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二号则表面上在听,实则有些走神——教授看起来似乎有些困了,阿祖卡兜帽下的眉头微蹙。也是,这群藏头露尾的家伙设置的碰头时间在黄昏,现在一拖延,便已经到了对方本该休息的时间。他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给所有人施加个混淆法术,然后将人搂过来靠着自己稍微睡一会儿了。
两位大佬都懒得搭茬,原本一直缩在角落里不吭声的伊森只得充当缓和气氛的角色,他沉声道:“父、莫尼先生大概什么时候来庄园?”
这声“父亲”伊森实在叫不出口。
结果他那个便宜弟弟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闻言当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抬高下巴嗤笑道:“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奈何不多。父亲的行程也是你一个载体配打听的?”
教授借着身体和外衣的遮掩,悄悄在身旁阿祖卡的手背上写下了一行字,指腹的手套短毛蹭得人痒痒的。
——不超过两天。
救世主敏捷地反手握住那只不安分的爪子,在手心里摩挲了一下。他当即心领神会,保持着“奥克塔维斯”冰冷傲慢的腔调,微微抬起头来,直到看得罗兰·莫尼脸上表情有些发僵,他才冷淡开口道:“我没有太多时间可以在这里浪费。”
“……当然,身为贵客,自然不会让您久等。”罗兰·莫尼瞥了他一眼,显然是没想到这位治疗师居然会如此有信心,这让他的态度更加恭敬了些:“父亲明晚会到达暮星庄园,在此之前您可以随意在庄园中歇息走动,做些准备工作。”
看吧,我猜对了。教授闻言立即给了身边人一个得意的眼神,某神差点没按耐住伸手抚摸揉捏他的后颈、再好好亲一亲的冲动。
当马车碾过最后一段山路后,伴随着法阵的光芒,他们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液体水晶,教授在某一瞬间忽然感受到了某种“探视”,但又很快被救世主的力量隔绝。
伊森却显得反应更加巨大。他脸色顿时煞白,血顺着鼻腔里缓缓渗了出来,浑身骨骼都在剧烈颤动,仿佛在承受某种不堪重负的重压。
直到这时,罗兰好像才发现了他的存在似的,当即假惺惺地捂住了嘴:“啊呀,抱歉,‘兄长’,我只顾着奥克塔维斯阁下和他的‘助手’,一时竟然忘了‘邀请’您。”
他用右手在脖颈处的紫色宝石上敲了敲,空气忽而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原本空无一物的视野突然扭曲、拉伸,周遭的松林如同融化的油画般剥落,又在刹那间重组——暮星庄园压抑庞大的剪影终于自暮色中沉沉浮现。
“感受到了吗?奥克塔维斯阁下?”无视了仿佛重回人间、剧烈喘着粗气的伊森,罗兰·莫尼的声音浮现出矜持的炫耀意味:“这就是‘庇护者’公司的最新产品‘帷幕’,任何未经庄园主人允许的强行闯入者,都会在触及‘帷幕’的边缘时被法阵标记,锁定,承载堪称主祷阶层强者的威压,而且仅需煤精供能——黎民党那些可笑的小把戏,在这里一点儿水花都溅不起来。”
奥克塔维斯淡淡应了一声,平静地收回兜帽下的视线,仿佛罗兰的解说只是一些令人烦躁的背景音。他这幅高深莫测、兴致缺缺的模样,反而让罗兰笃定这位治疗师一定身份特殊、见识不凡。
马车驶入了庄园厚重的铸铁大门,停在了主楼前。罗兰率先下了车,脸上则挂起一种虚假而热情的微笑:“奥克塔维斯阁下,欢迎来到暮星庄园!”
庄园内部远比它的外表看起来更加华丽幽深,巨大的大理石地砖光洁如镜,倒映出由穹顶上垂下的无数细小剔透水晶串成的华丽吊灯。墙壁上挂着厚重的深色织锦,描绘着宏伟的星图,每一颗星星都是由无数宝石点缀而成。
炉火噼啪作响着,几名制服笔挺的仆人如鬼魂般从阴影里冒出来,提着煤油灯,全程低着脑袋,恭恭敬敬地接过了罗兰·莫尼随手脱下的雪貂毛斗篷,不曾与任何客人发生对视。
其中两人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救世主身边,毕恭毕敬地伸手准备接过斗篷,还有两人则来到教授身边,作势要帮忙脱去他的外衣。
奥克塔维斯没动,他甚至伸手扶住了一旁的黑发助手的肩膀,将人往自己身侧带了一下,一个十分明显的保护与拒绝姿势。
“啊,我们的客人想保持神秘。”罗兰抬手制止了仆人,宽容地回答道:“没关系,这里允许‘神秘’存在。”
他的眼神却是分外古怪地滑过黑发青年那张平平无奇、令人见之即忘的脸。是这位神秘的治疗师口味独特,还是混淆法术?不,“帷幕”会识别一切主祷及其阶层以下的混淆法术,总不该是哪位圣者闲得要命伪装身份跑来和他找乐子。
罗兰·莫尼在心中对这位“奥克塔维斯”的警惕再次拔高了一个阶层,表面上他依旧笑意吟吟的,甚至带了一点迫不及待——他迫不及待要去换掉自己身上这身脏衣服了:“二位可以先跟随侍从去休整一下仪容,等会儿会有欢迎晚宴等待着——”
一个夸张高昂的女声忽然打断了他。
“诸神呐,罗兰小弟弟,是你吗?”
罗兰脸上的笑容顿时扭曲了一瞬。他磨了磨牙,调整了一下呼吸,勉强冲着奥克塔维斯微笑道:“不好意思,现在大概得请您一起见见我烦人的兄弟姐妹们。”
……莱昂内尔·莫尼的繁衍本能可真强烈啊。
教授的视线滑过自走廊尽头走来的一群人,哪怕是他,也不由在心中发出如此感叹。男男女女、各年龄阶层都有,聚在一起时,连带着一旁绷着脸的伊森·莫尼,五官中皆呈现出或多或少的相似特征。
站在最前方的是莱昂内尔·莫尼最器重的几位子女,其中唯一的女性穿着一身热烈夺目的红裙,哪怕秋夜气温已经快要骤降到零度以下,她依旧袒露着如羊脂玉般柔软饱满的臂膀和胸脯,方才令罗兰脸色大变的那声呼唤便源自她之口。
“听说你特意前去迎接我们的另一位兄弟。”红裙女人捂着嘴唇,美目流转,很迅速便锁定在了伊森身上:“真是难得呀,罗兰小弟弟竟然也有渴望兄长疼爱的一天~”
“闭嘴,莱西雅,”罗兰压低声音咆哮道:“这里没有你的事。”
“怎会没我的事?”莱西雅·莫尼颇为无辜地看着他:“父亲的病症已经拖不得了,他必须再度选用一位‘载体’,大概就在这几天了。明明诸位都对此心知肚明,多一个人就会多一分可能性,何必在我们的新兄弟面前继续装模作样呢?”
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知道被选作“载体”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将被活生生剖开肚子,由治疗师将莱昂内尔·莫尼的病变皮肉、骨骼与内脏中的“腐烂”转移到血亲子嗣的相应健康器官中。
接下来这些年轻健康的子嗣会在一次次“转移”中变得越发衰弱,直到被治疗师判断再也无法承受“腐烂”,然后于病痛的折磨下沦为试药的高等实验体,等待不知道还有没有的治愈希望。
莱昂内尔·莫尼确实出手大方,凡是被选中的载体连带其母族都会得到一大笔天价补偿。但问题是人没了,要钱又有何用?
“关我什么事。”
罗兰却是于一片死寂中笑出了声,带着恶意的、高高在上的畅快:“父亲最宠爱的孩子就是我,我是他选定的继承人,无论如何死的人都不会是我,我只希望他老人家长命百岁。”
——直到他将所有财富都纳入囊中。
“不过至于你,莱西雅……姐姐。”小少爷带了一点恶毒的天真,故作好奇地看着女人那张哪怕层层妆粉都遮不住的疲惫脸庞:“你已经三十一岁了吧?足足结了三次婚,成了不值钱的老女人了呢。我记得父亲曾和我说过,他最近十分疼爱一个女儿,才十六岁,生得异常美丽动人,她叫什么来着……”
“罗兰·莫尼!”莱西雅·莫尼气得整张脸都剧烈扭曲起来,眼中却是闪过深深的恐惧。
教授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这场堪称《与莫尼一家同行》的惊悚版伦理大戏,终于厌烦地移开了视线。
他不动声色地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于脑海中继续完善立体地图,直到目光滑过某处时,黑发青年的瞳孔忽而剧烈瑟缩了一下,浑身寒毛都炸了起来。
一张被夸张的油彩层层涂抹的脸,正格格不入地浮现在黑暗当中。
第367章 看见
那张脸涂抹着层层叠叠的油彩,以至于其下皮肤的纹理都是开裂的,陡然出现在黑暗里煞是吓人。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鲜红的嘴唇顿时咧开了一个夸张的弧度。下一秒,尚在阴阳怪气争吵中的莫尼们便听见了一个高昂而饱含情感的声音,从他们的争执中直插而入,简直像是在表演咏叹调似的:“感谢命运的指引,居然能让我在这里遇见您,尊敬的阁下!”
罗兰·莫尼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刻薄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一只正在换毛的鹦鹉?”
来者自黑暗中缓缓浮现。他的浑身挂着五颜六色的破布条,怀中抱着断了弦的里拉琴,头上带着一顶插着羽毛的三角帽,只有脸的底色涂得死白,双眼、双颊和嘴唇皆被油彩遮得不成人样。
马格纳斯,未来的大预言者。
此时这落魄吟游诗人打扮的家伙完全无视了罗兰的出言不逊,唇角的夸张弧度保持不变,一双在黑暗中如鬼火般闪烁的酸绿眼珠,却是死死盯着教授的方向,其中毫无笑意。
被无视的罗兰有些不爽了,他环顾四周的兄弟姐妹们,微微提高了声音:“这人到底是谁带来的?难道是打算让这小丑在父亲面前表演杂耍哄他开心吗?那可真是‘难得可贵’的孝心。”
“罗兰小弟弟,你最好对马格纳斯阁下放尊敬些。”一旁的莱西雅·莫尼不太高兴地提醒道,语气中带了点掌控了秘密武器的得意:“马格纳斯阁下可是我花费大力气请来的高人,说不定能治好父亲的‘腐烂病’。”
她刻意强调了“高人”二字,眼神挑衅地望向那个身披斗篷脸都不曾露出来、始终一言不发的神秘人。
罗兰发出一声短促而轻蔑的冷笑,上下打量了莱西雅一番。明明不曾开口,却将莱西雅气得胸口起伏起来。但很快她又回归了冷静,带了炫耀的意味开口道:“这位阁下可是曾经解开了‘神明’遗留下的诅咒,无论这肆意蔓延的诅咒是谁在背后搞鬼,想必马格纳斯阁下很快便会有所进展。”
教授:“……”
严格来说,命运女神的诅咒只是被纺织者们尽力延缓了,若真要论谁解开了诅咒,还得是他身边这位抗争与变革之神,尽管是以猫头鹰的生命为代价。
黑发青年微微挑起眉头,看向了马格纳斯——好极了,这家伙是将猫头鹰所遭遇的一切拆拆补补化用到自己身上来搞诈骗吗?
大预言者看起来没有丝毫行骗时撞上正主的尴尬,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他,以至于罗兰·莫尼都不由狐疑地看了过来,在二人间移动着。
“你们……认识?”
他本以为那声问候是冲着奥克塔维斯阁下而去的,两个神神秘秘不像正常人的家伙之间互相认识似乎很正常——但是现在看来,对方的目标为什么会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不值一提的助手?
“啊,当然。”在教授的警告眼神里,以及某神微冷的注视下,马格纳斯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暧昧不清地回答道:“他是我唯一的国王,令我神魂颠倒。我曾无比狂热地追随着他,为他跨越信徒的尸山血海,穿越谎言与真心的迷雾……奈何我的国王是如此心狠,将我独自抛弃在了时间的织机和命运的回响里……”
罗兰:“……”
听不太懂,但是并不妨碍他眼神古怪地再度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黑发青年,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出了什么问题——难道这平平无奇的年轻人拥有什么异常出众的魅力所在吗?左看右看都只是个乏味可陈的普通人啊?!
教授冷冷与人对视。
在他听来,这话透露的信息量似乎有些太大了,外加女祭司幸灾乐祸着将自家老师卖了个一干二净——首先,大预言者马格纳斯和前世的那位暴君相识,并且为其做事,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威逼利诱;其次,在暴君的刻意谋算下,这一世的马格纳斯足以保留部分前世的记忆,或者说他正在逐渐“看见”前世的记忆,也可以说是“作出预言”。
……可是为什么是马格纳斯?教授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他有什么特殊之处?聪明,强大,善于伪装与欺骗,同为命运女神的“信徒”,却远离其他“纺织者”们,形单隐只,几番试探后,将触犯命运女神诅咒的猫头鹰故意送来阿祖卡身边……
“啊,甜心,请不要这样看着我了!”就在教授的眉头越皱越紧时,马格纳斯忽然夸张地呻吟起来——被忽然打断思路的黑发青年忍不住阴森森地瞪了他一眼,结果那家伙猛地一手捂住胸口,一手遮着眼睛,踉跄着倒退几步,仿佛中弹了似的,浑身强烈的表演欲望几乎都快溢了出来。
“您的注视马上就会杀死我,”吟游诗人哀戚地祈求道,那双酸绿的眼珠却是透过指缝死死盯着他:“我请求您,不要再用那双迷人的眼睛看着我,否则我真得就要为您而死了!”
没人瞧见他背后的冷汗。
真的会死,疯王身边的抗争与变革之神眼神很平静——已经在平静地仔细寻找他身上的一击毙命之处了。
这位年轻的新神比他所“看见”的那位救世主似乎平和内敛许多,却也更加冷漠决绝。马格纳斯不确定这是否会令他更加危险,不过感谢该死的诸神,至少在决定动手之前,这位抗争与变革之神多少还是讲道理的,而且尚有一些存在——比如他身边这位——令他保持人、甚至是英雄的品格,将他牵扯在人世间。
他所“看见”的那位“疯王”,才是真正的,绝对意义上的,可怖。
……他甚至有些可怜前世的自己,倒霉的可怜虫,不幸落在疯王手中,从一个肆意妄为、招摇撞骗的快活骗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大预言者”,不得不为人战战兢兢着殚精竭虑不说,最后还拖累着这一世的马格纳斯一同承担起救世的重担,甚至还他妈的假话成真,真叫他瞧见了“命运”。
——到底是谁他妈的想瞧见该死的命运啊!反正马格纳斯不想,他更想喝得醉醉醺醺的,踉踉跄跄着倒在甲板上,在星空之下,大海之上,伴随着洋流肆意漂流,调戏调戏过往水手和海兽,骗骗沿岸贵妇人的珠宝与芳心。
想到这里,马格纳斯的眼中不由浮现出些许悲愤的情绪,从而换来了警惕的、看神经病似的一瞥。
马格纳斯:“……”
唉,好吧,好吧,他恨恨地用手指理了理帽子上的羽毛,伟大的马格纳斯船长不和这群不懂他用心良苦的家伙计较。
毕竟他们都不相信彼此。自从他的力量越发强大,看见了足够多的“命运”之后,马格纳斯时刻警惕预言中那位时而疯癫、时而正常、永远深不可测的疯王会旧病复发,甚至控制不住自我,然后再次导致世界重启或者毁灭;而现在的疯王本尊则认为他是个不怀好意、居心叵测的疯子。
……噗,疯王认为他是疯子哈哈哈哈哈!
这难道不是命运开的最大的玩笑吗?!
在众人诡异的眼神下,“换毛的鹦鹉”再次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看起来简直好像磕了自称会通灵的异族老女人配置出来的致幻药剂似的。他笑得前仰后合,破布条乱飞,尖锐的声音在空旷奢华的大厅里怪异回荡,眼泪似乎都要从油彩下渗出来了。
罗兰·莫尼眉头厌恶地紧皱,他现在开始觉得只是寡言少语、冷漠高傲的奥克塔维斯阁下比起这种疯子简直再友善靠谱不过了。
“够了!”罗兰挥了挥手,就像在驱赶苍蝇:“莱西雅·莫尼,管好你带来的‘高人’!奥克塔维斯阁下,还有您的……助手,请和我来。晚宴即将开始,这场闹剧着实有失体统。”
晚宴厅比庄园的前厅还要恢宏,长条餐桌铺着雪白的桌布,上面摆满了银质的刀叉和烛台,还有用金盘盛装的琳琅珍馐。
罗兰·莫尼确实是这些子嗣中地位最高的人,他理所当然地占据了长桌顶部的主人位置,“奥克塔维斯”和他的助手都被请进了靠近主位的尊贵客席,显然马格纳斯的胡闹令罗兰对这位“助手”不由产生了某种顾虑。
伊森被随意塞进了长桌末尾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马格纳斯则被莱西雅·莫尼不甘示弱地拖拽着,坐在了教授等人的斜对面。
罗兰·莫尼已经迅速换了一身更加华丽的干净衣服,他试图主导餐桌上的话题,那些试探动辄就想往“奥克塔维斯”和他身边那位“助手”身上引导,都被救世主冷漠地挡了回去。
教授对这些无聊的交锋没什么兴趣,既然已经到达了暮星庄园,那么接下来无论这群人能否猜出他们的身份,都不影响他的后续计划。他的全部心思一大部分放在了马格纳斯身上,另一小部分则试图寻找桌面上有无咖啡——哪怕只是咖啡制成的甜点也好。
……他有预感,今夜绝不会太平。
就在这时,晚宴厅紧闭的大门忽然毫无征兆地被推开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先于门扉的吱呀声飘了过来。
第368章 莫尼
那是一种古怪的气味,人们常常能从衰老或重病将死的人身上嗅到,一具正在由内而外腐烂的躯体,被尚且完好的皮囊包裹着,哪怕再名贵的香料都难以遮掩。
罗兰·莫尼首先站了起来,椅子腿和大理石砖互相摩擦,发出了不太礼貌的刺耳声响。但是这位一向表现得十分挑剔且龟毛的小少爷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他的脸上难得显露出一种……天真孺慕,欢欣雀跃的神情,看得周围的莫尼们简直一阵阵犯恶心。
“父亲!您怎么提早前来了?”他绕开椅子,快步上前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