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乌珩从后面的位置,艰难挪移到了副驾驶——蜀葵自觉腾了一小块地方出来,并用爪子抱紧了他。
乌珩直视前方,薛慎他们所在的那辆车一颠能颠起半米过高,车身能完全腾空,要不是车上有异能者给车身加了防护,估计走不到一半,车就会被那些岩石给撞散架了。
但乌珩看的不是路有多不平,他看的是车轮上那些随着颠簸不断掉落却还是越来越多的丝状物。
终于,薛慎他们那辆车的地盘底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接着就冒出了黑烟。
乌珩推开狗头,将手伸到车窗外,肉眼可见的淡绿薄雾在他掌心化开,越飘越远,直到那些缠在吉普车车身上的菌丝一根根萎靡,全掉下了地。
啪嗒。
一道绿色从天而降,直接像一条毛巾一样挂在了乌珩的手臂上。
?
乌珩定睛一看,是毛毛虫。
毛毛虫的头尾还吊在空中扭动,有力的吸盘牢牢地吸附着他的身体。
乌珩的胃里一阵翻腾,生理性的反胃和憎恶让他恨不得把这只毛毛虫撕成碎片,但还没等他真去撕碎这软体虫子,蜀葵上半身倏忽伸了出去,一口就把毛毛虫的脑袋咬在嘴里,浆液四溅。
灵缇甩掉了毛虫后,一口吐掉口中的部分,回头冲乌珩吐舌头。
“等会记得漱口。”乌珩被恶心透了,拍了拍蜀葵的脑袋,回到了后座。
回到座位上后,乌珩手臂上的酥麻感还是迟迟不褪,他坐得离谢崇宜近了些,把手臂放到谢崇宜腰后用力蹭了蹭。
谢崇宜揽住他,本以为是对方投怀送抱,却听见了一句咕哝,“讨厌的虫子。”
谢崇宜动手直接捏住了乌珩的腮帮子,眯起眼睛垂视着对方,语气不善,“哥哥讨厌谁?”
“……”乌珩沉默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他索性一把抱住谢崇宜,把头埋进对方颈窝,“别凶我,好吗?”
谢崇宜一直就吃乌珩这一套,但他不爱表现出来,让乌珩知道自己能被他随心所欲的拿捏那还得了,他把人推开了点儿,又没彻底推开,“以后不许再说讨厌虫子。”
“?”乌珩抬起脑袋,在不断的颠簸之中尽力不撞上谢崇宜的脸,“植物本来就讨厌虫子。”更何况,他现在还处于开花期。
“但虫子喜欢植物,会帮助植物授粉,繁衍,嗯,传宗接代。”
乌珩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不需要。”
谢崇宜不再跟他说话,而是把手指直接伸到了乌珩耳后开得最热烈直径也最大的那朵花的花蕊上刮了一下。
乌珩瞳孔微颤,手指瞬间掐紧谢崇宜的腰身,半边身体都发了热。
“不需要?”谢崇宜把沾上了花粉的指腹送到乌珩的眼前,“这是你的……什么?”
他这株虞美人是黑色的花瓣,淡黄色的花蕊,花粉自然也是黄颜色的粉状物,质地细密、湿润。
乌珩呼吸急促粗重,难堪地把脸撇开。
“到了。”沈平安不含任何情绪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给车熄了火,“要检查车身有没有损坏,你们可以下来透透气。”说完后,他下了车。
谢崇宜没有被沈平安惊动打扰,他把乌珩的脸拧正,把指腹上的花粉轻轻抹在了他的唇上。
乌珩还在疑惑愣神之时,对方看似有些漠然的双眼在他眼前放大,接着,他唇瓣便被对方给含住了,沾在唇上的花粉被缓慢地舔了个干净。
所以两人最后面才下车,窦露正在被敖舍带着检查修补几辆车车内外的损伤。
回头看刚刚路过的那条路段,菌丝已经铺满,就连那些裸露的岩石都没有被楼下,上方的巨树还在往下掉毛虫,毛虫一旦接触到地面,就再也跑不掉了。
“现在几点?”薛屺忽然问。
“下午两点。”
“那,几月几日了?”
“马上就元旦了……”
“哦,”薛屺挠挠头,“那赶紧上车走吧,要是能赶在元旦之前拿下死亡之地,我们还能赶上在自己的基地里过新年。”
“林梦之去哪儿了?”薛慎从后备箱那边走过来,手中抱着几瓶水,很快就被瓜分了个干净。
“撒尿。”窦露面无表情地说。
她刚说完,林梦之就从林子里跑了下来,一头的雨水,他边跑边鬼叫,“太可怕了!那些小草缠我的腿!”
“确定是缠腿吗?”
林梦之根本听不懂话外之音,他视线黏在了乌珩身上,“欸”了一声,走到乌珩面前,“阿珩,你头上怎么开了这么多花?”
其他人也早就注意到了乌珩的变化,但他们没问,乌珩想说自然会告诉他们,虽然现在这形象,乌珩不说他们也知道。
乌珩也烦躁,他向来不喜欢受人关注。
“不知道。”
窦露靠在车门上,思索了一阵,缓缓道:“上一场雨不就是能量的一次爆发么,这是第二场雨,能量在原来的基础上再次激增,乌珩是双系异能,现在又还是春天,变异植物会疯狂开花也很正常嘛。”
“那这要开到什么时候?”林梦之在口袋里摸着,“可惜,没手机,不然给你拍两张。”
“……”
“难怪现在动植物又比之前凶残了不少,丧尸都跟着少了。”雪智若有所思道。
“对啊对啊,所以我们赶紧上路吧!”薛屺催促道。
乌珩走在谢崇宜身后,他边走边身后摸向自己耳后,从花瓣一直摸到底端,谢崇宜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来的时候,他正好一个用力,那朵花就被他拽了下来。
“班长……”乌珩攥紧手里的花,眼前天旋地转,在谢崇宜肃然的声音里,他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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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崇宜研究了一路怎么把那朵花再给乌珩安回去,但是却根本找不到花茬,乌珩也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
一直到了梅州基地,乌珩都还没有醒——谢崇宜背着他下车做安全监测。
梅州基地倒没有像其他基地那么多规矩,只要不是感染者,就会放行,所以检测起来也很快,只是到了乌珩这里时耽搁了一会儿。
因为乌珩不仅脸色不好,还一头的花儿,人又是昏迷状态,守卫换了好几台机器各做了一遍检测,确定只是少见的植物共生体便放了行。
梅州基地比汉州要荒凉不少,街道以及建筑物也都还没有及时修整,但来去的人还不少,脸上尽是在外奔波打拼的疲惫。
定下住的地方后,谢崇宜把乌珩放到床上,弯腰给他脱了鞋袜,顺手还捏了一把对方的脚,温度高得不太正常,握了一会儿后,谢崇宜才松手,他给乌珩盖好了被子,坐了一会儿后才去洗手洗脸,又打水给乌珩擦脸。
“那个,”门是开着的,杨澳就直接进来了,他抱着花盆,“班长,这个放哪儿?”
“放窗台上就行了。”
“好。”杨澳把花盆小心地放在了窗台上,他转过身,迟疑了一阵子,小声问,“班长,你在跟乌珩谈恋爱么?”
“你知道了?”谢崇宜把毛巾扔进水盆,把床头的灯调暗了一点。
杨澳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在车上我都看见你俩亲嘴了。”
“那你还问。”
“我确认一下嘛,”杨澳就是亲眼看见了都不敢信,“有点意想不到而已。”
谢崇宜扯了一下嘴角,捻紧乌珩被角后,他在床头柜上以一个漫不经心的姿势坐下来,手中把玩着乌珩拽下来的那朵花,没有让杨澳走的意思。
“哦,那你说说看,为什么会意想不到。”
杨澳倒不惧谢崇宜,只是颇有距离感,他找了个远远的床尾坐下,“你们以前在学校都没怎么说过话,而且乌珩还有些脸盲,他连记住我长什么样子都花了两年时间,班里的其他人他是一个都不知道长什么样。”
“要按照这么讲的话,乌珩现在应该还没能记住你的脸。”杨澳摸着下巴,自我感觉良好地分析,并且得出结论。
“……”谢崇宜一个不小心,给手里的花瓣撕开了一条微小的口子。
杨澳:“乌珩在学校本来就没有朋友,关系好的同学都没有,虽然我是他的同桌,但也就只是个同桌,也就比你们多了解他一点点。”
“比如?”谢崇宜表情显得格外友好,上身前倾,很乐意倾听的样子。
“比如他上课的时候打瞌睡,老师从来没有发现过,因为他一旦要打瞌睡了,就坐得很正,手里的笔还不会掉。”
“他还有点不太合群,也没什么爱好,像我们打游戏打球什么,他都不感兴趣,每次放了学就回家。”
“反正我以前是很难想象他跟谁谈恋爱的样子,感觉他根本就不可能像其他男生那样去哄女孩子高兴,也没人能把他哄高兴。”
“不过今天看见你们在一起,好像还挺合适的。”杨澳发自内心地替乌珩感到开心。
谢崇宜点了下头,“是挺合适。”
杨澳搓着膝盖,努力回忆,“其实以前也不是没有人给乌珩表白过,是低年级的学弟,给乌珩买过不少吃的,结果到最后,乌珩都没记住小学弟长什么样,哈哈。”
杨澳自顾自笑了半天,才发觉班长没跟着自己一起笑,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杨澳被看得越来越不安。
谢崇宜则矜持地弯了弯唇角,“你可以走了。”
第185章
班长就是班长,班长就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班长在末世也仍是跟以前一样的从容不迫。杨澳心想,终于又在这末世之中找回了一星半点踏实感。
谢崇宜好像不知道乌珩脸盲,对方在他面前半点都没表现出来过。
脸盲的话,是不是说明在乌珩的眼里,他每天都在跟不同的人谈恋爱?
谢崇宜越发感觉这世界待自己很不过如此了。
他从床头柜挪到椅子,孤坐了两个小时,乌珩还没有醒的迹象,窦露他们几个来叫去基地里面找饭吃,他也拒绝了,让他们给自己带一份回来就行,他要在房间里等乌珩醒来。
“一个寡妇的自白。”
“是寡夫。”
“那是鳏夫。”
“寡妇感觉年轻貌美,鳏夫感觉老年瘸腿。”
他们吵吵嚷嚷的,拉上门彻底离开后,谢崇宜瞥了一眼房门口,将椅子移到了离床更近的位置,从被子里拿出乌珩的手握在手中。
乌珩的手烫得惊人,谢崇宜按压着他手腕内侧,能够清晰察知到对方体内汹涌澎湃的力量——但还好,是正向的,和自己的不一样。
谢崇宜余光扫了一眼脚下的地板,昏暗光线勾勒出他模糊嶙峋的影子,羽毛一样的触角在地板上摇曳得如同两条黑色的章鱼触手。
它们在朝床上的人靠近,它们是他的一部分,它们所想要的都是受了他的影响。
硬要说的话,能量不具备人性,它就是他,但它的行事却只依靠动物本能,只有想不想,没有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