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适不适合我用得着你来告诉我,夏唯承,你是不是人生导师做习惯了?”夏禾冷笑出声。
“那人……人品有问题。”夏唯承沉声说到,正考虑着要不要给她说得更清楚一些时,就听到夏禾扯着嗓子吼道:
“我就是喜欢人品有问题的!”吼完,忽然又冷笑了起来:
“呵呵,夏振腾在外面养女人你不管,他们逼死妈妈、抢了我们的家你不管,现在反而管起我交男朋友来了?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夏唯承眉心突突的跳动了两下,夏禾每次说这些时,他都沉默的听着,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内心的想法,有些话越是积压,越是难以说出口,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
“小禾,别拿自己的人生和别人赌气!不值得!”
“我的人生怎么过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夏唯承,你不要以为自己教了几天伦理道德,就觉得自己可以做所有人的人生导师了,我用不着你来指导!我爱喜欢谁就喜欢谁,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我请你,不!我求你,以后别他妈再来管我事情。”夏禾铁青这脸,怒斥道。
见夏禾如此执迷不悟,夏唯承深深皱起了眉,额头上的青筋不自觉跳动了两下,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神色,他看着夏禾道:
“那人就是个人渣,你真想毁了自己的一辈子吗?”
“我就是喜欢人渣!”夏禾这句话根本没经过脑子,就冲口而出了。
“夏禾!”夏唯承怒呵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想重复妈妈的人生吗?”
夏唯承话刚落音,只听到“啪”的一声,他的脸上被夏禾狠狠的甩了一耳光。
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江征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刚想走上前去,就见夏禾忽然扑到夏唯承身上,情绪异常的激动,一边用力的挥拳砸向夏唯承,一边道:
“你有什么资格给我提妈妈?妈妈的死,我们家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神经病!”江征走上前来,一把扯开了夏禾,将夏唯承护在身后,他脸色铁青,紧紧的撰着拳头,极力的压制着想要给她一耳光的冲动。
“我是神经病!”夏禾看向夏唯承,因为极度的愤怒,脸都扭曲在一起了:“都是你逼的!当初如果不是你搞什么同性恋,断了妈妈的希望,她也不会自杀。
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天晚上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她将叉子扎进脖子的画面,我很好奇,夏唯承,这些年你是怎么睡着的?”
说着他看向江征忽然苦笑了起来:
“我没有他夏唯承高尚,可以毫不犹豫的跳下水去救小三的儿子,可以把自己的家,拱手让给小三,可以不要家产,净身出户。”顿了顿,又看向夏唯承,眼神变得无比邪恶,沉着声音道:
“你这样宽容大度,午夜梦回,就不怕妈妈来质问你吗?”
听了这话,夏唯承的脸色骤时失去了血色,变得惨白一片。
“闭嘴!”江征注意到夏唯承情绪的变化,立刻对夏禾怒斥出声。
“呵,怎么这就不敢让他听了?”夏禾冷笑了起来看向夏唯承问道:
“我还有更恶心的要不要听?”
夏唯承的脸色越发苍白,茫然无措的看着夏禾,只听见她继续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黎耀是怎样的人,你以为我和他在一起图什么?难道图他长得丑,图他猥琐,图他好色,哈哈……我他妈就图他有钱!
要不是因为我找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你以为夏振腾会纵容我将妈妈的骨灰放在家里,你以为沈湄母女会让我三分?你以为那个家里还有我的一席之地?
你不知道我每次和他Z爱的时候有多恶心,但是我有什么办法,谁叫我的哥哥这么高尚呢?高尚得让自己的妹妹只能出卖自己的身体,来获得和仇人对抗的资本,我们家变成这样,我变成这样,都是拜你所赐!”
夏唯承听着夏禾的话,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拜你所赐”四个字不停的在他脑袋里回响着,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他没想到,为了报复沈家母女,夏禾竟然会这么糟践自己,他整个人仿佛被扔进了冰窟里,寒气从脚底窜上来,冷得他全身颤抖了起来。
江征见夏唯承这样,忙抬手揽住了他,让他尽量靠着自己,然后向着夏禾,脸上全是冷意,沉声质问道:
“什么叫拜他所赐?是他导致了你父母婚姻的悲剧,还是他让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你说他不管你家里的事情,我想问你,你要他怎么管?他是能阻止你爸在外面养女人,还是能阻止你妈得抑郁症?如果能阻止,你为什么不阻止?你妈自杀时,你不也在场吗?”
江征一语中的,夏禾被问的哑口无言,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在责怪夏唯承太过懦弱,把妈妈的死都归结在他身上,却从没有剖析过自己。
“其实你心里十分清楚,夏唯承他改变不了这些事情,可是你必须找个借口来寄托自己对他的仇恨,而这个借口就是他出柜了;他救了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搬走了,主动放弃了那个家;他没有和你一样,撑到现在。
可是你能保证,他没出柜,你妈妈就不会自杀了吗?你能保证他没有救夏凡宵,你们现在就不会后悔吗?你能保证他没有搬走,你们家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什么都不能保证!
在外面找女人的是夏振腾,让你妈妈得抑郁症的是夏振腾,把你继母娶回家,让你失去家的是夏振腾,一切不幸的根源都是你的父亲夏振腾,但你却对这些视而不见、装聋作哑,你仗着夏唯承对你的关心,对你的纵容,一次次的侮辱他,攻击他,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安慰自己,夏唯承放弃了,而你还在抗争,你没有对不起你的母亲……”
“你住嘴!”夏禾终于忍不住,大声的打断了江征的话,这一次她不是恼羞成怒,而是不敢在听下去,江征的话字字句句都在述说着她不敢面对的事实,但他怎么能承认呢?要是承认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坚持和付出又算什么呢?
“我今天来不是想和他讨论谁对谁错的,我只是想告诉他,以后别他妈再管我的事情,既然他当初决定抛下我一走了之,就走得彻底一些,别一边做着懦夫,又一边扮演着深情哥哥的人设,我觉得恶心!”
夏禾说完,一把推开江征,快步向门外走了出去,她挺着背,脚步却很凌乱,像是被人撕掉了伪装,只能仓皇而逃。
第57章 不走
夏禾走出去后, 江征锁着眉,看了看身边的夏唯承,然后抬手将他扶到了沙发上坐下。
夏唯承任由江征扶着, 机械性的坐到了沙发上,他脸色很苍白, 目光空洞而晦暗, 身体僵硬的靠在江征怀里,显然还没有完全消化夏禾刚刚说的那些话。
江征抬手轻轻的顺着他的脊背, 安慰着他, 过了好一会见他情绪并没有怎么好转, 干涩的嘴唇还有些颤抖, 他想了想,放开夏唯承, 刚站起来,夏唯承忽然抬手一把抓住了他衣服的下摆,然后猛然抬头看向他,哑着嗓子急促的道:
“别走。”
江征低头看着夏唯承, 只见他眼里满是惊慌和惶恐, 心里顿时腾起莫名的酸涩,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夏唯承的头发, 轻声安慰他:
“我不走。”然后继续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你嘴唇都快干裂了。”
在失去太多东西后, 夏唯承心里无比的惶恐不安,所以刚刚江征忽然起身离开, 他才会那么紧张的一把抓住了他,生怕他也丢下自己。
现在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过神经质了, 他慢慢松开了抓着江征衣服的手,将手放在了自己腿上,沉默的低着头。
江征看着他这样,心里越发的心疼,他顺了顺他的头发,然后走到餐桌旁,用玻璃杯倒了一杯水,一回头见门敞开着,显然夏禾刚刚走的时候并没有关,他皱了皱眉走过去关了门,然后走回到客厅里,坐下来,再次将夏唯承抱进怀里,将水杯递到他唇边,沉声道:
“来,喝点水。”
夏唯承抬手接过杯子,低头喝了一口,然后就紧紧的把杯子捧在手心里,水的温度透过玻璃杯,传进他的手心,让他稍微好受了一些。
他靠在江征身上,江征周身暖烘烘的,慢慢温暖了他,也渐渐让他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没多一会,夏唯承便将杯子里的水喝完了,江征低着头轻声问他:
“还要吗?”
夏唯承摇了摇头。
江征知道夏唯承心里压着事,他没有直接询问他,也没有安慰他,而是从他手里拿过杯子,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然后将身体往后摞了摞对着他道:
“躺下来。”
夏唯承不知道江征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的脱了鞋子,躺到了沙发上,他刚将头枕在江征的腿上,就见江征将手伸了过来,解开了自己睡衣的扣子,他心里一紧,这个时候他确实没有心情再做什么,刚想抬手阻止他,就感觉到江征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开始帮自己捏起肩颈来。
“放松,我给你按按。”江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嗯。”夏唯承轻声应了一声,放松身体,枕着江征的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江征的手掌很大,带着暖暖的热,覆在夏唯承的肩膀上,很是舒服。
夏唯承有些清瘦,肩膀上没什么肉,蝴蝶骨有些凸出,摸着让人心疼。
江征一直在健身,手劲比一般人要大很多,他怕自己捏疼了他,捏了一会便询问到:
“力道合适吗?要不要再轻点。”
“还好。”夏唯承闭着眼睛回答到。
虽然稍微有点重,但确实很舒服,夏唯承慢慢的放松了身体,思想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江征还是没有问他什么,只是认真的帮他按着,平静而舒适的状态让人渐渐有了倾述的欲望,
沉默了好一会儿,夏唯承才闭着眼睛对江征说到:
“小禾刚刚说的话,我真的很难过。”顿了顿自责道:“都是因为我对她的关心不够,她才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别胡思乱想,不是你的错,她变成什么样子,是你无法控制的,都是性格使然。”说着江征的手指穿过夏唯承的发丝,掌心覆上他的脸,用拇指轻轻帮他按摩着太阳穴。
夏唯承感觉到舒服又放松,慢慢的道:
“刚刚她问我这些年是怎么睡着的,其实……我很早就开始失眠了,大概在高中的时候吧,那时候妈妈的病慢慢变严重,她时常做在二楼的窗口,看那条通往家门的路,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其实这还算好的,有时候她情绪激动起来,就开始骂人,砸东西……或者是喝酒。
我真的很害怕他喝酒,她喝醉了,情绪就更不受控制了,要么光着脚在一片狼藉的房间走来走去,要么拿着刀对着沈湄的照片一刀一刀的扎,我记得有一次,她喝醉了,非要我给夏振腾打电话,我稍微表现出了一点不愿意,她便用刀子在自己身上划,我没办法,那天晚上变给夏振腾关机的手机,打了整整一夜电话。
打得听到电话里那个机械的声音都想吐了。
我高中的时候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年,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有一天,在削苹果时,我看着手里的刀,忽然不受控制的划了自己胳膊,皮肉被划开的一瞬间,我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疼,甚至感到了一丝快·感,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也生病了。
后来每当我妈妈患病,我就开始想,与其这么痛苦的活着,还不如大家都去死,妈妈最大的心愿不就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一起吗?如果……如果大家都死了,不就能永远的在一起了吗?”
夏唯承说到这里,明显的感觉到江征给自己按摩的手抖动了一下,他知道他在为自己担心,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手,微笑着道:
“你放心,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绝没有那样的想法了。”说完顿了顿才继续道:
“那段时间,我特别喜欢拿着刀的感觉,看着锋利的刀刃就特别兴奋,我知道我生病了,也尝试着自己缓解情绪,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了,于是我便去找了心理医生。
第一次去,那个心理医生就让我画一副画,我画了一个很大的月亮,月亮上系着一条绳子,一个小男孩在绳子上荡着秋千,画面看起来很梦幻很美好。
画完以后,我把画交给了心理医生,他看了看,拿起橡皮擦,将做秋千的绳子擦掉了,然后在小男孩的脖子上加了条绳子,画就变成了,一个小男孩吊在月亮上,他把画递给我,问我:
“你原本是不是想画成这样?”
当时我很惊讶,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我内心的想法的,后来我便很信任他,一直在他那里做着心理治疗,其实他也没什么特殊的方法,我去时,他就让我躺在一张特别舒服的椅子上,然后给我一本颜色很绚丽的童话书,让我看,每次去都是不一样的童话书,我觉得那些童话都很幼稚,我几乎三年级后就不看了,但还是配合的看了很多童话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拿到书,看不了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我的失眠症渐渐有所好转,我也开始愿意给他聊天,但一般不聊家里的事,聊得都是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聊得多了,我也就没再把他当医生了,就像朋友一样相处着,后来也给他说说家里的事情,治疗了大半年,我上了大学,那时学校有去瘠山支教的机会,我给他说了,他就建议我去,说对我的病会有好处,于是我就去了。
在瘠山待了一年,回来后我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也不再失眠了,又在那个心理医生那里治疗了差不多近两年,病才彻底好了。
后来我读博三的时候,交了一个男朋友,但是谈了两个月他便出车祸去世了,没过多久家里人就知道了我出柜的事情。
后来妈妈就自杀了,当时我万念俱灰,觉得活着好累,甚至觉得像妈妈那样,结束了生命也很好,后来……发生了一场意外,我被人捅了一刀。”夏唯承说着撩起了衣服,指了指髋骨上的伤疤,继续道:
“这就是当时留下的。”
听到这里,江征的瞳孔骤然放大,脸色也变得一片惨白,还好夏唯承的眼睛是闭着的,并没有注意到江征的变化,他继续道:
“当时我在病床上躺了差不多一个月,出院没多久,夏振腾就娶了沈湄,让她和夏安然、夏凡宵一起住进了别墅,从此以后家里就再没有消停过一天。
有一天我下了课回去,就见夏凡宵在游泳池里挣扎,夏禾就站在一旁看着,她没有呼救,就那样冷漠的看着,当时我什么也没有想,就跳下去将夏凡宵捞了上来,我不知道夏凡宵是不是夏禾推下去的,我不敢问,夏凡宵也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再后来我便搬出来了,我想让夏禾和我一起走,她却特别愤怒,说绝不可能把“家”让给沈湄母子。夏禾一直埋怨我当时不应该去瘠山,后来沈湄搬进别墅时,我不应该搬走,可是她不知道,去瘠山前,我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好了,如果我没去,或许……现在我们一家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后来从那栋别墅里搬出去,也是因为我发现那里已经不是家了,而是会夺走人灵魂的深渊,我为什么要拼命的去守护一个吃人灵魂的深渊呢?可惜的是,小禾她不懂得这个道理,他觉得我的离开就是妥协,就是背叛,就是要把所有的一切让给仇人。
她有她的坚持,我有我的想法,我们谁也说不服谁,最后便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但我不知道她为了和沈湄母子争斗,会搭上自己,你也看到了黎耀是怎样的人,我真害怕,夏禾会因为钱,嫁给他,那她的一辈子就毁了,我不能看她这样,我想要帮她,但是以她的脾气,肯定是不愿接受我的帮助的,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夏唯承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完后,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只感觉到无比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