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赵家去杨大力家要人,他紧赶慢赶的追来了,这要是闹出什么大事来,他这个乡长也算是当到头了。
王杜鹃一看见杨文才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拉住乡长的手开始哭诉:“乡长,你可来了,他们人多欺负我们人少,铁了心要把我们逼死,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谁逼你了,明明是你反悔在先,贪了聘礼还想悔婚,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赵家人要被王杜鹃气疯了,当着他们的面还敢颠倒黑白。
杨文才听着两边各执一词,心里也清楚这事就是说破天去也是王杜鹃理亏,可是赵家毕竟是外姓人,他不好明面上向着赵家说话。
只好先冲着赵家人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好话,安抚了他们的情绪。
赵洛川也明白杨文才当乡长的难处,不再多言,只说:“彩礼二十两是无论如何也要退的,那狐狸皮是我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其他的我可以不要,就这两样,还回来我们马上走。”
王杜鹃哪里不晓得就这两样占着聘礼大头,往地上一坐,撒泼打滚道:“真是没天理啊,你把我们家冬湖耽误到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让他可怎么活啊,你们这是要活活的逼死他啊。”
朱翠兰实在是忍无可忍,上去给她一脚,怒道:“我呸,谁耽误了,要耽误也是你耽误,不想让杨春雪嫁过来,怕不是留着要卖个更高价吧。”
王杜鹃被戳破了心思,恼羞成怒。
一口唾沫吐在朱翠兰的脚边,继续耍无赖道:“就是你们。全村人都知道冬湖许给了赵家,你们现在说不要就不要,没门。人就在屋里,要娶就把人带走,不娶直接拉出来打死抵债。聘礼想要回去,做梦。”
这下就算是杨文才也惊着了,拉出来打死这种荒唐的话也能随便说出口吗,呵斥道:“简直是胡闹。”
朱翠兰没想到王杜鹃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了,当即喊到:“你们老杨家的人我们可要不起,谁娶你们家的人,就好比蚂蟥上了身,那是要被吸一辈子血的。”
赵家人也附和道:“就是,人我们不要,钱一分不少的拿回来,这事就算完了,要是不给,我让你们也过不安生。”
王杜鹃还想继续耍无赖,却被打断了。
杨冬湖只听见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响起,院子里乱哄哄的声音一下安静下来。
杨老太太颤颤巍巍的从屋里走出来,原本佝偻着的身子,弯的越发厉害了:“真是对不住各位了,给大家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我老婆子在这跟大伙赔个不是了。”
第3章 周全
杨老太太的慈善在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大事小情上没少帮助过别人,只要是路过他家门口的,老太太都会递上一碗热茶让人歇歇脚,因此很是受人尊敬。
众人听老太太都这么说了,顾及着老太太的面子,也就没再继续闹下去。
老太太支走了王杜鹃,让她出门去寻杨大力回来,好容易安抚了赵家的情绪,怕她再说什么话,惹出祸端来。
王杜鹃倒不是多尊敬老太太,只是古代人都讲究一个孝字,不孝顺那可是要下大狱的。她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老太太面前再作妖,老老实实的出门去了。
老太太走到朱翠兰面前,拉着她的手说:“赵家媳妇,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好人,今天我豁下这张老脸,想在你面前求个面,就当帮我个忙。”
朱翠兰虽然很瞧不上王杜鹃,但是对老太太她还是打心眼里尊敬的:“老太太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有什么话您开口。”
“这件事是我们不对,我再给你们赔个不是,但是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大川,把冬湖娶回去?”
朱翠兰闻言有些犯难,她可不想跟杨家有什么牵扯,更何况都已经闹到撕破脸了:“这……”
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看出了她的为难,继续道:“我知道我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可是冬湖那孩子是跟我从小长起来的,他的性子我最是知道,不是个多事矫情的,你也看到了,他娘不肯为他上心,我不得不为他打算着。”
老太太说着,心里也是一阵酸楚,眼泪不由的就落了下来:“他的命苦,长这么大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要不是我在中间插手着养大了,只怕这孩子早就不成了。”
朱翠兰是当母亲的,最是听不得这种事,当即眼睛红了一圈。
老太太抹了抹眼泪,对着赵洛川说道:“大川,奶奶知道这件事让你受了委屈,可若是他还留在家里,那只怕是活不成了。我也不奢求你能像寻常夫妻那样对待他,就当捡回去只猫儿狗儿的,给他一口饭吃,别让他饿死了就成,行吗。”
赵洛川听着也很于心不忍,但是只要想到以后要跟王杜鹃扯上联系,他就不大情愿。
被王杜鹃缠上,那就是被饿狼咬住的大腿,不割下来一块肉那是不成的,往后哪还有安生日子过。
老太太知道赵洛川的为难,从怀里掏出两张纸,递给赵洛川:“这是两份断亲书,只要让冬湖摁上手印,他以后和杨家就没有关系了。”
众人皆是一愣,这亲哪能是说断就断呢。
杨文才赶紧上前一步,忙按住杨老太太的手:“老姐姐,这可使不得啊。”
老太太哪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这已经是无奈之举了,便叹了口气说:“我这也是不得已。”
说完抽出了自己的手,把其中一份断亲书塞到赵洛川手里:“上面他爹已经按过手印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不清楚的事绊住了你的脚,有了这份书,就是有了见证,你们以后也能放心些。”
赵洛川没想到老太太已经为杨冬湖打算到这种地步了。
但是他依旧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说会考虑考虑,尽量帮冬湖找个去处。
老太太稍稍放下心来,考虑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我知道,冬湖毕竟只是个哥儿,也不能让你们太吃亏,来,到屋里来,奶奶跟你说点事。”
说着让赵洛川跟着进了屋里。
老太太坐到床上,掀开床里边的一角被子,从底下掏出一块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打开来里面竟是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
她声音放低了些,道:“我祖上还算富裕,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能够留小辈的东西不多,到我这只剩下了这块玉佩,你别看它小是小了点,那也是用上好的玉做成的,你那二十两银子和狐狸皮估计也要不回去了,他娘必然也不会为他准备嫁妆,这个就当是赔给你的。”
赵洛川不肯接,摆手道:“这太贵重了,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老太太态度很是强硬:“你收下,奶奶才能稍微放下心来,就当是你帮助冬湖的谢礼,快收好,外头人多眼杂,别让别人看见。”
见赵洛川怎么也不肯伸手接,只好说:“我也没什么能留给冬湖的,只有这个算值钱的,你若真不要,就当是我留给冬湖做嫁妆用,你先替他保管着,等将来生了变故,你再给他行吗。”
赵洛川看着老太太恳求的表情,心里也不好受,自己若是不收,恐怕老太太会时时忧心冬湖的处境,罢了,先收下了,以后找个机会再还回来就是了。
这才把玉佩装进了怀里。
杨冬湖在屋里听完了全过程,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要是老太太知道这个世界的杨冬湖已经死了,只怕会伤心的受不住吧。
他觉得这个世界的杨冬湖比起自己,算比较幸运的了,有个这么好的奶奶肯替他费心周全。
那个世界的他就算是最后被砖头砸死,也许也不会有人为他掉一滴眼泪吧。
见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村长请了隔壁邻居去喊王杜鹃回来,老太太则去了杨冬湖屋里。
老太太一看见冬湖如今虚弱的模样,眼泪止不住的流:“冬湖啊,我的好孩子,刚才外头说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
杨冬湖扶着老太太到床上坐下了:“都听清楚了,奶奶。”
“大川那孩子心地好,不会扔下你不管,等会你就跟着他走吧,等他安排了去处,记得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别惹了人家厌烦。”老太太掏出一些散碎的银两放到杨冬湖手里。
“这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点点攒下来的,你娘不知道,拢共也就一两多,你拿着,留着当个傍身钱。”
杨冬湖连连推辞,摆着手不肯要:“我哪能要您的银子,你年纪大了,更要留点钱在身边才是。”
老太太知道他是个孝顺的,也明白他的心思:“你去了别人家,往后的日子都要靠你自己了,我就是有心护着你也实在是不能了,好孩子,拿着,别让我记挂你。”
杨冬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来没有人把他放在心上,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暖,不禁红了眼眶。
老太太把银子塞到了他的怀里:“等会你娘回来了,让她瞧见没准又生事端,快收起来。”
杨冬湖这才把钱装好了。
屋外王杜鹃已经回来了,找了一转也没找到杨大力,又遇着邻居出来寻自己,跟着一起回家了。
邻居在杨家屋外凑了会子热闹,隐约听见什么冬湖要断亲,别的就听不大清了,便在回来的路上将事说与了王杜鹃听。
第4章 断亲
得知杨冬湖要断亲的消息,王杜鹃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刚进门就大声嚷嚷起来:“断亲我可没同意,我白白给他养这么大,他还没孝敬过我呢,现在自己去享福了,就想不认我这个亲娘了,门都没有。”
赵洛川就算家里穷,那他也是个猎户,家里好东西可不少,等冬湖嫁过去了,还能不拿着来孝敬自己吗。
现在断了亲,那可什么都捞不到了。
“他断亲是我同意的。”老太太由杨冬湖搀扶着走了出来。
杨冬湖低眉顺眼的站在老太太的身旁,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慌张,手紧紧的拽住老太太的衣服,用力到指尖都有些发白。
赵洛川打量着杨冬湖,将他一切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看他单薄的身体微微打颤,脑海里响起刚才奶奶的话,心里不禁有几分动容。
王杜鹃还以为是杨冬湖吹了什么耳旁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他,还想缠着老太太把话收回去:“娘,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老太太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向乡长,把那份冬湖也摁上手印的断亲书递给了乡长。
“两人都按了手印,冬湖以后就和我们家没关系了。”
王杜鹃本来还想着,她死也不会在断亲书上摁手印,看他们能怎么办,这下听到有两个人的手印,慌了:“两个人?老太太你可别开玩笑了,你摁的可不算啊。”
老太太被烦的不行:“另一个是冬湖爹摁的,你不信就回来好好问问他。”
杨大力这个杀千刀的,怨不得自己找不到人,敢情是躲着自己呢。
王杜鹃气的牙根痒痒,这天大的事,竟然都不和自己商量一下就敢自己做主,真是主意大了,等他回来,非要他好看不可。
老太太年纪大了,今日也是实在废了心思,身体有些受不住了,该操心的事也都操心了,多的自己也插不了手,跟众人说了一声就回屋歇下了。
走前安抚似的拍了拍杨冬湖的手,心里就算有万般不舍,此刻也得狠下心来割舍掉了。
乡长嘱咐老太太注意身体,又说剩下的事交给他了,让老太太放心。
没了熟悉的人在身边,杨冬湖更加无措了。
目送着老太太进了屋,杨文才这才转向众人说道:“既然已经断了亲了,冬湖再留在杨家也不合适了。”
又转过头询问赵洛川的意见:“大川,你看现在是怎么个说法?”
赵洛川后来只想着把聘礼要回去,跟这家人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哪成想中间突逢变故。
他思虑了良久,刚想对乡长说会帮冬湖想个好去处,谁知舌尖打了个转,话就秃噜出来了:“让他跟我一起回去吧。”
话音刚落,杨冬湖就抬起头看向了他,眼里的惶恐还没退去,整个人显得更加可怜。
赵洛川更坚定了想法,事到如此,就当是买回来个夫郎吧。
杨文才不想接手这颗烫山芋,巴不得早早的解决了事情,这一句话可是解决了大难题。
不过,话还是要说清楚:“让他跟你回去,以什么身份?”
赵洛川想都没想,回答道:“自然是我夫郎。”
杨文才乐呵呵的连说了三个好,拉着杨冬湖和赵洛川站在了一起。
进屋和老太太要了把剪刀和一条红线,站在他俩跟前,说:“冬湖今天要到你家去,那也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得去,虽然没有媒妁之言,不能行拜堂礼,但是也不能含糊了。”
说罢,从二人头上各自剪了一缕头发,用红绳缠好,又把两人的手交叠在了一起,把头发放在二人手心:“这就算是在月老的姻缘簿上添上了名字。请大伙也都做个见证,从此刻起,他们二人就算是结发的夫妻了。”
杨冬湖虽然并不反感和男人交往,但是周围的一切都给他了极大的不安感,没有多余的精力生出别的心思来。
赵洛川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抖动,攥着红绳,放开了杨冬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