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将一只与它体型差不多的鲎虫直接从水中拎了起来。
“糟糕,又变异了。”薛屺掐着沈平安的脖子,“会不会六亲不认?不认爸爸也不认妈妈!”
灰鹦鹉浑身的羽毛撞得哗哗啦啦作响,身上的水珠如线飘落,而逐渐被拎到栈桥上方的鲎虫,它的脊背已经被扎透,鸟爪如同钩子一样把它的身体牢牢勾着,任凭它如何扭动挣扎,都没办法把自己从鸟的爪子上挣脱下来。
从下往上看,鲎虫的腹部结构更加奇诡,胸足像一对对人类的小手,它身体中间是深褐,背壳边缘反而浅了,果冻似的。
X拼了命,在半空中,将爪下的鲎虫一分为二!
被撕开的鲎虫还在摆动,掉进水里,X停顿在附近一枝粗壮的枝桠上,它湿了一身,喘气不休,不停转动着脑袋,眼睛看着水下。
在巡视的过程中,它跟乌珩对视上,眼中分明流露出不满。
它爪子动了动,一头就朝水面扎了下去。
水下的鲎虫跳出水面用宽阔的大嘴试图咬下这只看起来就很美味很管饱的大鸟,X瞅准了实际,在水上旋身,利爪直接探进了鲎虫已然张开的口中,它精准刺穿上颚,不等鲎虫反应,它就已经把这大物抓出了水。
X撕开了第二只鲎虫。
第三只,第四只,四五只……
它越杀越熟练,速度越快,没入水中转一圈就拎着一只鲎虫钻了出来,它羽毛似乎不再挂水了,身上仿佛覆盖着一层寒光凛凛的盔甲。
池塘上飘满了粉碎的鲎虫,鲎虫群自己也在享受这顿饕餮盛宴,但它们已不再像之前那样聚集在一起试图捕杀水面上的生物。
灰鹦鹉重新回到栈桥上时,隔着一两公里远,队伍都能听见它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它没有用飞的,而是气势汹汹地朝他们快步走来。
准确来说,是朝乌珩走来。
它从雾中出现,双眼血红,越走越快,栈桥再次被它踩得左摇右晃。
“小心,它好像被激怒了。”沈平安在乌珩后面低声提醒。
乌珩却在X还没靠近之前,改换成了最不方便应敌的蹲姿。
雄赳赳气昂昂,谁人能说鸟不狂?
X一身杀人的气势,距离越近,它气势就越勃发。
只是它身型越变越小了,最后身高跟与蹲着的乌珩平齐,它哒哒哒咵咵咵地跑,直到与乌珩只剩一步之遥。
后面的人呲牙咧嘴,只觉得下一秒就会血溅当场。
乌珩则坦然地张开了双臂。
X一头栽进他的怀抱,头一回发出小鸟特有的叽叽喳喳的叫唤声。
沈平安距离乌珩最近,一两步的样子,他从上方看下去,乌珩抱着撒娇个没完的鹦鹉,细长的手指捋着它背上一绺绺的湿毛,他捏住鸟嘴,给它嘴里塞了块肉,还细心地擦掉了挂在它嘴角的血迹。
一直注视着这一幕的沈平安,突然间困惑起来,乌珩的底色是否与阴郁潮湿完全无关,乌珩的底色实际上是否是温柔和善良?
只是,根本很难有人能走进乌珩的最真实最深处,他就像几百万年后雨季后的地球,而想要靠近他的人,难度无异于在这颗只剩雨水和池塘的星球上找到一处火热干燥之处。
就连鸟,都比人容易接近他。
-
另一边的人也在准备渡一池塘了。
林梦之:“停停停,都听我的,我们划船过去。”
薛慎:“船?”
林梦之:“可以做,附近有竹子,我们一人一竹一杆,划过去。”
阮丝莲:“那应该需要一点功力?”
王梅霞:“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会淹死的吧,还是别冒险的好,梦之同学说的那个好像杂技哦。”
应流泉:“我不行的,我不会游泳。”
林梦之:“你哪儿行?你哪儿都不行。”
闻垣站在水边,水上只有零星的落叶,一望无际,像是没有边际的黑色湖水。
“薛慎,我们合作。”
林梦之他听见闻垣只要了薛慎,冷嗤一声,让到一边——他根本无法想象没有他,其他人还可以怎么合作。
闻垣蹲下来,他将手伸入水中,一道又一道一层又一层的水纹从水面水中荡漾开,波及的面积未知,他抬起眼,给了薛慎一个眼神。
薛慎瞬间明了,“风能冻结水面,理论上的确是可行的,只是这水塘深不可测,我们只能分段实施。”
他说完后,掌心出现蓝色光点组成的能量束,水面被分隔出一条清晰的水路,眨眼间,闻垣制造出的冰层就覆盖了那一条水路。
“哇!”林梦之真心实意地抱住阮丝莲,“好神奇!”
彼时的另一边,桥下黑影成群结队。
“好像不是鲎虫?”
“是鱼。”
“这地方能有鱼?”
“逮一条上来,我分析分析。”
薛屺趴在桥面上,他朝水里送进蛛丝,雪白的蛛丝悄无声息就跟上了鱼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中了一条鱼,那鱼个头不小,目测有二三十斤重,它蓦然甩了一下尾巴,朝深水扎进去。
说时迟那时快,沈平安和蒋荨同时伸手去抓薛屺都没能来得及,薛屺直接就被那条鱼拽入水中了。
“我去。”杨小云看着那被挡开的浮萍,“就这么下去了?”
“林竭。”
“我只负责做饭。”
“林竭?”蒋荨的语气已经在变了。
“好吧好吧,小孩儿就是麻烦。”林竭摘下身上的装备,他食指与拇指在身前并拢,“化形。”
话音消失,他就已经在他所站立的位置消失,一股水柱以一道弧线从上方窜入水中。
林竭所化出来的水柱是半透明的蓝,在水底下与当地水源泾渭分明,他不费任何功夫便卷住了已经被拖往深处的薛屺。
重新回到栈桥上,他丢下薛屺,一身干燥,他弯腰拾起装备一件一件穿戴在身上,“别再给我们找麻烦了,钓鱼不是你那么钓的,像这种大鱼,钓到了要先遛鱼,遛趴下了再收线,不然这种体型的大鱼要想把一个成年拉进水里别太容易。”
薛屺旁边的大鱼翻来翻去,他翻身压住,“好吧我下次注意。”
乌珩在前面走着,都还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他抱着像宝宝一样的X,也在低头看脚下的鱼群。
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吃过鱼了。
在他的手中,藤蔓快速绞缠成一根细韧的长杆,顶端,柔软的藤丝细比鱼线,藤丝不止一根,仔细看,它分出了几十条。
藤丝一接触水面,便如发丝般散开,朝鱼群毫不客气地袭去。
一线一鱼,纤细的藤杆在瞬间绷紧。
蜀葵在后面用嘴咬着乌珩的衣服使劲往后拔。
X也在用嘴拉扯钓竿。
乌珩后背上青筋暴起,他低头看着几十条鱼奔袭出去的水路,藤丝互相缠结又散开。
几分钟不到,乌珩把它们全部都收进了空间。
在队伍跟上来之前,他又收了好几批,最后意思意思地钓上来一条几寸长的小鱼。
“这是什么鱼?”
薛屺抱着大鱼,“鲫鱼。”
“鲫鱼能长这么大?”杨小云问。
“变异嘛。”陈穹说。
“但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鲫鱼?”
“一般来说,”薛屺想了想,说,“可能是有些鸟在外面吃了鲫鱼,它在这儿的水域拉了屎,拉出来的屎里有鱼卵,然后就生鱼了,有些植物也是这样,鸟吃草,鸟拉屎,屎里有草籽,然后屎发芽。”
看见众人表情复杂,薛屺思索着,“大便会显得文明一点吗?还是,粪便?”
乌珩拎着自己的小鱼朝前走去。
蜀葵同手同脚走在他的旁边,从小鱼的尾巴下面往上,一口一口地吃。
拎鱼的人类还没有发现。
接下来的路程,两支队伍都加快了速度,尤其是乌珩这一边,栈桥仅靠他一人的能量维持,哪怕有蒋荨在不断地加固,对他本身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消耗。
翌日的下午,天色微变,雾气更大,林间几乎什么都无法看清,他们在这时候终于接触到了地面。
“先吃饭吧,我真是要饿死了。”林竭又在不耐烦。
“你做饭。”
“还是赶路吧,真是烦死了。”
乌珩装作不经意地从包里拿出一张折叠凳坐下来,还有干毛巾,其他人在分配工作,他只管把自己打理干净。
一根干毛巾,他先用来擦了脸,然后擦了头发,最后在面前的蜀葵和X之间,选择了先给X擦毛。
X张开双翼,俨然马上要登基的得意模样。
蜀葵哼唧了一声,趴在了地上。
乌珩一边给X擦着毛,一边瞥了一眼正在表达不满的蜀葵,“把嘴擦干净再叫。”他的那条鱼最后被蜀葵偷吃得都只剩一个鱼头了。
鱼没有被他吃,而是被狗吃,死的时候,死不瞑目。
蜀葵在地上打了个一个滚,讨好地把肚皮露给乌珩。
乌珩没有去揉它,而是低声说:“鸟比你先来到我身边,所以很多时候我可能都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对待你们两个。”
“而且,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是你的主人。你自己心里应该也很清楚,你的主人只有一个。”
蜀葵安静下来,眼睛朝上看着收养自己的人类。
乌珩很快就给X擦干了身上的羽毛,X抖了抖毛,甩了甩脑袋,目光炯炯地看着乌珩,它胸腔里发出咕咕声,突然张嘴。
“乌珩,亲我。”
“……”乌珩拿着毛巾的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