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把最过分的事都做了一遍,即使方才看到沈溪年在哭力道却更加重几分,事后的裴度嗓音也依旧温柔而端方:“晞宁,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对不对?”
沈溪年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在他们还没进来浴桶之前。
他那时身体颤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逼着,被欺负着,回答了一遍又一遍。
但裴度还在问。
沈溪年以为终于结束了,肿着眼睛,把脸埋在裴度脖颈间,认真而郑重地再次回答。
“会。”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片刻的安静。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沈溪年被从浴桶中捞出来,裹在裴度的外袍里,再度回了不知什么时候被换了干净床褥的床榻间。
天还未亮,时辰尚早。
***
沈溪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床帐里昏暗一片。
他的脑袋晕晕乎乎,身上软绵绵的。
但他没敢动。
他的身边绵长起伏着另一道呼吸。
作为被疯狂吃了不知道多久的自助餐,沈溪年深呼吸一口气,提着最后的力气,把自己变成了沈啾啾。
累的鸟毛蔫吧的小鸟团子翅膀大开着趴在被子里,没一会儿功夫,便又再度睡熟了。
还是当鸟好。
小鸟,安全。
第111章
谢惊棠和隋子明连着看了三天的沈啾啾,就连吃饭的时候都愣是没找到沈溪年的影子。
沈啾啾裹着自己的小帕子窝在谢惊棠房里的茶碗里,长长的尾羽支棱了一根在外面。
谢惊棠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小鸟,冷不丁开口:“娘亲是不是要给你煮红豆饭了?”
沈啾啾的尾巴毛一僵,从一根变成了一棍。
谢惊棠拉长语调:“哦……懂了,娘亲这就去煮。”
听到娘亲起身离开的动静,装睡的沈啾啾睁开一只眼睛。
谢惊棠突然一个回身,精准捕捉偷看的小鸟团子。
沈啾啾:“……啾。”
不带这样的。
谢惊棠伸手,把小鸟团子窝着的茶碗拉到面前,抬手撑着脸颊,表情有些纳闷:“不就是提前圆了个房?都三天过去了,脸皮再薄也该缓过劲了吧?”
而且,她总觉着,自己应该生不出脸皮薄到这种程度的儿子才对。
小色鸟才对吧。
沈啾啾磨磨蹭蹭地在茶碗里翻了个身,肚皮朝下,鸟喙卡在茶碗边缘,用后脑勺对着自家娘亲。
谢惊棠才不吃他这一套,把茶碗转过来让那双鸟眼睛和她对视。
沈啾啾:“……”
过了好一会儿,小鸟窝窝囊囊地轻轻啾了一声。
谢惊棠沉思:“要不然这样,我把前院的那个叫过来,给你当个鸟翻译?”
沈啾啾大惊失色,从茶碗里一跃而起,两只翅膀左右摆动晃出了残影。
他这几天躲着裴度,就连晚上都是偷偷从窗户缝里钻进去贴在枕头边上,用翅膀尖尖搭着裴度手指睡的。
只要想起他之前哭成那副弱不拉几的样子,沈溪年就恨不得用鸟爪抠出一座皇宫。
说实话,沈溪年在和裴度确定关系后,话本子春宫图也看了不少,裴度之前又温水煮小鸟煮了不少时间,对圆房这件事,沈溪年多少是有点准备的。
甚至心里都演练了不少次了。
他设想过的裴度,或许是温柔的,体贴的,也或许会是那种本性的霸道,会显得有点凶。
自认为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沈溪年觉得,怎样他都可以的。
但他真没想到,裴度在床上居然是那种又温柔又霸道,力道既狠又凶,嘴上还要体贴提问不得到回答就更凶的类型。
沈溪年三辈子加起来都没那么哭过。
太丢脸了。
沈啾啾把脸埋进翅膀跟,啾不出一点。
嗓子现在是不哑了,但脸皮是真的还没找回来。
谢惊棠捏捏小鸟的翅膀尖尖:“说起来,娘亲还没问你,你和扶光的结契礼日子还没定下?还有,你们两个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么?”
不论是沈溪年还是裴度,在这方面其实都是完全没有经验的愣头青,忠伯虽说经历过裴国公和国公夫人的婚礼,但毕竟两个男子结契,流程什么的大不一样,所以忠伯这才想着和见多识广又是长辈的谢惊棠商量着办。
谢惊棠紧赶慢赶着回来,也是因为这事儿。
沈溪年到底也不是什么别扭拧巴的性子,小鸟爪在桌面上划拉了两下,到底是飞出窗外,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在谢惊棠住过之后,这片院子就被划给了谢惊棠所有,里面的陈设下人都是谢惊棠惯用的,为了方便沈溪年换衣服,院子里也有属于他的房间。
不一会儿,换好衣裳的沈溪年就从门外走进来,对上自家娘亲的目光后,青年视线飘忽了一瞬,抬手挠着脸颊走到桌子边上坐下了。
三天没变成人形,沈溪年方才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胳膊脖颈腰侧小腹全是留下的红色痕迹,这还是三天过去,已经消了不少的结果。
但好在所有的痕迹都在衣裳能遮挡的地方,沈溪年特意穿了身窄袖的衣裳盖住这些痕迹,在铜镜前面照了又照,确定没问题了才出门。
以防自家娘亲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沈溪年率先开口:“我和扶光之前商量过,都想要仪式能简单一点。”
“高堂的话……”
沈溪年犹豫了一下。
按理来说,肯定是要拜谢惊棠这个母亲和裴度已经去世的父母,但问题就在于,沈溪年还真的不太确定裴度对裴父如今的态度。
沈明谦对沈溪年而言全然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也没有任何感情,倒也罢了。
但裴父却是真真切切占据了裴度年少时严父慈父的位置,愚忠和父爱交织在一起,就和裴度的爱与恨都不彻底一样,归根结底,裴父是爱着裴度的。
不然,在先帝托孤的时候,本该在宫中静候第二日宣旨的裴父,不会因为担心裴度的安全而冒险出现在危机四伏的国公府。
只是当爱和责任碰撞出冲突,曾经在家族和妻子之间选择了家族的裴父,最终也没能无条件坚定地站在裴度这一边。
所以沈溪年纠结片刻后,还是说:“我去问问他。”
谢惊棠不了解裴家的过往,但也没有多问,继续道:“我和忠管家捋了一遍仪式流程,能简化了都简化了。”
“你们都是男子,不谈嫁娶,自然也没有接亲这一项,不过宴请宾客还是要有的,宾客名单你们两个商量着写一份,还有请柬……”
谢惊棠做事想来干练利落,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把沈溪年说了个脑袋懵懵。
揣着手从自家娘亲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沈溪年下意识就往内院方向走,走出去两步反应过来了,又后退回院子里。
几息过后,一只小鸟团子从院墙边缘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飞走了。
站在窗户边上的谢惊棠抬手揉太阳穴,轻轻啧了一声。
孩子毕竟大了,沈溪年又是男子,房事上的事情她这个娘亲也的确不好问……看走路样子应该没什么大事,估计就是做怕了,还是让小两口自己适应解决吧。
……
沈啾啾从院子里飞出去,毛茸茸的身体在半空中拐了个弯,落在了小皇子郑明熙的墙头。
小皇子正在喝甜汤。
除了裴度,忠伯还没有喂不胖的东西,这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原本瘦瘦小小可怜巴巴的小皇子,已经被喂得脸色红润,脸颊瞧着好歹是有些肉了。
“啾。”
小皇子听到鸟叫声,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小鸟。
他从第一天来府里就发现了,裴大人虽然对外的名声很是可怕,但府上却养了许多的小鸟,据说还有一只很威风的海东青。
海东青应该是定国公世子的鸟,寄养在裴府的。
但说是裴府的鹰也可以,毕竟定国公世子都是被养在裴府的……
小皇子心里默默转着想法,耳边又听到两声小鸟叫。
这叫声听着同那些小麻雀不太一样,小皇子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感觉更灵性,更吸引人。
到底是小孩子,即使习惯了看人颜色生活,但现在身份不同,身边人又对他很是尊敬礼遇有加,十几天过去,小皇子的胆子也变大了不少。
他放下喝了一半的甜汤,跳下椅子,跑到房门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很快,小皇子就在墙头和一双小黑豆眼四目相对。
是真的不一样。
麻雀们看起来都是一长溜,但这只小鸟毛茸茸的,看着圆滚滚胖乎乎,眼睛也特别有灵性,脑袋上还支棱着一小撮毛毛,脊背和翅膀根带着几缕浅淡的微褐烟蓝色……
看上去就像是被撒了花生碎和果肉的糕点团子。
好漂亮。
小皇子放轻脚步靠过去,仰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鸟看。
头一次当先生的沈啾啾端详了自己的学生一会儿,十分矜持地张开翅膀,飞到小皇子的面前,轻轻叫了两声。
小皇子愣了一下,然后有些迟疑地伸出小手。
很好,孺子可教也。
沈啾啾满意地落在小家伙的手上,收拢翅膀,抖了抖身后的尾巴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