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珩抓紧了胸口的衣服,他喘息声将周围所有声响都淹没了。
冷汗从他鬓角滑下,脖子上青色的血管一路暴起,魔爪一样捧起他苍白脆弱的面颊。
他半眯着眸子,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他与几股能量抢夺自己的身体和意识,他的骨骼被撞碎又拼接回去,他的肌肉被撑开又重新在骨面上附着。
林梦之的呼唤不知道从哪个地方传来了:你会死的!
不,不会。
乌珩细长的手指穿透了胸口的皮肤与筋肉,他掌心按住了心脏的跳动,窒息感立马传遍全身,几股能量的挣扎与嘶喊也随之响起。
“不,”少年鼻尖滑下晶亮的汗水,他嘴角甚至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包括我自己。”
在他掌心下,全世界都得握手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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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动!”
“我说,这个是你女朋友吧?”
阮丝莲被刀从后面架住脖子,鲜血瞬间流满了脖子和衣襟,男人从后面贴着阮丝莲的侧脸,恶狠狠地看着沈平安已经昏迷的少年,“把他交出来!”
X悄无声息落在了他的背后。
他余光一扫,异能包裹住自己跟女生,“不交出来,那就同归于尽。”
沈平安皱了皱眉。
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橙红色的能量就开始震荡,细碎的白色自下席卷,一抹白色从他身后出现。
感觉到了他人能量的接近,男人直接想要引动异能爆,却发现,被冻住了。
“怎么回事?!”
一只手从后面直接揪住了他的脑袋,白刃沿着脖子一旋,脑袋自手中一抛。
乌芷面无表情的脸暴露在众人眼中。
“姐姐。”她喊了一声,“没事了。”
阮丝莲还未回头,就感觉四周温度骤降,脚下土地冻结出一层厚厚的白霜。
“冰系?”
“是冰系!”
说话的人,一一爆开,一地包裹着身体组织的冰块,只有灵缇主人那一队的几个人被放过了。
沈平安忙给阮丝莲抵上纱布和消毒水,他同时看向乌芷,“你跑哪儿去了?”
他忙得打转,不急着要答案,又掉头去将乌珩从地上抱起来。
乌芷睫毛上的霜化成水,像眼泪一样流下来,“哥哥没事吧?”
阮丝莲捂着脖子,“阿珩还不知道,但梦之应该还能救的。”
乌芷不知道说什么,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那我陪你们下山。”
她像是什么都知道,朝那只灵缇走了过去,拉着它的前腿,抱在了怀里,一言不发地埋头往山下走。
她头发都散了,只剩几个发夹还在脑袋上,衣服和裤子都不是合身的,黑色的冲锋衣和裤子明显是男装,她在前面走得很快,X一直在她旁边水平飞翔,嘴里叨叨着,蠢,蠢蠢蠢,小蠢逼,小蠢鸡,没脸没皮。
乌芷一直不说话。
吉普车还好好地停在森林外的空地处,乌芷把狗扔进去,转身看着跟过来的两人,“那我走了。”
阮丝莲一怔,随即小跑到她面前,“为什么要走?你去哪儿?你是怕阿珩帮梦之对你……”她欲言又止。
“我不怕,”乌芷抬起下巴,“我敢杀人我就不怕被杀。”
“我讨厌梦之,也讨厌,哥哥,讨厌哥哥爱梦之,讨厌哥哥不爱我,我不想跟他们在一起。”乌芷双手插在兜里,她嘴里泛起血腥味,现在的天气根本不利于她的活动。
“小芷,不是这样的,”阮丝莲试图伸手去触碰乌芷的脸,却被对方躲开,她拿下手,“梦之跟阿珩一定是爱你的,一定。”
“但爱我让他们很痛苦。”乌芷低头看着鞋尖,“姐姐,我什么都懂,你不用跟我说那么多,不管我聪不聪明,只要我在哥哥面前存在一天,他就会受折磨一天。”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他们爱我,”乌芷顿了顿,“还不如恨我。”
“有关去哪儿这个问题,世界这么大……我可以去的地方很多,无聊的话,我还可以杀一些坏人玩玩。”
“但不管我去哪儿,我都会一直讨厌哥哥们的。”
“只是,以后再也不会没有人会给我扎辫子了。”
X跟上少女,一边嘲笑一边送别。
-
京州。
三座实验室围着一处植物园矗立着,实验室的不远处,便是如今的军方,军方戒备森严,科研所隐匿得最深。
已是凌晨,各处建筑物都还灯火通明,各部门人员依旧步伐匆匆,进进出出。
军方的一栋三层小楼却没亮太多灯盏,因为这里是执法者的办公处,大多任务在身,而任务地点大多又在外地。
二楼的监控室,几十个监控屏上的内容不一,其中一处,亮起红灯,响起警报声。
谢崇宜拎着行李袋站在门口,懒懒地打了个报告,无视了监控室一堆人,“谢上校呢?她没在京州?”
吴典撑着桌子,扫了一眼谢崇宜的行李袋,“你这是做什么?”
“喔,这个啊,”谢崇宜不急不忙,“反正我见一面谢上校后就走,不多待,行李我就不送宿舍了,走的时候也方便。”
“……”
第121章
凌晨三点,谢意结束会议。
“一切都是徒劳。”
“什么玩意儿,我们就等着,等着看什么是真正的末日!”
会议室里吵成一团,拍着桌子,扔着文件,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只差真动手了。
警卫员走在谢意的身后,下了楼梯,院子外面的路灯下面,男生颀长身影出现在谢意的视野里。
他估计是等得无聊了,掌心朝上,把几只飞蛾框在捏造出来的小小空间中,他把几只飞蛾捧到眼前,面孔微微仰起,轮廓得了光照,清晰起来,跟小时候一样。
他察觉到有人靠近,扭头朝大门的方向看去,微扬的嘴角放了下来,冷淡又桀骜。
见谢意朝自己走过来,他放了飞蛾,给了对方一个带讥讽意味的敬礼,“上校。”
谢意站到他面前,回了礼,眼睛微红,“吃了吗?”
彼时的云岭,月黑非高,鸟啼兽吟。
吉普车停在一片冷杉林旁的牧场,青草疯长至半人高,沈平安把帐篷从后备箱里拖出来。
梅思达比中午表现得还要惊讶,“你们怎么什么都有?!”
“既然要远行,就要提前做足准备,有问题吗?”
“没问题,但这是末世啊,这不是过日子。”
“帮我撑一下。”
“好嘞。”
乌珩虚弱地靠在车窗里,看着三人搭帐篷的搭帐篷,割草的割草,X靠着他,那只灵缇也缩在他的脚下。
灵缇腹部的伤口已经凝固,身上其他的伤口也都结了痂,乌珩看了一会儿,他试探着,将掌心贴上去。
他重伤未愈,白光温和流出,绵密的刺痛也沿着心脏越发明显。
他一口气将狗和鸟身上的伤全部治愈,整个人仿佛被汗水洗了一遍,头发都变得湿漉漉的。
灵缇仰起头来,萎靡地用舌头舔了舔乌珩的手指。
乌珩眉心一皱。
讨厌狗。
他压下把狗从敞开的车门丢出去的冲动,把手指攥在座椅边沿,“你的主人是先前死的那一个,我们是合作关系。”
“你叫蜀葵?”乌珩在座椅底下找了找,拎出一只水壶,他把水直接倒在瓶盖里,弯腰送到灵缇嘴边。
灵缇应该是渴坏了,立刻狂喝起来。
X蹲在乌珩腿上,恨恨地看着它。
“几岁了?”
回应乌珩的只有沉默。
乌珩又给灵缇倒了一瓶盖水,看着灵缇黑亮的大眼睛,很清澈干净,看起来没有鹦鹉那么多鬼心眼,但他还是喜欢会说话的。
乌珩又给了几大块生肉,分给了X和蜀葵。
X还好,跟着少年没怎么饿过肚子,再苦再累,它吃东西也不猴急,而且还会挑嘴。
可灵缇就大不一样,一两斤的生肉在嘴里直接就滚进了肚子,吃过跟没吃一样,望着乌珩。
乌珩不知道自己喂了多少次,觉醒异能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虽然差点爆体而亡,但只要没死,可能在不久后的未来,死亡会降临,但眼下,利大于弊。
他心情好,不厌其烦地给狗和鸟喂东西吃,X吃得犯恶心,干呕两声,从窗户里钻了出去,灵缇不知饥饿,真是吃到嘴都张不开了。
“嗯?张嘴,不吃了?”
沈平安在车门的正对面蹲着搭帐篷,他一扭头,看见的便是乌珩在逗狗——少年很瘦,光是肉眼看,都能看出他不同于大多数男孩子的轻盈骨骼,什么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有种散漫沉郁味儿,一种强烈的,不受控感。
此刻他嘴角弯起很不明显的弧度,陌生人大概不知,但只要跟乌珩长久相处过便知道,这是对方心情极好极好的表现。
沈平安也忍不住一笑。
那边的梅思达在拼命割草,割出一小块空地出来,方便搭帐篷睡觉,方便烧火做饭,也免得起了火,把整片牧场给点着了。
总之,不管什么时候,森林防火,人人有责。
“这草……欸,用手割得割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