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崇宜暗自磨牙,“有没有人受伤?”
何似玉捧着半张脸,“有,每个人都被抽了一巴掌。”
“当时所有人都陷入了昏睡,不用这样的办法叫不醒你们。”谢崇宜看着空荡荡的学校,说道。
何似玉点点头,觉得也是。
可这份信任没能持续太久,他指着谢崇宜,“可是你脸上也有哎,乌珩脸上却没有。”
“他脸皮厚。”谢崇宜以前怎么没发现何似玉爱死抓着一件事情不放,生活委员没有生活委员的样子。
乌珩无所谓,他看向从教学楼里前后脚跑出来的林梦之与乌芷。
乌芷抱着X,甩着眼泪朝他跑来,"哥哥,梦之哥哥说你死掉了。"
林梦之正好跟上,听得清清楚楚,他嘿嘿一笑,“开开玩笑,活跃活跃气氛。”
他说完之后,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一头黑紫界限分明的头发都竖了起来,他看着乌珩,脸激动得涨红,他知道校门口那两丛长势恐怖的变异植物肯定是乌珩解决的!
但乌珩却朝他轻轻摇头。
?
其他人后面才聚来,杜遥远一连发出了十几声我草,他扛着一把扫帚跑过去,戳了地上的枯枝两下,“真死了?”
窦露也跟着过去,她掌心贴地,“我感觉不到它们两个的能量源了。”
“班长……你越来越厉害了啊!”李束不敢跟谢崇宜动手动脚,打了空气一拳,一脸有了大靠山的激昂。
平时就处于边缘的乌珩这次又被挤到了一边。
对于“垂丝茉莉与芭蕉树之死”心里门清的林梦之一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明明是你解决的。”林梦之压低声音,其他人此刻情绪激昂,一时间也没心思去注意校外人员愤恨的神色与低语。
乌珩却道:“我不想当出头鸟。”
“而且,就算要当出头鸟,也不是现在。”
乌珩不是看着谢崇宜说的,而是看着其他人。
他们太弱了,乌芷好歹还有着一张能用来做装饰品的脸蛋,而他们,百无一用,就算是当做食物都得再养一养。
被一群包袱知晓真实实力只是在给自己增添麻烦。
更何况,乌珩摊开掌心,虞美人的黑色花瓣微微朝中间卷曲,颜色比之前黯淡了不少,超出自身承受能力的能量将它冲击得很虚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整好。
这期间,还是老实安分点吧。
林梦之似懂非懂。
乌芷抬眼看他,“枪打出头鸟你不知道?我都知道。”
“乌……乌珩!”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从三人身后传来,乌芷回头回得比乌珩还要快。
“应老师?”乌珩看见青年,怔了一下,“你怎么在学校?”
其他人听见老师这两个字,条件反射地猛然噤声,朝应流泉的所处位置看去。
学校里竟然还有老师在?
在看见确实是自己班上的老师之后,众人满脸惊喜地涌到了应流泉身边,“应老师,您为什么会在学校?就只有您一个人吗?”
“天呐老师你现在简直像一个骷髅!”
“您这段时间一直在学校吗?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看见过您?”
谢崇宜再厉害,那跟老师也不能比,哪怕这个老师都不是班主任,也不是主任,只是科任老师,哪怕对方现在看起来皮肉松垮脸色蜡黄浑身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应流泉擦擦跑出来的汗滴,嗓子嘶哑,“我一直躲在员工宿舍的顶楼,不敢下来,这不,我看见那花儿都长到了教室里,拼命叫你们,没想到还把你们都叫醒了,一个都没少。”
他一直待在顶楼,除了挨饿和睡觉,无事可做,所以他每天都会把还在学校里的幸存学生数一遍,数量上,他极清楚。
“叫、叫醒的吗?”所有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被抽嘴巴子抽醒的啊。
“嗯呐,我叫醒的啊。”应流泉往前数二十几年,没什么大出息,读书时只知道埋头学习,同学孤立导师把他当狗使唤,工作后同事无视上司也把他当狗使,喜欢他的学生屈指一数也为0,本来他都已经做好了在顶楼饿死的打算,可此刻一出手救下了这一群学生,他为人师表的信心一瞬间就回来了不少。
窦露摸着脸上凸起来的红痕,嘟囔道:“老师你叫就叫,干嘛抽我们?”
“啊?”应流泉一脸的疑惑。
“老应你也有异能吗?不然隔这么远,你怎么抽的我们?”李束好奇道,而且力道还不小,李束被抽醒后的那一刹那,似乎听见了自己脑袋里脑浆哗哗啦啦晃荡个不停。
被问到异能,应流泉羞窘起来,“我没有异能。”
李束“哦”了一声,心里立马将他与乌珩乌芷归位了一类人。
乌珩坐在最旁边的花坛上面,他双手撑在身侧,仰头看着头顶葱茏的树冠。
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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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丝莲煮了一大锅挂面,蔬菜只有两颗已经蔫吧了的大白菜,调味品也只有油盐。
平时,所有人每天都指着早上这一顿热腾腾香喷喷的白水面,明明什么佐料配菜都没有,可他们却吃得停不下来更加吃不够。今天却因为昨天晚上憨吃了大堆零食,闻着寡淡的挂面味儿,胃里就有些翻腾。
阮丝莲按照她昨天说的,给乌珩和乌芷还有林梦之的碗底都垫了一只荷包蛋。
“别告诉别人哦。”她盛面时,朝乌芷眨了眨眼。
乌芷狠狠点头。
乌珩很久没吃热腾腾的食物了,阮丝莲人美心善,他不太好拒绝,加上他也确实饿了,不是虞美人嗜血的饿,而是人类才有的正常的饥肠辘辘的感受。
他试着往嘴里送了一筷子面条,尝到的味道居然不再是泥渣味儿,而是裹着清淡面汤的面食。
乌珩一边思索着味觉变化的原因一边吃,他速度很慢,左右两边的林梦之和乌芷吸溜吸溜吃得满头大汗,满足得很。
“她有点东西,什么材料都没有,都能把面条煮得这么好吃。”林梦之很欣赏厨艺好的人,“回头有条件了,我得跟她切磋切磋。”
“溏心蛋。”乌芷一脸惊喜神秘。
吃得最多的就是地理老师应流泉了,他一碗接一碗,直到阮丝莲举着汤勺露出难色,“老师,没有了,要不您歇歇,中午再吃。”
一时间,周围几个人都吃个没完的应流泉看去。
应流泉不好意思地把手缩了回去,“那,那我下顿再吃。”
"我说一件事情。"谢崇宜从外面走廊进来,他不知道从哪儿换的一身干净衣裳,跟乌珩身上同款的夹克被换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黑色的运动服,他面部骨骼线条走向利落凌厉,越深颜色的衣裳越显不可一世。
乌珩握着筷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衣服,用另外一只手抚平了部分褶皱。
谢崇宜说话,众人听得比听应流泉说话还要认真。
而身为学生团体中唯一一名师者——应流泉,头一次听学生训话,他也感到有些小紧张呢。
讲台上的男生拉开一把椅子,懒洋洋坐了下来,“我准备去京州。”
话音一落,啪啪两声。
“不好意思,我筷子掉了。”有人支支吾吾道。
“班长,去京州干嘛啊,我们在学校待得不挺好吗?外面那么多丧尸,还有怪物!”
“京州还那么远,距离我们这儿七八百公里,怎么去啊,难道走着去?”
谢崇宜靠着讲台,托着下巴,“我有说要带上你们吗?”
教室里幸存的大部分人都脸色瞬间煞白,所有质疑的声音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乌珩也只是微怔,原来大家都不知道谢崇宜要去京州。
他只告诉了自己。
还邀请了自己。
乌珩蹙蹙眉,面皮紧绷,他不知道受宠若惊具体是什么感觉,他觉得这也是个负担。
谢崇宜很短暂地扫了他一眼,接着笑起来,“但我也没说不带你们。”
有几个人提着的一口气悄然松开了。
“那个,”有个小个子的男生把手举了起来,“我不想去京州,但是我家距离学校有八九公里,太、太远了,班长你能亲自送我回去吗?”
他说着说着,眼泪淌了下来。
这一个多星期,他一直跟着大家混日子,当然,混日子的人也不止他一个,他们都期盼着这场灾难快快过去,他们可以快快回到家中,吃父母做的简单却珍贵的一日三餐,然后躺到温暖舒适的床上,好好睡一觉,只当前面经历的丧尸啊变异啊是一场梦。
可就连他们市长都没有逃过这场劫难,市长可是大官儿!
他们只能依附着谢崇宜,或者薛慎,总之靠着他们那几个厉害的异能者,出去打丧尸时也能躲在后面,尽管带回来的能量核很少,可换一口饭吃却是够的。
只要没死,只要没死,只要没死,一切都还有转机,都还有希望。
但现在,谢崇宜却亲手打碎了他们对未来的憧憬,压在心底的绝望和恐惧如岩浆喷涌而出。
“班长,你不能这么对我们,我们不去京州!”
“不去就不去呗,我逼你去了?”
“你不能把我们丢下!”
“啊……为什么?”
“送我们回家吧,班长,或者让窦露李束他们送我们也行,你去京州,我不要再待在学校里了。”
“好麻烦。”
“班长,你要走可以,那你能不能把一楼教室里的物资都留给我们?”
“……”谢崇宜托着腮的那只手,手指依次在脸颊上按了按,说,“其实一楼的物资没有我说得那么多。”
这下不止刚刚吵闹的人炸了锅,其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发过言的人都震惊得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我靠,什么意思?”
薛慎靠在门口的墙壁上,冷静道:“老谢只是不希望你们太沮丧,不管处于什么境地,攥在你们自己手里的才是真正属于你们的东西,这段时间,要不是老谢,你们对付丧尸的能力也不会成长那么快。”
谢崇宜垂眼,“是啊是啊。”
乌珩在最后面看着谢崇宜装模作样,有点倒胃口,面汤都没有喝完。
“那……那真实的物资,还剩多少?”有人抖着声音问。
阮丝莲坐在下方,回头回答对方,“还有两箱挂面,一袋面粉,压缩饼干有半箱,食用油半桶……如果是我们所有人留在学校的话,物资最多还能够我们吃一个星期。”尽管她声音轻柔,充满了安抚意味,却对聆听的人起不了半分宽解作用。
“什么?”一直没做声的李束终于忍不住嗖一下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