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刘归远活着,草儿也不求他能救自己于水火,只求他能明哲保身别在被自己拖累才好。
李尚才越来越贪酒,清醒的时候就越来越少,草儿暗自庆幸,昏睡着好,昏睡着就不会折磨自己。
李尚才不许原本不许他出屋子,草儿只能被困在这一间狭小的屋子,难见天日。
不过后来因为身边没有服侍的丫鬟,二人吃饭也是难题,李尚才自己又不可能下厨,便给了草儿银子让他去买了饭菜回来吃。
他给的钱都是有定数的,买完饭菜多一文也没有,草儿就是想私藏也没有机会。
眼看晌午时候又到了,草儿领了银钱出门买饭菜,临走的时候还被李尚才警告不许瞎跑。
草儿低声应了,垂首出门。
他们住的地方有条狭长的巷子,草儿刚出巷子口就被人叫住了身形。
“你是草儿吗?”
草儿回头,是个生脸的哥儿,草儿这名字是自己村里人喊的,可面前的人自己肯定没见过,若是镇上的人,就不该喊这个名字,该喊含苏才是。
“你是?”草儿警惕的看向来人。
杨冬湖脚伤好了不少,这会儿走路虽然还是一崴一崴的,但好在不用人扶,也能久站。
刘归远和草儿的事儿赵洛川上回回去就已经跟他说了,杨冬湖对二人的遭遇很是叹息。
今儿主动来找他不为别的,张夫人卖田地之事杨安辰已经告诉了他们,杨冬湖今儿是来添一把火的。
“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杨冬湖朝他走近两步。
他前进两步草儿便往后退几步,满脸提防:“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刘季,你认识吗?是他告诉我们的。”
刘季与刘归远交好草儿当然知道,也知道刘季可信,要不然也不会求他帮忙找寻刘归远的下落。
不过只一个名字还不能让他信任眼前之人。
杨冬湖见他并不松懈,便继续道:“你放心我没有恶意,你和刘归远二人在你被卖前曾在村子外的槐树底下私自定了终身,只是还没来得及与家人明说便突生变故,这事儿只有你与刘归远知晓,后来刘归远内心愤懑无人可诉便将此事告与了刘季,他知道我要来找你,怕你不信才告诉我这事儿,好让你放心。”
草儿浑身渐渐松懈,着急的问向杨冬湖:“刘季还说什么了?可是归远有消息了?”
杨冬湖摇摇头,看着草儿的目光逐渐黯淡,心里有些不忍:“你别太难受,说不定哪天就会有好消息的。”
草儿一次次失望内心早已麻木,闻言只是点点头,道:“嗯,你找我什么事儿?”
“李尚才近日有什么动静吗?”
“没,整日就是躲在屋里喝酒。”草儿摇摇头。
“我知道你的身契还在他手里所以逃不掉,既然我们有同样的顾虑,你可愿意帮我一把?”
草儿抬头看向杨冬湖,是李尚才会惦记的清秀模样,他心下了然,颇有些感同身受的意味。
“那恶人真是该死,你要我怎么做?”
杨冬湖将张夫人卖田契的事儿跟草儿说明了,张夫人失势只是时间问题,要想让李尚才万劫不复,光这还不够。
“李尚才赌瘾不大,但是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你只需要跟他说赌坊来钱快,他自己就该上钩了。”
“可万一他要是真的运气好怎么办?赌坊最看运气了。”
杨冬湖摇摇头:“进了赌坊哪有全身而退的,他之前出入这么多次不过是因为他花钱大方,如今他一心想要翻盘,肯定不会只玩一两把就收手,赌坊里赢钱的没有输钱的多,他以前得罪的也有人,只要进去了,赢钱输钱就由不得他了。”
草儿恨死了李尚才这个人,巴不得他被赌坊里的人打死才好,他坚定的点点头:“好。”
等到草儿走远了,赵洛川才从躲着的地方出来扶住杨冬湖。
杨冬湖看着草儿的背影,扭头问道:“人你找好了吗?”
“嗯,那几个人都是出老千的老手,最会做局引那些没脑子的富公子,其中有个是被李尚才强占的哥儿的家里人,他就那哥儿一个亲人,自然是想报仇的,况且能从李尚才身上榨出银钱,哪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杨冬湖闻言放下心,赵洛川蹲在他的面前,扭头道:“上来,我背着你。”
草儿耽误了时间,刚踏进家门就被李尚才掐着脖子按倒在地,随着他的手指不断缩紧,草儿只觉得脑子里阵阵发晕,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
李尚才松了手,恶狠狠的问道:“你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想跑?”
草儿猛的咳嗽了几声,躺在地上缓了好大一会儿才从濒死间缓过神来,他喘着气道:“不,不是,不是,我看见我哥了,他跟我说,说他最近发了财,要去南方呢。”
“你哥?”李尚才疑惑道:“他不是欠了赌债出去躲债去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发了财?”
草儿当然不知道他哥死哪儿去了,从地上爬起来胡诌道:“他说他被人追的受不了,就想回赌坊赌一把大的翻盘,没想到还真让他撞上了大运,赌坊里换了新花样,他赢的钱不光还清了负债,还剩余不少,足够他潇洒好几年了。”
李尚才摸着下巴思量片刻:“真的?他真的赢了钱?”
“那当然,对了,公子,你不是最近短缺银钱吗?何不妨去试试,我哥你也知道,窝囊废一个都能翻盘,公子你可比他有本事多了,还怕没有挣钱的时候吗?”
若是放到以前,李尚才未必有这么好骗,不过现在他真是缺钱缺的狠了,听草儿说完,没思考多大一会儿心里就有了考量。
他抬起草儿的下巴,看着他即使受了虐待也不减分毫清丽的容貌,猥琐的笑道:“你今儿怎么这么听话?”
草儿强压下身体的不适,抖着身子道:“我,我既然已经跟了公子,自然希望公子发达了能带着我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李尚才大笑:“哈哈哈,懂情趣,我喜欢,这就对了,刘归远那么没用的人你说你喜欢他什么?跟着我不比他强?”
听他提起来刘归远,草儿内心恨意翻涌,他紧握拳头,恭顺道:“是。”
“我的小心肝,学会心疼哥哥了,走,去床上,让哥好好疼疼你。”
身上的疼痛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草儿强忍着恶心被李尚才带进了屋里。
第183章 上钩
草儿的话显然已经在李尚才心里生根发芽,他头天晚上把草儿折磨到半夜,第二天一改前几日颓靡不振的模样,神清气爽的出了院子直奔赌场。
临走时他将大门锁紧,连窗户也没放过,打不开一丁点儿的缝隙。
虽然有身契在李尚才不怕他跑远了,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谨慎些总没错。
他将钥匙别在腰间,好几日没出院门,猛然间出来还有些不自在。
街上的人形形色色,李尚才只觉得路过的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偷偷议论着如今他落魄的模样,他垂着头快步走过人多的地方,心里头暗暗发誓非要在赌坊里打场翻身仗,让那起子势力的小人瞧瞧。
赌坊的门头并不高调,甚至若是不仔细看,便会淹没在旁边几户高门大院的门头里。
细看看这样的担忧其实也是多余,旁边的几户商铺加起来也不抵赌坊门前来往的人多。
李尚才做着翻身的美梦一脚踏入赌坊,亦是一脚半踏进鬼门关。
里头的吆喝声鼎沸,时不时从不同赌桌上传来的输赢的喝彩声不断刺激着他的脑袋,桌子上明晃晃的银两几乎要让他的眼睛黏在上面移不开一眼。
赵洛川找来的那几人早早地就散在赌坊里头的各个角落等着李尚才上钩,从他进门开始便有意无意的围在他的身边。
李尚才也不是头一回来,规则都是懂的,斗牌,掷骰子他也玩过不少回,只要是值钱的东西不管是不是银钱都能押。
不少输急眼了的不仅倾家荡产,连夫人孩子都输出去的也不在少数。
李尚才刚开始并未下注,先是围着所有的桌子转了一圈。
看来看去最能让他想放手赌一把的,还是最简单的压大小,玩法不难赌的也大,三枚骰子同时掷出,点数大于等于九为大,小于九为小,若是扔出三个相同的数字则为豹子,就是庄家赢。
他看了有一会儿,桌上有人短短一炷香的功夫赢了已经近百两,李尚才不禁多看了他几眼,等到那人从桌上下来,他立刻凑到那人身边。
“兄台,兄台怎么称呼?”
那人看了他一眼,没被他故作熟络的态度影响,不冷不淡道:“姓周。”
“哎呀,周兄,失敬失敬。”李尚才又作出以前那副读书人的姿态,朝他拱了拱手。
周运将赢来的银钱装好,沉甸甸的掂在手上着实引人注意,李尚才一双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的被那鼓鼓囊囊吸引,未注意周运的脸色看他并不友善。
“周兄今日手气不错,我看咱们二人有缘,可否对兄弟指点一二?”
周运看他良久才笑出声:“好啊,你想玩什么?”
“就你刚才玩的那个,咱们来赌两把试试手气如何?”
周运一口答应,他才下了赌桌就立刻有人接替了他的位置,现在桌上气氛高涨,难以再挤进去,他环顾四周,招呼小二给两人找了个吃茶用的小方桌。
“咱们既然是先试试手,那就咱们二人就够,也不赌大的,几十文就够,等两局之后,你再做打算,如何?”
李尚才点点头,他找周运不为别的,赌桌上哪有运气常在的,周运已经赢了不少,若不是后头输了两把,怕是还不愿意下桌呢,他看的真切,既然周运的赌运到头了,那就该看自己的了。
他们二人刚坐下身边就围上了四五个人,掷骰子的骰盅在周运手里哗啦啦响了几声,接着被猛扣在桌子上。
“来,是大是小?”
李尚才半蒙半猜道:“大。”
周运点点头,小心的将骰盅掀开,里头的骰子上赫然是两个六点一个四点。
“大!是大。”李尚才高兴的拽过旁边一人使劲摇晃。
那人嘴角含笑,恭维道:“好手气啊。”
周运脸上始终挂着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恭喜兄台,手气不错,可要再来一回?”
“来!”
又是一阵骰盅摇动,依旧是李尚才先选,他还是坚持上一回点数:“大。”
桌上骰盅掀开,两个五点一个三点,李尚才激动的从凳子上蹦起来,大喊大叫道:“赢了!我又赢了!”
连赢两局给了李尚才底气,在周运问他要不要继续时,他一口答应下来。
周运在心里头冷笑,继续摇动骰盅。
一连让他赢了好几把,李尚才越来越得意忘形,他从周运那儿赢了几十两银子,做派也越发的飘。
周围有人跃跃欲试。
“我来。”
那人替换了周运下来,在桌子上砸下二十两与李尚才对赌,不过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输了个干净。
李尚才坚信自己今儿肯定是被神明眷顾的幸运儿,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映衬的脸上的皱纹也越发明显。
连赢的滋味太好,李尚才又被旁边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在连续赢了三人之后,周运装出一副输急了的模样,吵着要与李尚才再比一把。
李尚才现在根本不拿他放在眼里,眼神轻蔑的应了周运。
可他万万没想到,连赢了一晚上居然在周运手里输了第一把,当看到骰盅里的点数大小与自己相悖时,他有些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脸色变得有些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