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和野鸡个头虽小,但胜在肉肥数量多,掂起来沉甸甸的,加起来掌柜给了十两。
两头鹿都是还未成年的公鹿,个头不大,但每一头都有一百多斤重,老板在市价上多添了几十文,最后按了两头三十两算。
公鹿头上的鹿茸可以拿来泡酒,赵洛川没再多要银两,就当是送给掌柜。
做生意总得让点小利才能有来有回,美膳楼掌柜的给钱痛快又不压价格,镇上少有这样不多事的店家,让他多赚点也无妨。
食肆只供客人吃酒耍乐,狐狸和狼贵在了皮毛上,肉不好卖,老板没要,赵洛川打算找个地方看能不能遇着个有缘的主顾。
四个人就在美膳楼的大门西边把板车停好,把盖着狼和狐狸的席子掀开,等过路人相看。
这样的猎物醒目又扎眼,不必过多的叫卖就会有人来主动的询问价格。
没多大会儿,就有个衣饰华丽的公子模样的人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在杨冬湖和赵方初的身上流转着看了看,停在二人脸上时略带了些不怀好意。
杨冬湖额头上的淤青抹了红花油已经下去了不少,这时候看着已经不明显了。他本就长的清秀白净,脸上最近又养出些肉来,瞧着又添了几分小家碧玉的味道。
赵方初天真烂漫,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倒是让李尚才多看了几眼,他就爱这种年幼懵懂的姑娘哥儿,一哄一个准。
“想看看什么?狐狸还是狼?你只管放心,没有外伤,皮毛都是完整的。”赵洛川挡住了他的视线,沉声问道。
面前的人是镇上有名的富商张员外家里的外戚,叫李尚才。
张员外年轻时死了发妻,留下了年幼的一儿一女,李尚才的姐姐嫁给了张员外做续弦。
姐弟俩本是庄户人家的孩子,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
李尚才借着他姐姐的光,以为一朝飞上了枝头,就能和那些富贵公子哥一样了,整天不是邀这个作诗,就是约那个吃茶。
此人不学无术又爱附庸风雅,整天做一些酸掉牙且狗屁不通的诗文,长久的流连烟花柳巷之地,做足了纨绔的气派。
赵洛川常来镇上,对他的事儿了解的一清二楚,很是反感他的所作所为,说话时态度也是淡淡的。
李尚才被遮住了视线很是不满,刚想要发作,忽然瞥见赵洛川和赵方宇一身鼓囊囊的腱子肉,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假模假样的翻了翻猎物,找茬道:“这猎物品相一般,你看这狼,毛色太杂,还有这狐狸,一看就不油亮。”
说着把手里的折扇啪一声甩开,故作姿态的扇了扇,脸上带着傲气道:“不如我前两天得的那匹狼皮,那可是正宗的灰狼皮,一匹可抵百两,贵着呢。”
杨冬湖觉得此人多半是个神经病,大冷天的还拿着把破扇子摇来摇去的,着实好笑。
不过他现在是个哥儿的身份,不好出言说话,只拉着赵方初躲在两个高大的汉子身后偷偷笑。
赵洛川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说道:“既然觉得我们的货不好,配不上你的身价,还请你去别处看看,别挡了后头的人。”
这话说的让李尚才觉得被拂了面子,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虽然他人粗陋不堪,可是出手阔绰。不管是为了攀上他身后张员外的关系,还是为了和他在一起花天酒地,总有人愿意上赶着捧他。
他又早在这几年的奢靡生活里乱了眼睛,已经很久没有人当着他的面这么不留情面了。
“猎户就是猎户,村子上的人就是见识短浅。本少爷懒得同你们计较,就这种破烂东西,白送我也不要。”李尚才放了狠话就要走,本想多看两眼清秀哥儿,被赵方宇眼神一瞪赶紧走了。
赵洛川看着藏在身后的杨冬湖,又想起昨天的事儿来,不由的有些尴尬:“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以后若是见了记得离远些。”
“嗯。”
杨冬湖还想多说点什么,恰巧此时有人过来问价,他只好作罢。
天冷皮毛易卖,最后被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看起来像是个府上管事儿的买了,狼筋滋补,连皮毛一起卖了十五两,两只狐狸各卖了加一起卖了五两。
这是年前的最后一次进项,拢共得了整整六十两,要是单靠种地,怕是三五年也挣不了这么多钱。
有了钱心里就踏实,几个人脸上的笑脸也多了。
虽然到了晌午,但出来前朱翠兰叮嘱了,晌午做好吃的,让他们卖完就回去,他们也就没在镇上吃饭。
几个人转了会儿,买了些小东西,推着板车吱呀吱呀的回去了。
第29章 出气
刚到村口,已经能看到每家每户的屋顶里升起的炊烟。
赵洛川落后一步,忽然定住:“哥,明天是我娘的祭日,我去趟寿财店买点香纸,你先带着冬湖和方初回去吧。”
寿财店原本叫寿材店,其实就是村里卖香纸花圈的。
但凡沾着跟死有关的东西,哪怕只是用嘴说出来都让人觉得瘆得慌,村里人也怕不吉利,索性取了个同音不同字的名字来。
赵方宇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道:“行,你去吧,娘肯定做好了饭,你别耽误太久。”
赵洛川嗯了一声,看向杨冬湖说道:“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回来。”
杨冬湖抿了抿嘴唇道:“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成,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回来。”
杨冬湖也不再坚持,跟着赵方宇回家去了
待到三人消失在视线里,赵洛川脚步一拐,往大杨村的方向去了。
王杜鹃刚做好饭,她让杨大力把桌子抬到了院子里,中午日头正好,大多数人都会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吃饭。
杨老太太年纪大了,王杜鹃看不得她病歪歪的样子,不愿意和她同桌吃饭。就给老太太用碗装了让她在屋子里吃,还说这是为她的身体考虑。
杨大力在家不做主,对他老娘只要是面子上过得去他就不敢吭声。
桌子上的饭菜很简单,就清炒了个白菜和萝卜。王杜鹃只对她那个儿子杨耀光大方,除非是他从镇上回来了,否则家里轻易不见肉。
杨春雪被养的刁,每天都要吃一个鸡蛋,王杜鹃指着她嫁个好人家,从不亏待她,都由着她去。
桌子上的饭菜半点油星都不见,惹得杨春雪撅着嘴巴抱怨:“娘,这也太素了,好歹放点猪油炒啊。我最近脸色都不好看了,咱家都多久没吃肉了。”
“臭丫头,每天吃个鸡蛋还不够啊,我跟你爹都不舍得吃都留给你,你还不满意。凑合吃吧,等哪天去看了你弟弟,再买点肉。”
杨春雪心里老大不平衡,家里每天下好几个鸡蛋,才让她吃一个。而且每次都是去镇上看杨耀光才买好吃的,家里又不止他一个孩子。等着吧,等她嫁给了杨安辰,那还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
王杜鹃才不管她满不满意,又不是儿子,姑娘家家的将来出了门子就是人家的人了,给她吃就浪费了。
三人正吃着饭,就听见门被大力的推开了,王杜鹃正要骂出声来,定睛一看是赵洛川这个瘟神,吓得赶紧噤住了声。
她心里突突直跳:这天杀的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下完了,他肯定是来算账的。
赵洛川黑着脸进了屋,看着面前被吓得不敢动的三人冷笑一声:“还有心思吃饭?”
“你来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王杜鹃强撑着底气说道。
“我来干什么你不清楚吗?你自己干了什么你不知道?你不是想要钱吗?我来给你送钱啊。”赵洛川边说边走到院子里,从怀里掏出来一两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杨大力干笑一声,拽着赵洛川就要坐下:“贤侄儿,还没吃饭吧,一起吃点?”
“谁是你贤侄儿,我今天来不是找你们叙话的,有笔账,我觉得有必要算算清楚。”赵洛川甩开他的手,大喇喇往凳子上一坐。
王杜鹃一拍桌子,想在气势上争点儿面子,眼睛不时的飘向那一两银子:“算什么账?你赶紧滚出去,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你昨天去找冬湖不就是为了要钱吗,不用你亲自去要,我给你送过来多省事啊。这不,钱在这呢,谁拿了就是谁的。”赵洛川挑挑眉道。
王杜鹃犹豫了一下,她知道赵洛川不会平白无故的给她送钱来,说不定要找什么事儿呢。可银子的吸引实在太大,她慢慢伸出了手竟然真的想要去拿银子。
赵洛川冷哼一声,又从怀里掏出来一把剔骨的尖刀,往桌子上猛的一掷,刀尖瞬间插进了桌子里。
王杜鹃一瞬间就缩回了手,不可置信道:“你疯了吗?”
杨春雪吓得大叫一声,猛的站起身就要跑回房间。
“站住!一个都不许走。”赵洛川大喝一声,止住了杨春雪的脚步。
杨春雪颤颤巍巍的转过去,猛一跨步跑到了王杜鹃的身后。
“你发什么疯?”王杜鹃被这明晃晃的尖刀吓得腿肚子都在抖,颤抖着嘴唇道。
赵洛川阴沉着脸,冷声道:“我说了我今天来是算账的,既然你们记性不好,那我就来帮你们好好回想回想。”
他转向杨大力,看着缩着肩膀的一副软蛋模样的他,嗤笑道:“你不能做主的事儿以后就别答应了,省得别人说你出尔反尔,况且,你也不舍得剩下的这好闺女好儿子再拉出去填火坑吧?”
杨大力听的出来他话里的讽刺意味,但他软弱惯了,早忘记了什么叫反抗。
赵洛川没指望他会说什么话,继而又转向王杜鹃道:“你拿我家这么多好处,看在冬湖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但你不该主动去招惹他。现在我俩是一家人,伤他就是伤我,我脾气可不好,名声这种没用的东西早就不在意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一家不好过。”
“你不是想要钱吗,我有钱,就是不给你,有本事你就过来拿。不过,就怕你有命拿没命花。这次先给你个提醒,你去找冬湖一次,我就找你一次,我可没什么耐心,次数多了,你猜我的拳头会先落到谁身上?”
王杜鹃怒声道:“你敢,你还敢打女人?”
赵洛川耸耸肩:“女人打不得,你家不是还有男人吗,家里的算是个长辈我动不得,但你不是还有个在镇上读书的儿子吗。”
王杜鹃怕他来真的,连忙说道:“我儿子可是童生。”
“童生怎么了,没有半点功名在身上,不就是个多读了几天书的普通人,惹了我我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我可以不要名声,你儿子能吗,毕竟他可差一点儿就有了个杀了人姐姐啊。”
赵洛川说完,瞥了一眼躲在王杜鹃身后的杨春雪,想想她把冬湖推下去的样子,就觉得可恨,顿时脸色更黑了。
他话音刚落,剩下的三人都变了脸色。
若说杨冬湖拿这件事威胁王杜鹃,她可能并不会放在心上,毕竟她从小欺负杨冬湖惯了。
可赵洛川就不一定了。
赵洛川不想在多言,手腕一用力把刀拔了出来,传出来的破空声让那三人身体皆是一颤。
“该说的我都说了,要是还有下次,这把刀可就不是插在桌子上这么简单了。”赵洛川眼神扫视了他们一眼,拿起银子转身出了门。
王杜鹃浑身卸了力似的瘫软在地上,嘴里喃喃道:“疯子,真是疯子。”
第30章 分钱
卖一上午的东西也疲累,朱翠兰早早地做好了饭等着他们回来。
没见赵洛川回来,又听说他去买香纸去了,朱翠兰把饭盖在了锅里,要不然现在这个天气,饭盛出来一会儿就要凉。
赵洛川从杨家出来,心里火气一点儿也没消下去,走路都是带着怒气大跨步的往前。
杨家人无赖,不跟他们动真格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往后只怕有的闹。不过赵洛川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就不信杨家人还能作出天来。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走,拐到寿财店买了两沓黄纸,等他把买回来的香纸先放回了自己院子里,才转身往隔壁院子里走。
刚一进门,瞧见杨冬湖坐在门边帮婶子穿针眼,心里一下就软成了一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