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面容苍白、昏睡不醒的孩子,虞骄与丈夫更是方寸大乱。所有计划都被打乱, 循序渐进更是被抛到脑后, 只剩对孩子的担忧。
“这确实太突然, 你肯定被吓到了, 都是我们考虑不周。”虞父也生怕给孩子留下不好的印象,忙道,“你可以慢慢想,久一点也没关系。我们可以等,也不会逼你做出决定……”
“我们尊重你的一切想法。”
“你不想我们出现在你的生活中, 我们可以马上离开,绝对不会继续打扰。”虞父停顿片刻,哑声说,“但是……能不能让我们尽一份父母的心意?我们这么多年给你置办了很多房产……这些我们可以给你吗?”
“就算我们不在你身边,我们也希望能保障你未来的生活。”
尽管孩子不在身边,可他们时常给孩子置办房产等。他们甚至会拿孩子小时候的照片,找人生成孩子不同年龄段可能生成的模样,他们靠这些虚拟生成的相片,不断安慰自己,看到适合孩子的服装、箱包、珠宝等等,他们都会一起买下,存放在早就给孩子准备好的房子里。
就算元时愿不想认他们,他们也希望这些物质,能够送到元时愿手上,保障元时愿以后的生活,让他可以不用因为生计奔波,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我……”
元时愿张了张唇,却还是说不出任何声音。他看到强颜欢笑的夫妻俩,血脉中的本能让他感到亲近,可中间横亘着近十九年的空白……
他脑袋愈发混乱,仓皇地看向元杏二人。
夫夫俩同时给了元时愿一个温柔、鼓励的微笑。元时愿看到他们这个表情,忽然想到小时候。
他小时候学打球时,起初有些害怕,是他们一直在他身边鼓励他。在他成功踢出第一个球,元父很夸张地发出欢呼声,有力温暖的大掌穿过他的腋下,将他腾空举过头顶。
“我们小圆真厉害,可以进国家队了!”元父夸张夸奖,元杏也很捧场地鼓掌。
小元时愿腼腆地弯起唇角,雪白双颊飘起一抹羞涩的粉红。
哪怕这个球踢得歪七扭八,他还是能得到家人的夸奖。
这时,他们脸上是差不多的神情。
元杏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小圆,他们找了你们很久,你应该喊妈妈和爸爸呀。”
“不用、不用!”虞父忙道,“称呼不重要,小圆,你别给自己压力。”
他们都不在乎“妈妈”“爸爸”的称呼,看到孩子长这么大,又被养得这么好,他们已别无他求。
在双方家人温暖的包围下,元时愿慢慢平静下来。他看向虞骄的方向,虞骄立刻回以一个紧张又期待的笑容。
他垂下眼帘,不太好意思地蜷了蜷手指。在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情况下,突然上前,挨个给了他们一个拥抱。
随后,一声极小却清晰的呼唤从他口中溢出。
“妈妈,爸爸。”
虞骄与丈夫努力维持的镇定瞬间瓦解,再次化作泪水夺眶而出。
离开医院后,虞骄马上安排了一家私厨。薄烬等人方才为元时愿抽了不少高浓度S级信息素,若不然,元时愿也不会那么早醒。
她也请薄烬等人一起来用餐,表示当面感谢。
在知道元时愿是虞家的孩子后,薄烬等人都有些许错愕,却又不意外,而是感到庆幸。
真好,他又多了一个爱他的家庭。
“我特地让厨房炖了补汤,你们今天抽了不少S级信息素,都需要好好补补……还有小圆也是,怎么能不好好吃饭呢?”
按理来说,应当让长辈坐在主位,可元时愿却被强行按在主位上。左边是元杏夫夫俩,右方是虞骄夫妻俩,他被两个家庭紧密地围在中间。
虽然他方才喊了“爸爸妈妈”,但他当下还是有些拘束。面对亲生父母不断为他夹菜、许多关心行为,他挺直腰板、双膝并拢,像是一个腼腆的乖小孩。
“谢谢。”元时愿停顿片刻,声音更轻地补充道,“妈妈。”
这一声妈妈,虞骄等了整整十九年。
“大家都先吃饭吧,不然菜要冷了。”元杏适时地递给虞骄一张纸巾,又道,“今天是小圆生日,大家正好吃个团圆饭。”
“话说,小圆准确的生日是哪一天?”
虞骄道:“小圆在10月10号凌晨5点20分出生,按理来说现在还没十九周岁……但没关系,以后你就有两个生日了。”
“两个生日,我们都给你过。”
元时愿坐姿端正,脚尖却无意识地轻轻点着地,点了点脑袋,低头埋头吃饭。
他表现得矜持腼腆,舒缓的眉眼与微翘的唇角,却泄露了他此刻极好的心情。
坐在对面的薄烬等人,都没有说话。毕竟今天的主角是元时愿,还有元时愿的家人。
但这时,虞骄看见面无表情的裴砚冰,忽然想起一件事:“说来也很巧,你居然和小裴在一个团……你百岁宴那天,小裴还抱过你呢。”
小时候抱过他?这话听着……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元时愿眨了眨眼睛,另一边裴砚冰蓦地看来,与他隔空相对。
“我不记得了。”裴砚冰说。
“你记得才奇怪。”
虞骄说着,拿出手机翻找相册,元时愿小时候每张照片,她都好好保存。
她找到照片,给众人看,“小裴那时候也还小,抱你的时候怕得不行,生怕把你摔了。你也调皮,知道哥哥害怕,还故意伸手扒拉他、咬他的脸,弄得他满脸都是口水。”
这件事连裴砚冰自己都不记得,也没人和他说过,毕竟他那时候太小了。
视频中,一个冰雪雕成的雪娃娃,紧紧扒拉住另一个面无表情的小男孩。小男孩脸颊被咬时,神色出现罕见的慌乱,却依旧僵硬地抱着不敢松手。
尽管有大人帮忙扶着,他还是担心摔着小婴儿。
其他人凑过来,江珩还偷偷拍了张元时愿婴儿时期的特写照。
“能再放一次吗?”薄烬礼貌地请求,“我也想拍几张,以后留作纪念。”
元时愿莫名其妙,他小时候的照片,有什么好留作纪念的?
“拍什么照?我直接传给你们就好了。”虞骄笑道,“小圆小时候的照片可多了,从出生那会儿,大家伙都喜欢拍他。”
一般来说,刚出生的小婴儿脸蛋都皱巴巴的,五官也比较模糊,像猴子一般。元时愿不一样,他刚出生时就很漂亮,虽然体格小了些,可五官出落得很精致,连接生的护士都说,从未见过如此标致的小宝宝。
虞骄又调出几张元时愿一手抱住奶瓶,另一手努力去抓自己脚丫的视频。元时愿看得耳廓微热,又听耳边元杏笑道。
“这我们还真没看过,也给我们传一份吧。”
“阿姨,我也想要。”元时泽立刻跟着出声。其余Alpha,也排队等待传送照片。
事情朝预料之外的地方发展。
虞骄干脆拉了个群,在群聊内分享元时愿儿时珍贵的相片。
元时愿意外和薄烬等人对视上,又见他们小心翼翼地保存他的照片,仿佛这是什么珍贵的宝物。这种态度,反而让他感到莫名羞耻。
家人要他照片,他能理解,薄烬他们在凑什么热闹?!
很快,他婴幼儿时期的照片,传得满手一份。
连元时愿自己也保存了。
他看着相册中的自己,感到很陌生。
许多陌生面庞围绕着他、逗他开心,他笑得眉眼弯弯,四肢欢快扑腾,像一只精力旺盛的小猫崽。
尽管是许多年前的视频,尽管画质被岁月模糊,但其间承载的爱意不曾褪色,反而愈发清晰。
由于工作原因,元时愿等人不方便喝酒,但几位长辈因为高兴,还是小酌了几杯。
他们没办法开车,虞父立刻打电话安排司机,也准备安排车辆将元时愿等人送回公司。
薄烬立刻恭敬道:“叔叔,我开车了,我也没有碰酒,等会我送时愿回去吧。”
虞父看他一眼,心想,熟悉的人当司机,元时愿应当会更喜欢。他颔首道:“这样也好,辛苦你了。”
“应该的。”薄烬礼貌道。
薄烬等人很有眼力见地先下楼,将空间让给元时愿与家人。
“我们在车里等你。”他道,“你慢慢来,不用急。”
他们一走,虞骄立刻道:“小圆,刚刚我们都知道了,你其实是Omega……但你在这个男团,没问题吗?”
“他们可都是Alpha,还是S级!”
看来,元杏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他们。
元时愿安抚道:“真的没关系,我不会被他们的信息素影响。”
非要说的话,反倒是他总忍不住馋他们的信息素……
元时愿不自然地咳了咳,继续补充,“医生说过,我的信息素等级级别很高,预估至少是3S级。所以你们放心,我和他们待在一块,不会有意外发生的。”
“我很安全。”
虞骄还是担心,与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
原本他们商量着,实在不行就解约。元时愿突然分化这件事,谁都不能预料,公司不放人,他们就打官司。
但见元时愿的态度,他似乎很喜欢这项事业,也很喜欢他的这几个S级队友。
他们虽担心,最终还是选择支持孩子的事业与选择。
“他们对你倒是不错,值得深交。”虞父语气缓和下来,“医生说你需要S级信息素,他们连原因都没问,直接去抽血了。”
元父也点头认可:“上次小圆刚分化,他们几个也很积极。这几个Alpha确实可以。”
在元时愿的危急时刻,他们毫不犹豫挺身而出,单凭这一点,就很难让人产生恶感。
“就算你不受他们信息素影响,还是要小心一点,注意分寸。”虞骄仍不放心地叮嘱,“绝对不能让他们占你便宜。”
说到这,元时泽欲言又止。他曾亲眼看到江珩和元时愿,在家中做一些过界的事……可哥居然将此归为练习。
看哥习以为常的态度,他们私底下恐怕没少练。
见长辈们对Scepter成员印象尚佳,元时泽本想说点什么,可又担心惹哥生气,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他知道哥还保留Alpha的直男思维,和Alpha在一起,根本没有被占便宜的意识。
也正是因为如此,元时愿才会默许他的亲近。
元时愿将家人送上车,却见元时泽迟迟不肯上车,而是在不远处,用一种低落复杂的目光看向他。
他走上前,迎面抱住弟弟:“怎么了?不开心什么呢?”
“我没有不开心。哥,我很开心,我真的为你高兴。”
元时泽紧紧抱住兄长,在兄长颈窝嗅了一口,闷声道,“我就是有点担心……”
“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