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像？”陶方奕问她。

　　曹小宝笑得更大声了，她伸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陶方奕的语气认真了起来，“让你回到十三岁，然后遇到一个同样十三岁的男孩，那个男孩家境优渥，总是宠爱你，爱你爱到每次你要去某个地方他都会抱着你……”

　　“我的腿部肌肉会萎缩吧？”曹小宝说。

　　“只是一个比喻，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和你青梅竹马，成年之后你们会结婚，然后你们住进大别墅，你过上了富太太的生活，闲得发慌，但你永远不会为明天而发愁。”陶方奕望着她，“你会愿意吗？”

　　曹小宝轻笑了一声：“那我现在的这一切就都没有了？”

　　“金钱的话……你会有更多。”

　　“……那只是一个数字而已。”曹小宝撑着自己的脑袋。

　　“但你现在还在为它们发愁。”陶方奕说。

　　“我是发愁啊，如果明天我能忽然接到一个大单，我能跑起来大喊大叫，你以为我真的那么清高，那么不在乎钱啊？”曹小宝嗤了一声，“但是我不想变成小傻缺啊。”

　　陶方奕：“你不是吗？”

　　“这么对待后辈，容易让后辈自闭哦。”曹小宝望着刚刚张林坐过的地方，她又想起了自己那个“学校文艺汇演”的联想。

　　她忽然觉得有点想笑。

　　“我还是觉得一直被抱着容易让腿部肌肉萎缩。”曹小宝忘不掉这个想法，“那我好好一个人，不就下肢瘫痪了吗？”

　　下肢瘫痪……

　　哈哈。

　　曹小宝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她在青春期有一段时间比较胖，她嫌弃这双大腿太粗了，希望它们能细一些。

　　后来她知道腿长期不动就会瘦，她尽量减少了自己动弹的频率。

　　可学校要跑操啊，她恨死跑操了，把她的小腿肌肉跑得梆硬，形态一点不好看。

　　她会偷偷节食，偷偷焦虑自己的腰腹的围度。

　　看吧，那时候她多傻啊，如果多吃点说不定还能多长高些呢。

　　她的体育会考差一点就满分了。

　　她怎么敢让那个年纪的自己替代如今自己的位置，然后替她做决策？

　　可如果真有陶方奕说的那么一个人，那她从十三岁到现在的这段人生就彻底不算数了。

　　她的“肌肉”会“萎缩”。

　　“外祖，我其实是个有点强势的人。”曹小宝轻声说，“这个性格其实给我添了一点麻烦，也会显得我有点……势利。”

　　陶方奕望着她。

　　“我已经跟你一起去第十九层生活过一段时间了，外祖你应该知道……”曹小宝叹了一口气，“纵容我的懒惰对我来说是一种冒犯。”

　　她当然会偷懒，她当然会想着干脆一辈子什么都不干就好了。

　　可她不需要真的出现一个人，给她某种选择的机会。

　　事实上如果她想选，她之前就不会想着逃离第十九层了。

　　曹小宝最不需要的就是有人去包容她的惰性。

　　就像人好不容易辛苦地学会了走路，忽然有人要时时刻刻抱着她，直到她腿部的肌肉退化到无法直立。

　　无法直立……那多恐怖啊？

　　“你真矛盾。”陶方奕说。

　　“外祖……我会不会像张林一样？”曹小宝问陶方奕。

　　“你不像张林，你应该不会英年早逝。”陶方奕安抚曹小宝。

　　“不是英年早逝，是看不清自己想要的，一直在追寻虚妄。”曹小宝解释。

　　陶方奕：“你觉得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曹小宝：“是他为之付出生命的东西。”他的感情落在了自己的至亲身上。

　　陶方奕：“那虚妄又是什么？”

　　曹小宝：“是……大概是‘家里蹲’这三个字吧。”

　　“这更像是他的执念。”陶方奕晃了晃腿，他感觉回到自己身上的力量越来越多。

　　“我的执念是什么？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

　　“可能只是十全十美，所有人都认可的十全十美。”陶方奕无比欣慰，他现在觉得曹小宝特别可爱，两辈子加起来，陶方奕第一次觉得这个后辈这么可爱。

　　“等等。”曹小宝猛地抬起头。

　　陶方奕捂住了自己的身体，他都快被曹小宝吓出毛病了。

　　还好已经回归他本体的力量不会哧溜一下跑出去。

　　而且力量的回归也完全没有停下来。

　　“那我上辈子也是图个十全十美？可我上辈子也在挑挑拣拣啊。”曹小宝说。

　　陶方奕：“……有没有可能你上辈子和这辈子一样，都在紧急避险？”毕竟成了家之后可就真得负责了。

　　“我后来不是结婚了吗？”

　　“然后你死了，就三个月，你那么大年纪你能干什么？”陶方奕补充。

　　曹小宝陷入沉思，最后她噢了一声：“难怪我那么遭人嫌弃，我记得我上辈子长得还行。”

　　“你遭人嫌弃是你脑子里装的人太多了，不过你死了之后那些人也在感叹你是个奇人，居然真是为了爱情。”陶方奕以前也以为对方心里真能装下那么多人，后来发现这孩子可能只装下了自己。

　　“所以我这属于自私？”

　　“你也没害谁。”陶方奕觉得不能这么看，“相反，你自己过得还挺不舒服的。”

　　“就像刚才那个小孩一样。”曹小宝无奈苦笑。

　　陶方奕点头。

　　“所以我其实压根不适合跟人组成家庭嘛。”曹小宝感觉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孩出现，像是一拳打破了她的某种幻想，她现在又无奈又想笑，感觉自己都快出家了。

　　“也不一定，说不定认清幻想之后反而能步入亲密关系，这都是说不好的。”陶方奕安慰她。

　　“对方不再是个扮演‘好男人’的个体？”

　　“也许你们偶尔能玩玩小游戏，但他应该尊重你在他出现之前就有属于你的完整的人生。”陶方奕说，“你也一样。”

第130章 邪恶老太绑架呆木头

　　陶方奕躺在自己的小摇椅上，晃晃悠悠的，像是睡着了，他身边还有一张小桌子，桌上摆着茶壶和茶杯。

　　手机被架得很远，曹小宝假装路过，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发现手机里正在播放某个摇滚乐队的演出。

　　“我还以为你在看戏曲。”曹小宝嘴角抽了抽，“外祖你是不是有点太狂野了？”

　　“还好吧？”陶方奕给自己倒了一小杯茶，喝了一口。

　　他觉得自己挺悠闲挺安静的。

　　曹小宝摇了摇头，随后她又看向蹲在一旁的亡，亡也拿着手机，脑袋一点一点的。

　　曹小宝探头看了一眼，发现亡看的是戏曲。

　　曹小宝：……

　　亡抬头望了曹小宝一眼，随后他伸手遮住了自己的屏幕，他知道这些小年轻都不懂欣赏。

　　曹小宝无奈叹气。

　　陶方奕在他那摇椅上翻了个身：“诶！你最近有看上的小伙吗？”

　　曹小宝听到这话，更无奈了：“托外祖你的福，最近一个都看不上，我还觉得……”

　　“觉得什么？”亡抬起头。

　　“觉得那些人费尽心思营造自己的性格挺有意思的。”曹小宝笑着说，“诶，我发现大家出门都戴一张假面具，有些人的假面具戴久了，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失去了一见钟情的能力。

　　就像安静的孩子往往心里的事更多一样，所有人都套了一张应对外人的面具，大家都在演戏，每个人都在不断地完善自己的角色。

　　曹小宝感觉自己身边的人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套着大人衣服的小孩，他们总有偷偷卸去伪装的时候。

　　谁知道那些光鲜亮丽的人在褪下能让他们感到骄傲的伪装过后，内里会不会是那个始终无法谅解自己的“张林”？

　　那种浓烈的感情炸开了，随后散落在了她生活的每一处。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我这几天总是莫名地……开心。”曹小宝说。

　　“哦，合理，发现自己的全貌之后确实会忽然地放松下来。”亡有经验，他也曾被欲望困扰过，“感觉好像能真正地停下来看看天空，看看云，看看万事万物。”

　　只是破除了迷障而已。

　　“我打算让我爸妈把小超市关一段时间，我想带他们一起玩一玩。”曹小宝又说。

　　“你有时间？”

　　“总有时间的，噢！西瓜冰好了，外祖，小外祖，你们吃不吃？”曹小宝拍了拍西瓜凉凉的外皮。

　　“吃。”陶方奕举起手。

　　亡没有回应，他准备让曹小宝见识见识什么叫残忍，他一口就能吃掉一整块西瓜，他不准备给曹小宝留口粮。

　　亡正在酝酿自己的邪恶计划，扭头却发现陶方奕缓缓放下手，表情似乎有些低落。

　　“陶叔叔？”亡叫他。

　　“啊？”陶方奕反应了过来。

　　“你不开心吗？”亡问。

　　“你是怎么从一个机甲的脸上看出不开心的？”曹小宝不解。

　　“机甲也是有微表情的。”亡盯着陶方奕的脸，“陶叔叔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只是……”陶方奕望向曹小宝，连曹小宝都看清了她自己，两辈子的恋爱脑都快清除干净了，可陶方奕似乎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