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捋一边忧愁：“不过陶叔叔，说真的，你觉不觉得我有点太善良了？”
陶方奕抬头看他。
闻人傅补充：“都有点圣父那意思了，我居然会希望所有人都过得好……我以前希望大家过得都一样糟糕的。”
陶方奕：“你妈妈说最近战斗部预备役里又出了个小天才哦。”
“小天才？你说那个鸟妖？他哪里小了？都八十了，还比不过当年三十出头的我，那种如果都算天才，那战斗部最好趁早解散，我看他们未来也就那点德行了。”闻人傅嗤了一声。
陶方奕觉得闻人傅的变化也没有闻人傅自己想象的那么大。
不过闻人傅显然不这么想：“诶陶叔叔，我想过了。”
陶方奕歪了下头，他想听听闻人傅又有什么“妙言”。
“我不能这么温良了。”闻人傅也反思了一下自己，“如果陶叔叔你下次再去执行任务，又遇到一个家庭破碎的孩子，就是那种爸爸不疼妈妈不爱的，人家把我当爸爸的代餐了怎么办？”
陶方奕很诧异：“你把自己拔得那么高吗？”都能让人把他当代理爸爸了？
“我觉得我想得还是有道理的，因为陶叔叔你对陌生人其实没有那么亲近。”闻人傅觉得陶方奕的边界感其实比自己强，陶方奕可以施展善意，但是他不接受别人得寸进尺。
但是闻人傅不一样：“我虽然有时候凶巴巴的，但是我确实没那么清晰的边界感。”
陶方奕点点头，等着闻人傅继续说。
闻人傅见陶方奕认同了自己的看法，他更来劲了：“可我不想当别人爸爸的代餐啊，我也不想让小孩往我怀里拱，我需要一点二人世界，和陶叔叔你的二人世界。”
陶方奕：“你要用本体和我一起出任务吗？”
“不行，我假期没多久，我还得上班。”闻人傅很遗憾。
“所以还是亡的那个外形对吧？”陶方奕询问。
闻人傅嗯了一声。
“你的意思是，一个脑袋上只有嘴巴，并且嘴里都是尖牙的厉鬼外形，会让小孩有拥抱的冲动？”陶方奕感觉这事儿不管从哪里看都不太对劲。
“但我太温柔了，温柔到足够让那些孩子忽略他们的恐惧。”闻人傅坚定道。
陶方奕：……
陶方奕觉得是时候让闻人傅抛弃这过于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所以第二天他邀请了自己有孩子的朋友来家里玩。
闻人傅确实表现得很不一样，他没有露出半点嫌弃，也没叫人家“小开水壶”。
这孩子的父母，一个是鹿妖，一个是人类修士。
这孩子看起来就是个眼睛更大一些的人类儿童，他的脑袋上还没开始长小鼓包。
原本这对父母准备自己带着小孩的，结果闻人傅热情地表示今天这对夫妻来家里可以尽情地放松，他可以帮忙带孩子。
“这不太好吧。”鹿妖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家孩子有些调皮。”
“我喜欢小孩，小孩调点皮很正常，说不定以后是个勇于打破常规的小天才。”闻人傅的声音都变得轻柔了。
鹿妖和人类修士对视一眼。
“那谢谢小傅你了。”他们把自己的孩子递给了闻人傅。
他们的孩子已经五岁了，而作为修二代，这个五岁的孩子懂得要比人类的孩子更多一些。
被闻人傅抱过去的时候，这个孩子睁大了眼睛观察这个叔叔。
闻人傅夸他：“你的眼睛真大，真漂亮。”
小孩：“我知道。”
闻人傅：……
诶，这个孩子为什么不腼腆害羞呢？
“我爸爸妈妈说你是天才。”小孩继续说。
“也没有，我只是沾了父母修为的光，说不定你以后比我厉害哦。”闻人傅把小孩放在了自己精心拼好的七彩泡沫垫上，那上面还有各式各样的玩具，那是一些小法器。
“我也觉得。”小孩认同了闻人傅的说法。
闻人傅笑容一僵：“你说什么？”
“我也觉得我会比你厉害，你都一百岁了，还是预备役。”小孩接过闻人傅的玩具，说了声谢谢。
“但是战斗部预备役里，一百岁算很年轻的年纪了噢。”闻人傅嘴角抽了抽，但他还在强行维持笑容。
“一百岁年轻吗？”只有五岁的小妖皱眉询问。
闻人傅：……
“那你们这些成年妖都不够厉害啊。”小妖迅速地解除了一个简单法器上的小禁制，随后他高昂起头。
“我小时候比你快得多。”闻人傅面无表情。
小妖皱起眉头，瞪大眼睛：“不可能。”
“你不是天才，你长大之后只是个庸庸碌碌的妖。”闻人傅说出的话已经有些残酷了。
“你骗人！你吹牛！”小妖完全不信，“你嫉妒我！”
闻人傅：……
那个小妖开始疯狂拆除小法器，每次闻人傅都会说自己小时候更厉害，说到最后，每次小妖察觉到闻人傅想要开口就会发出开水壶尖叫声。
尖叫声听得久了，闻人傅闭上眼睛，深呼吸。
自己很温柔。
自己简直就是个圣父。
但是如果此时此刻能够抓起这个孩子的脚把他像个飞碟一样扔出去就好了。
“那你跟我比！！”小妖不服输，“你赢了我就相信你！”
“行啊。”闻人傅想也没想就应战了，“不过我赢了之后你不准哭。”
“我才不会哭！我最讨厌哭！！”
片刻后。
宛若防空警报一样的哭声响起，哭声萦绕在闻人傅的耳畔。
在另一边陪着那对夫妻的陶方奕本来想去看一看的，结果他被夫妻俩联手扯了回去。
“没关系，没关系哈哈哈。”鹿妖说，“我们相信小傅，无论如何他总不会揍我们家孩子吧。”
陶方奕：……
闻人傅确实没有这么没品，不过只要不揍就没事了吗？
人类修士更是一个术法屏蔽了孩子的哭声，随后继续开始品茶。
他们两个在慵懒的同时又莫名表现出一种急切感，就好像在拼命享受此时此刻的安宁，恨不得把每个感受都刻进自己的脑子里，让自己以后还能反复品味，慢慢回忆。
平常还真是辛苦他们了。
而另一边，正在哭的小妖擦了擦眼泪，询问闻人傅在干什么。
“你别管，你不懂。”闻人傅要把自己精心铺起来的泡沫板给拆了，他要撤回他的关心。
“我喜欢这个地板。”小妖说。
闻人傅：“哇～你喜欢诶～”然后他拆得更起劲了。
小妖啊了一声，开始跟闻人傅抢夺。
闻人傅额角青筋暴起。
这是他用自己努力赚来的工资买的，这个小妖站在什么立场来跟他抢这个？
可很显然，这个年纪的妖再成熟也还没能从过度自我中走出来。
小妖开始尖叫着跟闻人傅争夺，闻人傅气得牙痒痒，他拽着一块泡沫板跟小妖拉扯了一会儿，小妖的力气不如他，但就是不肯放手。
“算了算了，送给你行了吧。”闻人傅把剩下的收了起来。
小妖抱着那一块泡沫板，撇着嘴可怜巴巴地望向闻人傅。
闻人傅：……
见鬼的，这些不讲道理的小混蛋为什么这么会装委屈？自己还在生气，是他说错了话，他到底在委屈什么？！
闻人傅本来想保持对抗，可那个小孩停下来的时候他又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大人，人家什么都不懂。
闻人傅：“……算了，你想吃点东西吗？”
之后的一个小时里，闻人傅一直在后悔自己居然邀请那个小孩进食了。
因为那个自负的小孩又开始侃侃而谈，闻人傅态度好了，那个小孩居然就敢拿他做的食物和小孩自己家的食物做对比。
闻人傅想把这孩子给炖了。
自己是半只老虎，炖半只鹿很合理吧？
说到底自己为什么要让步，让这个孩子骑到自己头上来拉屎。
闻人傅表情呆滞，在心里幻想着不能播的血腥场面。
好在这家人也没在他们家待太久，吃完午饭之后他们就离开了。
那个小孩还冲着闻人傅和陶方奕挥手。
陶方奕一边挥手回应一边小声问闻人傅：“感觉怎么样？有感到爱和包容吗？”
“有的陶叔叔。”闻人傅说。
居然真有？难不成闻人傅真的来了个大逆转，变成圣父了？
“我忽然发现自己老虎的那部分血脉觉醒了，陶叔叔我们今天晚上吃鹿肉吧，我觉得我会很爱鹿肉，而且我的胃一定会完美地包容，消化鹿肉。”闻人傅皮笑肉不笑。
陶方奕：“……小傅，你这是不是有点仇恨过头了？”
“绝对没有，陶叔叔，你想象不出那是个多混蛋的小孩。”闻人傅说到这儿，又停了一下，随后他补充，“这不是他的问题，所有小孩都有这个问题！”
“有些小孩还是比较懂事的。”陶方奕说。
“懂事？陶叔叔你是指那些被忽视的小孩战战兢兢什么都不敢说的胆小样子？”闻人傅冷笑了一声，“那种有话憋着不说的我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