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百货商场。
商场空无一人,只有时不时砸下来的石块,乌珩和谢崇宜换下了身上又湿又脏的衣裳,顺手还带了好几身尺码大小不一的走。
超市在负一楼,但负一楼已经无法再进入,电梯从中间陷了下去,整个负一楼往下陷了数米,将什么都给一股脑地埋了,所以地面上的建筑物全部解体错离。
但一楼还有餐厅。
乌珩也参与了搜集食物的过程,一楼总共有七八家餐厅,从末世开始到现在过去了大半个月,餐厅里的食物也所剩无几,新鲜的蔬菜肉类想都别想,最多的就是佐料和干货,以及少量的大米和食用油。
谢崇宜还在一家连锁餐厅的橱柜里面翻出两捆红薯粉和两三斤的干笋。
顺带拿走了灶台上的一只大铁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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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出发点,在原地等候的几人已经解决完了一箱泡面的干面饼,地上除了面饼包装袋,还有不少薯片盒和汽水罐。
窦露四仰八叉躺在一块大碎石石面上,“我就是死也也不能做饿死鬼。”
乌珩把自己手里的物资放到地上,他朝还在认真啃干脆面的乌芷看去,“梦之还没回来?”
“回来过了回来过了!”乌芷听见哥哥问自己,边吃边回答,生怕回答慢了,“这些吃的就是梦之哥哥送回来的,梦之哥哥已经回来过两次了,他说他发现了肥羊!!!”
乌珩没把乌芷的话放在心上,他蹲着在口袋里翻出一套女生的衣裳,“起来,我陪你去把衣服换了。”
乌芷没有问,马上从地上起来,追上乌珩,安安静静地走着。
旁边不远就是一家旅馆,塌得只剩一楼两个房间,乌珩把乌芷从窗户里塞进去,他站在外面,把衣服丢进去后,“三分钟。”
“嗯嗯!”乌芷快速咽下嘴里的干脆面,抬手按上领口的拉链。
“嗬——”
嘶哑的低吼声自左边传来,乌芷身形一呆,朝旁边那架小床看去。
是一个穿着酒店工作人员制服的女人,大波浪卷的头发团成很多结,上面有不少干涸的血块,她脸型很流畅,眼睛也大,能看出还是人类时一定是个美女姐姐。
对方起身,扭曲着身子朝乌芷走来。
乌芷张了张嘴,想叫哥哥,又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好像除了叫哥哥,什么有用的事情都没做过。
那张腐烂的脸已经与乌芷贴上了脸,乌芷咽下唾沫,手中的裁纸刀自丧尸的下巴捅上去,刀尖从眼眶里顶了出来。
近在咫尺的腥臭迸发,乌芷闭上眼睛,用力拔出刀,举起来又朝着对方的脸猛插了数十下。
丧尸的脸被捅成了一个血窟窿,乌芷停下手,胸襟上被污血染得发黑,污血顺着刀身淌进她的手心。
刀身被血润滑过后有些难以握住,乌芷看着倒在脚下的丧尸,浑身战栗发抖,她呐呐,“So easy。”
她很快换好衣服,从窗户又爬了出去。
里面的血腥味直冲乌珩鼻息。
“你杀人了。”
乌芷马上就说:“是丧尸!”
她把地上捡到的半截木梳子递过去,“哥哥帮我梳个辫子吧。”
乌珩看了眼她又脏又乱的头发,“没必要。”
少年走在前面,乌芷踉踉跄跄地跟着,哼哼唧唧,“哥哥,哥哥……”
已经在原来空地上架起炉灶开始用谢崇宜带回来的铁锅煮泡面的几人,隔着老远,就看见乌芷一脸不高兴地追着乌珩跑。
等到了近前,薛屺才好笑道:“怎么有新衣服穿还哭呢?”
乌芷抽噎,“哥哥不给我梳辫子。”
阮丝莲哑然失笑,她放下手里的一次性筷子,“你过来,我给你梳。”
小女孩蹲到阮丝莲旁边,把半截梳子递过去。
“你还有梳子呀?”
“……捡到的。”
乌珩靠在石碓上,手腕搭着膝盖,他闭上眼睛休息。
天上的雨停了,却还阴着,像是在积攒着什么,温度降下来,乌珩的脸色再次变差,血色褪得差不多后,他的脸和脖子白得很柔软似的,平日里的阴郁散去很多。
铁锅里的水还没有彻底开,冒着泡,热气使旁边几人的心都不由得变得宁静。
阮丝莲轻柔将手中的发丝梳得柔顺,但过程中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刺痛,因为小女孩头发不仅打结,还夹着不少叶子和草籽。
“疼吗?”
乌芷憋着两汪眼泪,“不疼。”
阮丝莲偏头看见乌芷不算开心但又不敢太不开心地盯着离得很远的乌珩,不禁笑,“乌珩脾气很好啊,他应该是不会梳辫子吧。”
“哥哥会,而且梳得特别好,他就是不想理我。”
“为什么不想理你?你是他亲妹妹啊。”
乌芷慢慢低下头,没做声。
温度达到,锅里的水滚滚翻开,在升腾的热气后面,林梦之跟杜遥远他们兴高采烈大包小包地跑了回来。
“看我们找到了什么?!”杜遥远抱着一大捆像树枝一样却水嫩嫩的空心菜回来,“变异空心菜!”
他跳到空地上,把整捆绿叶菜丢到地上,这足有好几十斤。
沈涉把大提琴给了纪泽兰,他走到绿叶菜旁边,用手掐了一下,表情讶异,“长这么大竟然还很脆。”
杜遥远从口袋里拿出瓶矿泉水,咕咚咚喝下,“我们在一个院子里看见的,要不是学委说这是空心菜,我还以为那是片竹子。”
他身后跟着林梦之,林梦之一回来,满到处扫着乌珩的身影,“阿珩!”
乌珩已经快睡着了,他撩眼,给了一点目光给对方。
林梦之扛了一头猪那么大的羊在肩膀上。
他本来打算合上的眼皮缓缓打开,他坐起来,不经意间咽下唾液,“哪来的羊?”
“X去抓的,它本来自己到处在捡吃的,忽然一下就窜出去了,然后我就听见一阵咩咩叫咕咕叫,”林梦之满脸欣喜赞叹与自豪,“回来的时候它就抓着这只羊,太酷了太酷了太酷了太酷了,我简直想跟它换换,长一对儿翅膀也太酷了。”
薛屺靠着轮椅,“那以后我们的领空就交给它了。”
X蹲在没太懂领空这个词,喊了声阿珩。
乌珩才懒得给它做名词解释,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头皮毛雪白的羊,“已经,死了吗?”
“死了,X给它挠死了。”林梦之拿着刀,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我来吧。”沈涉已经将衣袖挽了起来,他一双手干净洁白,不染半丝尘埃,别说宰羊,哪怕是拿刀,都让人觉得违和。
林梦之:“你确定?这个羊是变异羊,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沈涉拿走了林梦之手中的刀。
男生在如同一座小土坡般的变异羊跟前蹲下来,他拾起一条羊后腿,刀尖割开腿弯,刀刃呲一声沿着大腿刺了进去,往上一挑,柔软的羊皮羊毛顺滑摊开,他另一只手拽住下面,轻轻一撕,一条羊腿便被剥了出来。
好几个人还是不禁被这一幕刺激到,皱眉别开了眼。
林梦之呲牙咧嘴,从这个沈涉身上隐约品出了点与发小的相似之处。
“你还会这个?”
沈涉穿着一身白衣,只有裤腿上溅了几滴泥点子,他手中进行着与他形象气质完全不符的事情,坦然道:“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经常看这类技能的教程,很减压。”
周围几个人虽然看似别开头,却一直有竖着耳朵悄悄关注,毕竟对方手里是他们待会的口粮。
听见沈涉语气平静的话语,他们不甚明显地打了个寒颤,又很快装作忙着手里的事情。
“空心菜怎么择?”
“这衣服我能穿,谁带回来的?谢谢。”
林梦之又起了一堆火,周围木料家具不少,整理拾掇一番便是经烧的上好柴料,他又在水泥块里抽了好几根钢筋,拧到一起,做成了一面简陋的烤架。
在旁边水洼里简单涮了涮烤架上的泥泞之后,林梦之就将它在火上架了起来。
窦露抱着膝盖,“有一种野人的感觉。”
感觉到被嫌弃,林梦之嘁了声,“不用钻木取火你就偷着乐吧你。”
准备厨具的时间里,沈涉已经将整只变异羊的皮毛都剥了下来,羊皮上没带半点肉,羊肉按照肌肉走向分割,手法异常干净漂亮。
“烹饪就交给你们了,我跟我母亲都不擅长做饭。”沈涉将刀还给了林梦之,坐回到了薛屺旁边的石头上,纪泽兰沉着脸,“减压?你有什么压力?”
沈涉装作没听见。
“砰”
林梦之抓着两条羊腿丢到烤架上,沉甸甸的羊肉震得烤架一颤。
“要是有料酒就好了,还能去去腥。”窦露又说。
杜遥远翻了个白眼,“羊肉不骚还有什么可吃的。”
林梦之不喜欢杜遥远,也懒得搭理他,只自顾自把一大半羊肉都平铺在了烤架上,剩下的一条羊肉扔到了被拴在一旁的陈孟跟前,“陈医生,薛慎让我腾给你一份儿。”
丧尸的饥饿早就已经被血腥味唤醒,陈孟抱起羊腿便埋头狂啃,野兽一般进食。
其他人眼不见为净,只捧着肚子饥肠辘辘地等开饭。
林梦之在一堆寻来的物资里面翻出一包包佐料,挑出来做饭必不可少的油盐,佐料堆里还有辣椒面和胡椒粉,以及各种脏兮兮的瓶瓶罐罐,像一地破烂儿。
给羊肉的一面均匀抹上食用油后,换另一面,抹上油的羊肉被烈火炙烤得滋滋作响,羊油一滴接着一滴落进火堆里,白烟也一阵一阵的,肉的香气很快飘散开。
“这可能是这段时间以来我吃过最像饭的饭。”
“感觉自己不再是叫花子了。”
“重新做人。”
“……林梦之,你做饭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妈。”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中突然传出一句不和谐的。
因为食物好不容易变得愉快的氛围,因为这一句话,迅速又冷却消沉了下去。
“最近这段时间不要提这个话题呀,好几个人失去了妈妈呢。”阮丝莲摆了一地的一次性碗,开始捞面条。
不再有人出声,时间一分一秒,众人任它流淌。
阮丝莲的脸被热气熏得微红,还睁不开眼,捞得很是费力的样子,本来累得瘫在地上的杜遥远马上挪了过去,“你一边去,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