湖把白馍分成小块儿给它俩分着吃。
有路过人同朱翠兰打招呼,是一个平日里还算亲近的婶子,说话嗓门也大,远远的就开始喊:“翠兰,吃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哪有,随便吃点儿,你吃了没,坐下一起吃点儿?”
朱翠兰笑着给她让出来个位置,不过只要不是脸皮厚的人,听出来这是客套话,哪有真的一屁股坐下就不走的,那婶子摆摆手:“不了不了,我家里做好了,等着回去吃呢,你们吃你们吃。”
“哎,哎,好。”
朱翠兰送走了婶子,回身给老太太夹了块能吃的动的腊肉:“老太太你多吃点儿,等会儿在添碗汤。”
“哎。”
这会儿朱翠兰才想起来问赵洛川,既然婚期将至,是不是该跟村里人都说说,这会儿还不算晚。
这里农忙分两茬,春忙小麦再忙秋耕,九月也是忙碌难休的时候,得提前跟人打声招呼才不算失礼。
赵洛川咽下嘴里的稀饭,点点头道:“我今儿跟冬湖说过了,不过我明儿就得走,还得烦请婶子在村里帮我招呼一声。”
只要是办红事儿,都算是喜事儿,再说赵洛川与杨冬湖也是第一回,比着旁人也不差什么。
“那行,这两日做的喜被该拿回来了,到时候我跟村里人说说。”
朱翠兰心里高兴,又给杨冬湖夹了块排骨:“你那嫁衣我给你快绣好了,回头你试试,不合适还来得及改,我给你做过好几回衣裳了,身量我都清楚,不会差多少,九月刚添寒凉,里头还得穿衣裳呢。”
当着这么多人说婚期,杨冬湖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倒是赵方初大咧咧的还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婚期?谁啊?我哥不是明年三月吗?”
“不是方宇,”朱翠兰笑笑:“没跟你说过,大川要跟冬湖成亲呢。”
“啊?”赵方初惊诧道:“大川哥跟冬哥还要成亲?那他俩还不算是两口子?”
他有口无心,但当初那事儿说起来总让人伤心,朱翠兰用筷子敲了敲他的头:“去,你瞎说什么,他俩怎么不是,这不是大川觉得亏待冬湖,想补偿他的吗?你不懂别瞎说。”
她下手重,赵方初先是吃痛一声,随后反应过来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我不是那个意思,冬哥,你别生气。”
杨冬湖现在日子过得好,早就把之前的事儿忘了,这会儿也不觉得有什么,笑着摇摇头:“嗐,这有啥可生气的,都过去多久了,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主要是老太太与儿子决裂,终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一听话不免又想起来以前的那些糟心烂事。
老太太叹息一声:“冬湖命苦,哥儿没真的过明路就跟了汉子,总归会被别人背后说道一二,但是那时候冬湖只有那一条活路,要是不走只能一头碰死,我想想心里也是难受,但冬湖现在过得好谁都看得出来,成不成亲也不耽误什么,这费钱又费功夫,不是太麻烦你们了吗?”
“奶奶,我不怕别人说什么,就是因为冬湖前头过的太苦,所以我才想把最好的都给他,不能叫他跟了我却连件像样的嫁衣都没穿过。”
赵洛川放下碗筷,从桌子底下攥住杨冬湖的手,语气越发坚定,继续道:“奶奶,我知道您心疼冬湖,没有人比您更希望冬湖过的好,我和您的愿望是一样的,我知道因为外头的流言所以您怕冬湖在我这儿受委屈,但是咱们相处这么久,您别拿我当外人,我相信您也应该看得出来,我对冬湖真心的不能再真心了,关于冬湖的从来没有麻烦事儿,这还只是成亲,以后他得到的只会越来越多。”
第229章 送蛋黄酥
这下吃饭的人都停了筷子,没有一个人的心思还在吃饭上。
朱翠兰赶紧出声打圆场道:“咱们自己家人,哪有麻烦的事儿,冬湖多好的小哥儿,光是这样我还觉得不够呢,大川爹娘走的都早,家里家外都是冬湖一个人忙活,没有婆母的帮衬本来就已经亏了他了,咱们没有一个不情愿对冬湖好的,老太太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您庇护了冬湖十几年,也该到了他孝敬你的时候,您就在这儿安心的享享清福,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操心,多好。”
她说着还在桌子底下踢了踢赵洛川的脚。
赵洛川会意,想了想复又开口:“奶奶我不会说话,您别见怪,我就是想让您放心,冬湖是我一辈子的夫郎,我这辈子都会对他好的,说出来的不作数,您身体硬硬朗朗的一直看着,要是以后我食言了,您替冬湖教训我。”
这话终于让老太太伤感的脸上添丝笑意,她知道是自己多虑了,便也没多说什么:“嗐,原是我想的太多,许是老天看冬湖前十几年过得太苦,所以才叫他遇到你们这一户人家,如今苦尽甘来,是不该说这样的话。”
“说的就是这,老太太放宽心。”
既然谈及成亲之事,那些个听着扫兴的话也都止住了话头,赵方初兴冲冲的问朱翠兰那嫁衣长什么样。
杨冬湖也是想看的紧,朱翠兰看他一脸的急不可耐忍不住发笑,松口说明儿缝好了袖口先给杨冬湖穿上试试。
他们越说越热闹,天都有些擦黑了才散去。
第二天大早起来都有事儿呢,晚上得休息好了第二天才有力气。
离别在即,今儿知晓了这么大一件高兴事儿,杨冬湖晚上格外粘人,赵洛川乐意之至,对他的热情来者不拒,俩人到后半夜才闭上眼睛。
赵洛川起床比杨冬湖早的多,天还没亮就收拾好了东西,推着板车顺着山路往上去。
天热杨冬湖还给他拿了用纱布包好的酸梅子,在山上有炉子,有水缸,到那儿也能冰酸梅子水喝。
等杨冬湖醒来,身旁的被窝里余热早就散了,他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亲了自己,只是他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梦境。
赵方初比以前还积极,收拾的虽然不像乞巧那日打扮如此精致,但仔细看还是能瞧出来用了心的。
这事儿赵方初瞒的紧,不想让朱翠兰知道,在家杨冬湖没打趣他,只是走在路上的时候说了几句。
赵方初平日大咧咧的一到这事儿上就脸皮薄的紧,一点儿也不让多打趣,杨冬湖体谅他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哥,不好说的太私房,再说大道上人多,被别人听见也不好。
除了乞巧那几日食楼人多,过了节庆食楼看起来也不怎么忙。
杨冬湖到的时候楼下厅堂还没人,杨春晓拿着抹布在勤勤恳恳的擦桌子,身上穿的正是朱翠兰那件旧衣裳改出来的。
“大姐。”杨冬湖朝里喊了一声,挎着篮子进门。
杨春晓能自己真真正正挣钱了以后,浑身才显出不一样的味儿来,像是有了底气似的,说话比以前声音都大些:“我算着今儿该是你们来的日子,从早上就开始等着了,快,喝口水。”
杨冬湖喝了口水,开口问道:“怎么样,还能适应吗?”
“能,掌柜的人很好,这活儿也不重,还包吃住,都没有从前在婆家干活累,能有钱拿就更觉得轻松了。”
杨冬湖点点头:“那就行,不过你现在能挣钱了,刘家人有没有找上你?”
刘友莲黑心起来不比王杜娟差多少,那一家子也是有便宜就占的主儿,要是知道杨春晓能挣钱了,还不马上就来镇上找事。
刘天佑自从上回被杨春晓骂了一通之后倒很少来了,但是杨春晓知道那家人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早早地跑了才好,她自己心里有思量,就没拿这些事去烦杨冬湖。
她与刘天佑怎么说也同床共枕了好几年,彼此秉性都拿捏的死死的,刘天佑窝囊,杨春晓知道怎么对付他。
想着她摇摇头:“还没有,刘天佑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再说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他们也拿捏不了我,我有分寸。”
“那行,有需要开口的你别藏着不说,我能帮上你的肯定帮。”
“我知道。”
杨冬湖不想在镇子上多耽搁,等会儿还得去张府一趟,与杨春晓略说几句没坐住就走了。
张府的大门依旧紧闭,门口看守的家丁没得主人的命令是不许开门的。
不过张宝瑜早早的就吩咐了下去,杨冬湖才说明来意,就被带着进了内院里张宝瑜的院子。
半琴沉稳娴静,规规矩矩的给他俩添上了茶水:“小姐和少爷这会儿正在听杨先生授课,二位喝盏茶稍等片刻。”
“有劳。”
这里是张宝瑜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陈设与府中别处相差不大,都是一派老成的样子。
院里很安静几乎听不见有说话的声音,四周都是静悄悄的,杨冬湖拿杯子的动静稍微大了一点儿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好在半琴话说的不错,说是稍等片刻竟真是只等了一会儿,他俩的茶才喝两口,张宝瑜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半琴,人呢?”
“在屋里。”
显然张宝瑜今儿又挨了手掌,她进门的时候杨冬湖看见半琴熟练的去拿了药罐出来给张宝瑜涂手掌。
她身后还有个年纪不大的汉子,看穿着应该就是张府的少爷张宝琛。
“哎呀,你们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我等了多久,叫我看看是什么?”
杨冬湖先起身打了声招呼,接着将做好的蛋黄酥递给身旁的丫鬟。
“这是昨儿刚做的,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上回的桑葚甜茶我也给你带了些。”
放了一夜的蛋黄酥不如刚出土窑时香气扑鼻,但味道上尝起来是不差什么的。
张宝瑜一上午不是抄书就是挨罚,这会儿肚子空空,半琴把泡好的甜茶拿来,在她心里回了自己的院子就能松泛些,不必拘着规矩,一口就咬下了小半块蛋黄酥。
杨冬湖做的糕点个头都不大,她一口下去也不觉得噎,顺着茶水吃完了一整个,才拍拍手夸道:“好吃。”
第230章 跑了
赵方初没看见杨安辰还有些失落,再仔细一想便明白了,这院子是张宝瑜的,杨安辰若是能随进随出那才是见了鬼了。
“你喜欢就行,后头有了新鲜的我还给你送。”
“哎。”张宝瑜吃了一个,给她弟弟分了一个,剩下的想等张老爷在家也给他尝尝。
张府老太太去年病逝了,李尚才姐弟俩也倒了台,现在当家的女主人就落在了张宝瑜身上。
张老爷有意培养她,管家之事她也从张老太太那儿学了不少,现在当起家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几人在这院子里说了好一会儿话,突然听见一阵凄厉的叫喊自西北方向传来,给几人皆是吓了一跳。
院外有丫鬟匆匆来报:“小姐,李氏又发疯了。”
张宝瑜闻言满脸不耐,口气不善道:“她又怎么了?”
“奴婢不知,从昨儿气晕了以后,直到刚才才醒,一醒来就开始喊叫,谁说也不听。”
“半琴,你去,找人堵住她的嘴,什么时候安静下来了什么时候再放开,把李尚才拖去寒屋,省得他们两个在一起李氏一看到他就发疯。”张宝瑜挥挥手,示意丫鬟退下。
“是。”
杨冬湖知道李尚才被张府接了回来,没想到他受了这么重的伤,现在居然还有命在。
张宝瑜撇撇嘴,李氏已经被张老爷厌弃,是以他俩的事儿也不算家中丑闻,便将昨日之事说与了杨冬湖二人听。
“昨儿本该是抬杨春雪进府与李尚才完婚的日子,我爹觉得李尚才干出那么多荒唐事已是罪无可恕,不想让此事太过张扬,便请了顶轿子偷摸摸去抬人,没成想在杨家转了一圈空着轿子回来,一问才知道,杨春雪听了风声前天夜里便逃走了,如今人都不知在何处。”
“怎么赶的这么巧?若说杨春雪早就知道李尚才变成了这副模样,早该闹翻天了才是,风平浪静这么久,怎么赶着接亲前一天跑了?”
杨春雪一开始肯定不知道李尚才已经是废人了,否则以她的性子,早就闹得十里八村都知道,然后想方设法毁掉这门亲事。
杨家父子恶人一对杨冬湖早有见识,他们自顾自己哪管旁人的死活,肯定把这事瞒杨春雪瞒的死死的,一句话也不会多说,等张府轿子来把人接走换些钱财才合他们的心意。
杨春雪肯定是知晓了什么才会逃走,显然不可能是从杨家父子嘴里听到的风声,否则哪用得着半夜跑。
杨冬湖猛然想起昨儿李桂花姑娘陈思见着自己如同见了鬼一般的神情,莫名就觉得她与此事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