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五年前,杜景珩十箭九十七分的记录啊,记得杜景珩也是你们克兰霍顿的吧,那你们应该更清楚,不过他毕业挺久了,看你还是新来的老师,应该没那么了解。”那边第四组的比赛马上开始,记分员就不再跟他们闲聊了。
就在对方刚说完,路禾就注意到有个人站在了他们旁边。
有一会没见的杜渐深,此时身上已经换上了紫色的运动服,手臂上带着白色护臂,看样子在准备室就已经穿戴整齐了。
他看样子也是刚出来,还在整理指套,表情看着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路禾还是第一次听说杜景珩也参加过运动会射箭比赛的事,心想杜渐深报名比赛,不会就是想在这一环节超过杜景珩?
路禾并没有说那种没拿第一也不用灰心的话,赛前如果还说这个,就太打压士气。
“你不去等候区,来这干嘛?”凌焕撇了撇嘴,见又多了个人,表情不是很好看。
“跟你没有关系。”杜渐深不想理他,而凌焕却偏能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个杜景珩是你哥吧,你要是等等的成绩不如你哥,你会不会委屈到哭鼻子?”
这时远处有人叫道:“第五组等候区准备!”
杜渐深跟他简单道了个别,就要朝着等候区走去,只是在转过身的瞬间,他的脸色变得更加冷淡了。
他一定会赢。
但是奇怪的是,这种想赢的心理,变得不全是因为杜景珩。
第96章 脱靶的感觉
“明天是不是还有个游泳比赛, 你的手不能碰水,就不要参加了。”路禾建议道。
出来后西里尔一直没说过话,闻言下意识看向他, 点头道:“好。”
边上有很多折叠椅,凌焕直接拿了两个过来, 放在路禾旁边, 还替他打开了, 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笑着说:“路老师, 你坐啊。”
路禾猝不及防就被他按着坐到了凳子上, 表情有点无奈:“你自己坐就行了,不用管我。”
凌焕没给其他人拿凳子,自己把另一张折叠凳打开坐在了路老师边上。
“那怎么行,我还得谢谢路老师你这段时间的关照。”凌焕扬了扬眉,又盯着他看了看,见对方没有什么要问他的,又忍不住问, “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
路禾给了他一个疑问的表情。
“比如我中午干嘛去了啊。”
商应欢直接抬脚踢了一下凌焕的凳子,差点没把凳子给踢倒,冷笑道:“谁会关心这个?”
“商应欢,上次你那一跤怎么没有把你的腿给摔断……”凌焕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好快又看向路老师,好像视线都要黏在对方身上了一样。
那天晚上他脑子一热就抱了路老师, 那件事也不过过去了三天而已, 本来他以为自己面对路老师会很不自在,不过后面发现没什么变化。
也没有再出现那天晚上心慌意乱的感觉,凌焕想了想可能还是因为那天太晚了, 听说熬夜是会心跳加快。
运动会很吵,周围都是嘈杂的声音,他们还不在观众席,是在发令台旁边的一个遮阳棚底下。观众席都是学生,路禾没有想着往那边挤,而且他还得在后台关注学生的状态。
就比如西里尔刚刚的手伤,如果他没发现,西里尔可能都强撑着不会说。
想到这,路禾又叹了口气。
魏秋亭还在跟另一个老师闲聊,对方看样子也见到了魏秋亭射中备用箭靶的样子,好奇道:“魏老师,看你射箭的样子那么专业,运动会的报名你应该是报了射箭吧。”
魏秋亭虽然是校医,但作为学校后勤工作人员,基本上别人对他的称呼也带上了老师的头衔,来表示对后勤工作者的尊重。
“没有。”魏秋亭笑了一声,语气慵懒,“我报了拔河。”
那个老师表情有点惊讶,不过也没问什么,只是笑着跟对方又闲聊了几句:“拔河也很有意思,不过教职工拔河比赛还是第一次。”
魏秋亭还没说话,商应欢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问道:“这都没你的事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大少爷你对老师就是这个态度吗?基本的尊师重道,总要会吧。”魏秋亭笑着说。
商应欢本来想说你算什么老师,可想了想现在还有那么多人在场,只能把这口气又忍了下来,就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这段时间他的忍耐力都好了很多。
他可不想在路老师面前留下一个没教养的印象。
杜渐深站在起射点的位置,慢慢调整自己手上的弓,视线却又看向远处那片热闹的人群。射箭比赛的场地就布置在操场上,草地外的地方人来人往,观众席也坐满了人,不过这整个操场的人加起来,可能都不如那片遮阳棚的位置存在感强烈。
在比赛开始之前可以先熟悉一下手上的弓,还有验靶,等杜渐深缓缓拉开弓,视线盯着远处的箭靶,却有瞬间的分神。
他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在母亲刚开始让他学习射箭的时候,只是因为父亲喜欢,杜景珩也喜欢,杜景珩还是父亲亲自教的,等对方大了点,父子俩还会一起去私人箭馆,联络父子感情。
但他什么都没有。
更多时候是他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室内,直到射光了箭壶里的箭矢,他才会停下来。
每一支射出的箭,都有方向,不管想和不想,这支箭都有固定的落点,它可能射在了靶上,可能是满环,也可能脱靶,远远地飞了出去,落在了其他地方。
如果是迟迟没有射出的箭,那这支箭的目的地会是哪。
杜渐深侧着身,将箭对准了远处的箭靶。
有的人射箭时会习惯性地闭上一只眼睛,或者眼睛会微微眯起一点,但杜渐深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眼睛紧紧盯着箭靶,在箭即将要射出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却和脑海里某个画面重叠。
“看到了吗?”身材高大的青年缓缓把手上的弓放下,远处的箭靶中心位置赫然插着一支箭。
他把护臂和指套都摘下来递给了旁边的管家,这才看向他旁边的少年,“你赢不了我,你确实是比我小五岁的弟弟,如果你认为是因为年龄摆在这才赢不了我,那你这辈子都不会超过我了,因为这是出生就注定的,你一辈子都会走在我后面……”
紧接着就是母亲的声音:“你刚刚那一箭怎么偏了那么多,不知道对着中间射吗?”
根据比赛的守则,为了赢,一支箭射出去,只能有一个方向,一条轨迹,任何偏移都会被视为“大逆不道”。
他也一直走在为了赢而设定的轨迹上,但等走久了,越感受不到这条路的终点。
为了超过,为了证明,这都不算是这支箭存在的意义。
杜景珩过去就是这个箭靶,他盯着这个箭靶已经太久了,久到他已经记不清他踏上这条设定好的轨迹之前的感受。
“会长这个表情,稳赢啊。”旁边有些学生会的成员也在关注杜渐深的比赛,有的直接把手搭在栏杆上闲聊。
为了不影响比赛,在射箭场的两端都设置了围栏,非参赛人员不能越过进入比赛区域,不然视为干扰比赛,要被清出场外。
“什么表情,会长不是一直都这个表情吗。”
“就是说会长那么可靠,一出手就感觉稳了。”
杜渐深自动屏蔽了周围的声音,他一般不会在这种正式场合走神,不过此刻他却想放纵一回,任凭思绪飘远。
他想到了慈善晚会后花园的庭院里,他第一次坐的秋千,第一次跟人说起他从不会说的话,还有第一次给人送花。
过去他认为送花是一件很俗套的事,等他自己亲自尝试过后才发现,一件事之所以变得俗套是因为做的人多,做的人多说明这件事确实有它的可取之处。
脑海中不知怎么地浮现出了被扔在垃圾桶边上的月季,就连他自己都忘了他还在射箭场上,手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松开,他盯着箭射出去的方向,瞳孔微微一缩。
这箭脱靶了,并没有射在箭靶上。
就像是脱离了本来的轨迹,越过了箭靶,冲向了远处。
“会长他……脱靶?他是不是走神了?”
“副会也说今天会长总走神,怎么这会要比赛了还走神,今天状态不对啊。”
“不过现在还只是适应准备阶段,比赛没正式开始,会长调整好肯定还有机会吧。”
魏秋亭也在旁边看着,见状笑道:“这箭,真的不是闭着眼睛射的?”
路禾看着皱眉,光看杜渐深的表情还什么都看不上来,可看对方射箭,分明问题很大。杜渐深会脱靶,换别人身上还有可能,换对方身上就太不对劲了。
难道还是因为杜景珩?
所以临到比赛时,杜渐深的压力太大了?
路禾从遮阳棚里走了出来,然后站在了靠近护栏的位置,见杜渐深往这边看,忍不住问:“是不是不舒服?”
“我很好。”杜渐深说,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路禾看,等收回视线时才继续道,“只是突然想试试脱靶的感觉。”
毕竟“脱靶”在他的人生中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众人:??卧槽这也太嚣张了。
就跟学霸突然考了零分,对众人说我突然想试试考零分的心情,就交了白卷。
杜渐深压根不在乎众人的反应,盯着手上的弓,在发令员的声音响起时,他将右手的箭再次搭在了弓上,动作流畅,就像是在完成某种艺术。
一模一样的动作,宛如刚刚那一箭的复刻,却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这一箭正中最中间的黄圈,满环。
杜渐深盯着箭靶上的箭,觉得它并不是落在杜景珩曾经落在过的位置,这应该是他的新路。
他今后的每一箭,也不是为杜景珩射的,而是脱靶后感受到的自由。
周围立刻响起了欢呼声,不少人还在拍照,有的离得远的看不清箭靶上的箭具体落在哪个位置,就还得靠解说员来解说,当听到是满环,不由得都有些心情激动。
“我就知道会长肯定没问题,刚刚吓我一跳,没想到会长也会开玩笑了,还来个先抑后扬。”
“不过能超过之前的记录吗?”
旁边有伯荣的学生,听到这里凉飕飕道:“这才第一箭,是不是高兴地太早了点。”
不过很快他脸上的表情也挂不住了,后面基本上也都是满环,只有两箭是九环。
“最后一箭肯定拿不满……”这个人硬着头皮说,还心想杜渐深最后再走神来个脱靶,那就好笑了。
不过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发展,又或者说让一个认真起来,而且发挥稳定的人出现重大失误,这种场景恐怕只有梦里才有。
路禾看着杜渐深射出了最后一箭,等那一箭牢牢钉在箭靶上的时候,路禾好像都能听到耳边响起那道有力地碰撞声,就像是在他耳边重重敲了一下。
他就站在旁边,见对方把弓放下,将那些欢呼声远远地甩在身后,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朝着外面走。
第97章 我很期待
不过杜渐深走两步就被围住了, 还有一些人端着摄像机在拍照。
他看了一眼镜头,站得挺直,不管从哪个角度拍都完美得无懈可击。
杜渐深从小到大参加不少大赛, 基本上很多赛后都有采访环节,早就见怪不怪。
只是他偶尔还会扭头看一眼草地旁遮阳棚的方向。
这次的活动规模比上次春日文化节的规模更大, 还是星州市影响力比较大的两所高中的合办, 所以有电视台来做采访和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