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在同一河域处,两面竹筏子被推入河流,林梦之率先跳上去,他接了阮丝莲上筏子,让其他人自个儿跳自个儿的。
“梦之同学,你扶老师一把。”应流泉差点一屁股铲进水里,他爬起来,连忙找林梦之求助。
闻垣从后面过来,一把抓起应流泉,把他丢上了林梦之的筏子,整个筏子都一斜,林梦之赶忙跑远平衡重量。
“闻队长!你怎么不把他丢你的筏子上!”
闻垣一脚把自己的筏子蹬入水,筏子头部没入水中,很快又浮了起来,他道:“我带剩下三个人和陈医生,薛慎,你跟林梦之一起。”
王梅霞等人颤颤巍巍地走上闻垣那做工粗糙还漏水的竹筏,它只是能够让人浮在水面上,不至于像石头一样沉下去,危险系数只要人站上去就会破表。
应流泉和林梦之一人持一桨,拼命地划起来,划了没几下,两人手臂都酸痛难忍,默不作声地动用异能。
他们所在的这条河道算不上宽阔平缓,距离岸边二三十米远的地方就有一座柱状的山棱居于其中,水流绕过它,在不远处重新汇合,因为地势而变得湍急不少。
“闻队可真有奉献精神,一筏子拖后腿的。”
“陈医生又在看着人流口水了,我看他就是欠打。”
“这浪花,还挺大,打我屁股上了。”
林梦之一直絮絮叨叨,薛慎盘腿坐在最前方,他看着身侧以及远处流速变急的河水,伴随出现的还有越来越响亮的水声,他的表情慢慢沉了下来,“抓稳。”
他的话刚说完,两边筏子上的人就都感觉到了筏子像是自己出现了发动机一般一头就往前冲了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林梦之抱着桨,双手死死扣住筏子上的麻绳。
水花四溅,筏子被急流带着快速前冲,头端哐当一声撞在凸起的一块巨石之上。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筏子被回流的漩涡卷着在原点飞快转了好几圈,薛慎用水拖住筏子,将两边的人都送出了漩涡。
两片筏子在水势急促的河道之间跌跌撞撞一路碰撞,筏子上的人一边掉一边被薛慎和闻垣捡个不停。
湍流席卷着碎石噼里啪啦地打在所有人的身上,冰凉又附带着尖锐的刺痛,其中掺杂的树叶树枝抽在人类身体上更是宛如酷刑,强大的异能者在这种时候也仅仅只能自保而已——这还只是一条不算款的河道,大有可能还没有汇进春茵河。
“应老师!应流泉!”林梦之半张脸撞得通红,他趴在筏子上,及时抓住又掉下了水的青年,“你掉下去多少次了?你自己说!”
“对不起啊梦之同学,我……呕……”应流泉把他们早上吃的野菜和压缩饼干全吐了出来。
薛慎坐在筏子的最前端,他运转全身的能量,他无法让整条河道都静息下来,但让筏子下面部分的水流托着筏子稍微和缓点前行还是没问题。
林梦之把阮丝莲和应流泉拼了命地稳在筏子上,一个固定在左臂下,一个固定在右臂下,遇到筏子歪斜撞上巨石的情况,他还要带着两人闪避。
看着额头青筋暴起,被流水拍打得满脸涨红的林梦之,应流泉吐出嘴里的水,“或许我可以让你舒服点。”
林梦之面对着应流泉,浑身上下都是戒备,“不用,你自己留着吧,你的舒服就是让人上天堂!”
在被河道堪称玩弄了大半个小时后,筏子从一处高地带着水花平移而出,短暂滞空后,疾速下坠。
砰!
砰砰!
连续几道落水声接连响起,还好他们不算是从高处掉下来,不至于被砸得头晕目眩,林梦之仰面掉进水里,不用做苦力的感觉好舒服~
但这种感觉也就一瞬间,他睁开眼,翻身探出头找寻着队友。
在两条河道的汇合处,深深的漩涡与无数道回流下,阮丝莲的双手在水花底下时隐时现。
她的旁边,应流泉也昏昏沉沉地求救,“我……唔咕噜噜……我不会咕噜……游泳。”
林梦之飞快移动到交汇处,他一把捞起已近昏厥的阮丝莲,再用另一只手去抓应流泉。
可没想到的是,他的手抓了几次都落空,水下,一道强有力的力道攥住了他的脚腕。
忍着流水冲击眼眶的刺痛,林梦之埋进水里,水下……又他妈是应流泉!!!
林梦之喉间溢出血腥味,他一手揽抱着阮丝莲,努力把她的头送出水面,又试图仅仅用腿就把应流泉从水里给拖出来。
但他忘了,应流泉是个异能者,等级还比他高,潜移默化的,他就不想努力了。
眼看着三人就要一块往下沉,一条水柱从侧面袭来,撞击在应流泉的腰部,应流泉直接晕厥了过去,水柱一分为二,勒着应流泉把他送到了岸边。
另一条水柱,将已经送林梦之怀里脱离的阮丝莲以同样的方式送离危险激荡的级团河段。
剩下一个林梦之,薛慎的身影从水中隐现,他从后方用手臂勒住林梦之的脖子,把人带上了岸。
薛慎带着林梦之回到岸上时,阮丝莲和应流泉已经醒了,两人还算不上溺水,呛咳了一阵子就好了,林梦之要严重一点,他被应流泉拖着往下的时候还动用了异能,水火不容,一察觉到火系的存在,水流便竭尽全力从四面八方包抄他。
“林梦之?林梦之?”薛慎拍了几下林梦之的脸,浑身湿透的闻垣也蹲下来拍了他两下,紧跟着,王梅霞也拍了他两下,罗磊也走过来拍……
最后还是陈医生挂着一身还在滴水的白大褂而来,“心肺复苏啊,就这么拍当他是皮球吗?”
薛慎抹了把脸的水,跪到林梦之一侧,手掌叠在一块儿,朝胸中点按下去。
连着按了二三十下,薛慎喘着气停下,陈医生那张腐烂的脸正歪着看他,“人工呼吸,两次,然后接着按。”
“你是医生,你来。”薛慎听见要人工呼吸,皱了下眉,直接站了起来。
“我没气儿吹给他。”
薛慎扫视了一圈,阮丝莲自己都还没缓过来,应流泉更是废物,那三个不熟的人,他将他们三人的嘴印在林梦之嘴上的画面想象着,想象到半途,他就认命地重新跪了下来。
他弯下腰,扶住林梦之的后脑勺,让他尽可能的仰起脸,不明显地深吸了一口气,朝对方微张的嘴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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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神见地仿若旅行的跌宕烂漫,京州气氛要低落太多太多。
兴冲冲从北方基地归来的窦露,从饲养园里带回来的是一只小罐子。
“这是一次意外,我们也感到很抱歉,实验过程中,我们已经竭尽所能减轻了它的痛苦,在它的生命结束之际,我们还给它喂了二十斤三文鱼,如果我们还可以为你做些什么的话,你可以尽管提,但我希望你能理智,这只熊说到底是基地财产。”
窦露没有去食堂吃饭,抱着罐子回到宿舍,没有洗漱就躲进了被子里,天黑之后,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只剩她的啜泣声。
一道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越来越近。
“叩叩”
“窦露。”
窦露从床上坐起来,她走去开门,门外,谢崇宜表情淡淡地站在外面。
他什么话也没说,窦露再一次泪流满面,“凭什么?凭什么因为体质特殊就要配合人类的实验?因为人类需要出路,所以就可以没完没了地牺牲其他的生物吗?人类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照样说死就死!”
“他们说要研究熊的基因编辑,说想要解决变异植物离体后依旧可以保证宿主存活,我才让小熊乖乖跟他们走的,他们把她害死了,我把她害死了!”
“为什么总要做一些那么复杂的事情,为什么总要追求科技进步,医学进步,到了该死的时候就认命地死不行吗?难道所有生物中,就只有人类最值得活?”
“他们是为了解决人类的生存问题吗?他们只是为了解决自己的问题,就像以前他们永远缺一款真皮包一双真皮鞋一样。”
谢崇宜垂眼,他暂时不对这件事情发表任何意见。
在两人之间的地面被窦露一颗颗泪水填满之时,他才道:“过几天我就离开京州,你要不要一起?”
窦露心痛得无法呼吸,她后悔来京州了,可如果不来,她可能都见不到那只小熊,她耷拉着肩膀,“我相信,乌珩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也不一定。”谢崇宜语气散漫地击碎了窦露的幻想,“他对自己都极有可能做出你无法接受的类似的事情。”
第149章
“物竞天择我不是不能接受,我还能活着,我跟他们也没什么区别,我只是,”窦露泪眼朦胧地看了谢崇宜一眼,无力道,“我讨厌虚伪。”
“乌珩也这样。”谢崇宜在忙碌之外的空闲里总在想乌珩,先是想念,见不着人摸不着人就变成了想,抽丝剥茧地想。
从末世之前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对话,到末世之后逐渐变得频繁的交集,谢崇宜想了个遍,得出的总结是乌珩有一千个面,若要说乌珩在哪些时候是真实的,那只有在吃或者被吃的时候。
“班长你一定要在背后说乌珩的坏话吗?”
“那倒不是,”谢崇宜转了身,往走廊的出口走,“下来吃饭吧。”
窦露把装着小熊骨灰的罐子放进被子里,换上靴子,小跑着跟上了谢崇宜。
“所以,班长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谢崇宜脚步没有任何停滞地往前走,“你希望心怀鬼胎的人把“我是来干坏事的哦”直接告诉你,而不是伪作好人,施与你欺骗。”
窦露鼻子又酸了,“我只是希望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可以简单点儿。”
“你吃完饭后早点睡。”
“……”
走出宿舍楼,谢崇宜走到门边拎起挂靠在门上的一把黑伞,冰冷的雨水在伞面抻开是溅了几滴到窦露的脸上,凉得窦露整个人都一抖,也瞬间清醒了不少。
“枯叶蝶和角蛙的外形肖似落叶,比目鱼可以改变身体的颜色和图案,我们以前遇到的猪笼草和瓶子草,众所周知的蝰蛇,它们都会为了躲避天敌或是捕猎而伪装自己,人类自然也不例外,”谢崇宜踩下台阶,“但你可以选择是要成为猎物还是猎手。”
“我不想被人伤害,也不想去伤害任何人。”
窦露攥着自己那把伞,走在谢崇宜旁边,她声音跟雨声差不多大,“但我知道,除非我现在死了,否则我永远都不可能置身事外,因为我还想多一些人活下去。”
他们总共有六个工作食堂,距离他们宿舍最近的是3食堂,食堂的黑板上会更新每日菜单,今天的主食是玉米饼和糙米饭二选一,在朝不保夕的末世,这已经算是奢侈。
但只要了解后,就会知道玉米是实验室研究出来的玉米,两天一出,量大难吃,本来是用来喂牲畜,以保证肉类的供给,结果牲口都嫌难吃,丢了又浪费,最后全码在了食堂,做成五花八门的简餐和方便携带能存放的应急食品。
荤食要比主食好得多,是变异鸡,个头大的变异鸡一只能有好几百斤,通常一个食堂一天的肉类需求都满足了。
素食的可选性要丰富一点,有莴苣、西蓝花和青番茄蛋汤——蛋汤依旧遵循末世以前别想舀起来的老传统。
食堂里这时候几乎已经没有了人,为了节省用电,这会儿的灯泡也熄得只剩下了零星两三盏。
谢崇宜和窦露打了饭后随便挑了一张饭桌坐下。
刚坐下,背对着他们的一个纤瘦身影就端起餐盘,转身朝他们大步走来。
那条斗鱼,窦露每回见他都能被对方的脸晃一下眼睛,不过她并不清楚对方是一直就这么好看还是变异之后才变得这么好看——因为斗鱼在基地里谁也不理,说话还特别特别特别难听。
只见斗鱼在女生旁边一屁股坐下,他头发如今成了粉白色,连带着睫毛也不全然是纯黑,眼神虽然带着水汽却没有一点楚楚可怜的意味,反而一脸的桀骜不驯。
在昏暗的空间里,他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像在发光。
然后就见他把自己盘子里的一堆零食直接扣在了谢崇宜的餐盘里。
窦露倒抽了一口凉气。
“都是他们塞给我的,我不吃。”
谢崇宜眉眼匿在最昏暗处,他眼皮抬也未抬,只是将筷子放了下来,扶着餐盘,悠然地将餐盘里的食物全部倒在了桌下的垃圾桶。
他起身,没去看斗鱼难看到极致的脸色,把餐盘丢去了收集点,重新拿了一套干净的餐具,又重新打饭。
厨房工作间内的大叔从窗口里伸出头来,“浪费粮食,扣你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