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程亦来的话,江征的脸色越发沉重,开口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深深的无奈感却遏制了他的咽喉,最后只沉沉的吐出四个字:
“你不明白。”
秦执坐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两人,脸上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倒是说出来让我明白明白呀!”每次说到江征和秦执之间的事情,江征都说自己不明白,这让程亦林十分疑惑,于是看着江征说到。
“其实我和阿执并不是……”江征正要说话,一旁的秦执忽然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看着江征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征征,聊什么呢?”
“没什么,瞎聊呗。”程亦林连忙打着哈哈说到,秦执的语气听起来十分随意,但目光里却透着审视,仿佛知道两人在自己背后讨论什么似的。
对上秦执这样的眼神,程亦林有些不自然,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先回避一下,就见秦执已经坐到了江征身旁,看着他道:
“时间真是快呀,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在高中的时候,一晃眼就过去七八年了。”
程亦林不知道秦执怎么忽然提起以前事,正疑惑就听他继续道:
“上高中那会儿,我经常和阿源去你们学校找征征,我记得你们学校后街有条小吃街,我们经常过去吃串儿,有一次和一群职高的还差点为几个女生打起来!”
“哈哈……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程亦林附和着道:“我记得是那几个龟孙子的女朋友偷瞄江三,他们觉得没面子,然后过来挑事。”
秦执笑了起来,忽然转头看像江征问道:“你一定不记不得这些了吧。”
江征不知道秦执怎么会刻意提起这些无关紧要的陈年旧事,他无意识的转动着酒杯,应声到:
“嗯,没什么印象了。”
“你从来都不记这些。”秦执轻扯了一下唇角,淡淡说到。
程亦林转头时,目光正好落在秦执脸上,不知怎的,越看他那张带着笑容的脸,越觉得渗人,他可不想掺和进他们的三角恋里,于是站了起来,笑着道:“你俩聊,我先去唱会儿歌。”说完他对江征投去了一个“您老保重”的眼神后,快速往旁边撤了。
秦执顺势坐到江征身边,斜了一眼他身边喝空了酒瓶,并没有阻止他继续喝,而是和他碰了碰酒瓶:
“征征,回来几个月,你酒量见长啊,什么时候这么能喝了?
“高兴!”江征沉沉的吐出两个字,随后又端起了面前的酒。
“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我陪你。”秦执说着也为自己满了一杯……
等到聚会结束,江征已经喝得有些不省人事了,秦执扶着他和大家告了别,打了车往别墅开去。
的士不能开进别墅里,到了大门口两人便下了车,秦执扶着江征往里走,寒冬深夜的别墅安静的出奇,只有风吹动枯枝发出的细碎摇曳声,两人在寒风中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家。
因为喝的太多,被冷风这样一吹,胃便有些受不了了,刚到家,江征就扶着马桶吐了起来。
秦执平静的站在一旁等他吐完,然后将他扶进客厅,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的手里。
江征从他手里接过水,并没有马上喝,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眼神有些迷蒙,过了片刻开口唤道:
“阿执……”因为刚刚吐过,他声音有些沙哑。
秦执没有回答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可是唤了他的名字以后,江征就没有再说话了,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沉默的坐着,过了许久江征突然开口沉沉的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秦执唇边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容,片刻后他的神色恢复如常,站起来走到江征面前,抬手来扶他:
“你喝多了,我扶你去休息吧。”
江征对他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扶自己,然后将目光从杯子移到秦执脸上,沉着声音道:
“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诉你………”
“别说了。”秦执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抬手生硬地拽起江征的胳膊,冷声道:
“你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江征并没有听他的阻止,继续自顾自的道:“我爱上了一个人,他是……”
“别说了!我叫你别说了!”秦执愤怒的大声吼道,他双目瞪圆,死死的盯着江征,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愤怒和仇恨。
巨大的声响过后是死一般的沉寂,这种沉寂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压抑的情绪弥漫在空气中,过了好一会儿,秦执脸色恢复如常,甚至还带了一点笑意,他再次扶起江征的胳膊,轻声道:
“好了去睡吧,喝了这么多酒你不难受呀?”仿佛刚刚的愤怒和对峙从未发生过一样。
江征见他这样抗拒,也没再多说什么,任由他扶着走进了卧室,头挨上枕头,醉意袭来,江征便很快睡了过去。
秦执没有出去,一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他目光空洞的看着面前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这样坐了许久,忽然听到床上的人轻声呢喃着什么,他将目光转向他,不自觉竖起了耳朵,就在这时,那个刺耳的名字毫无预兆,霸道又无礼的闯进了他的耳朵。
“唯承……”
“唯承……”
秦执锁着眉,手不自觉收成了拳,指甲深深的扎进肉里,他却浑然不觉,黑暗里他的眼睛透着阴冷的光,死死的盯着江征的脸,心里是无限的愤怒和仇恨。
片刻之后他忽然站起身来,往床边走去,他帮江征脱了衣服,然后脱了自己的上衣,躺在江征身边,将被子盖在胸前,露出裸露的肩膀,按下了手机快门。
*
夏唯承和夏禾到云南已经几天了,他们找了一个安静的民宿住下,这里环境很好,到处都是盛开的鲜花,天空也像绸缎一样蔚蓝美好。
白天的时候他们会去附近的景点走一走,吃些当地有名的小吃,晚上便找一家偏僻的酒馆,点上一壶清酒,欣赏民谣或是有特色的民族舞蹈,远离了喧嚣与雾霾,生活如水一般澄澈安逸。
在民宿里他们无意间结识了一对来自蓉城的同性情侣,两个二十三四的男孩子,阳光又帅气,他们从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眼光,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在街上也能很自然的牵手,眼里满是对彼此的爱意。
难得的是夏禾对这两人并不反感,还和他们结伴出游,一路有说不完的话题。
到的第二天夏唯承给江征回过一个电话,给他说了分手的事情,谈话内容并不是很愉快,江征最后甚至撂了狠话,说不管他逃到天涯海角,也会将他抓回去。
最后的结果是,夏唯承不得不狠下心来,挂了电话,并关了手机,拿着关掉的手机时夏唯承在想:人要是也能像机器一样,不想要的记忆可以删除,不想想起的人可以屏蔽,不想联系的时候可以关机,那该多好。
最近这几天他又开始失眠,甚至要凌晨三四点才能入睡,这让他很惶恐,害怕以前的噩梦又会回来,他努力的平复着心情,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白天他和夏禾还有新认识的朋友一起吃饭,一起游玩,就像一个普通的出来旅游的人一样,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心还是会不受控制的想起他。
就像现在,不用谁刻意来提醒,他也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不知道他今天怎么过的,和谁一起过的?吃蛋糕了吗?有人送礼物吗?
夏唯承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想这些,他的事情都应该与自己无关了,可是他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
他的手机已经关机好几天了,不知道江征有没有找过他,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没能控制住,抬手从床头将手机拿过来,开了机。
江征并没有给他发任何消息,反倒有几个陌生号码给他发来了几条短信,他疑惑的点开最上面的那一条,当他看清楚那张照片后,他不自觉的睁大了瞳孔,不知所措的慌张过后是无限的难受。
只见照片上江征闭着眼睛睡得很沉,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色,他旁边的男人半.裸的上身,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照片下面是一句十分讽刺的话:谢谢你把他还给我。
两人这副样子,明显是刚做完的状态,夏唯承立刻按灭了手机,然后再次关了机,把它扔回到了床头上,避如蛇蝎一般。
胃里一阵难受,有液体仿佛要串上喉头,他努力想要压下心里的恶心,但终究是徒劳,片刻之后,他坐起来扶着床沿,干呕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看到如此不堪的照片,他们做就做了,为什么要把那种事直观形象的摆在他面前!!为什么他都离开了,他都放手了,他们还不肯放过他!!!
胃里一阵一阵的恶心,让夏唯承根本没办法平静,黑暗里他大口大口的做着深呼吸,却还是感觉到窒息的难受,辗转反侧多次以后,身体和思想都越发的清醒,他终是忍不住翻身下了床,打开门走了出去。
都说云南四季如春,来之前夏唯承以为这里的气候一直是暖和的,来了以后他才知道其实这里昼夜温差非常大,早上和晚上很冷,中午又很热,所以当他穿着短袖走出民宿时,身体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他找了一家药店,买了两片“安定”,然后往回走,再经过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时,他犹豫了一下,抬步走了进去。
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箱酒。
夏唯承回到民宿,将酒放在窗边的矮桌上,然后靠坐在窗边,打开酒箱,从里面拿出一罐,拉开拉环,生硬地灌了下去。
一口气喝掉了五罐,夏唯承还是觉得无比难受,心里的那种恶心感怎么也去不掉,前一秒他还在猜想着,没有了自己,江征会怎么过这个生日,后一秒秦执便给了他答案,还是那么明确而又清晰的答案。
他们盖着他和他盖过的被子,在他和他以前睡过的床上做.爱,甚至还会用,他和他用过的姿势。
真他.妈.的恶心!
夏唯承抬手又拿了一罐酒,在拉拉环的时候,手指不小心被割破了一条口子,他却浑然不知,只顾将那冰凉的液体送入喉头。
不知喝了多少罐,夏唯承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就在这时他看见有一个人影忽然推门朝自己走了过来,他闭起眼睛,用力的甩了甩头,却还是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夏禾皱了皱眉,走近夏唯承,一不留神踢倒了一个罐子,那罐子滚了老远才被茶几挡住停下来,夏禾的目光随着罐子望去,就见窗边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喝空了的啤酒罐。
“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喝什么酒?”夏禾眼里有不加掩饰的责备。
夏唯承抬起迷蒙的眼睛,看着走近的夏禾,唇角边挂着苦涩的笑,用沙哑的嗓音问道:
“小禾,怎么还没睡?”
闻着夏唯承身上浓重的酒味,夏禾眉头皱得更深了,正想发火,忽然发现了他手上的鲜血,眼里立刻露出了慌张的神色,所有责备的话立刻戛然而止了,她蹲下去抬手抓起他的手,在看流血的不是手腕而是手指后,脸上的神色明显放松了下来,但很快又被愤怒取代了,只听她大声问道:
“夏唯承,你在搞什么?”
夏唯承收回目光,将酒再次送进嘴里,吞咽完以后,若无其事的对夏禾道:
“没事,你回去睡吧。”
听了他的话,夏禾脸上的表情更加气愤,过了片刻她抬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罐酒,拉开拉环,一仰头,一罐很快就见底了,“啪”的一声,她将空瓶砸在了桌子上,看向夏唯承道:
“想喝是吧,我陪你。”
夏唯承意识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他没有阻止她,而是自顾自的继续喝了起来,过了许久,夏禾看着靠在玻璃窗上,目光空洞的夏唯承,心里一阵心痛,终是忍不住开口说到:
“明天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回哪儿去?”夏唯承口齿不清的问。
“回京北。”夏禾将喝空了的罐子放在桌子上,看向夏唯承冷声道:“你装的累不累?心里明明就放不下他,还要这这里应撑着不见面。”
见夏唯承并没有回答自己,只是眼神越发悲凉,夏禾站了起来,背对着他道:
“沈柔精神不正常,你不必为她的话感到内疚。”顿了片刻,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来,低声道:
“回去和他和好吧,别折磨自己。”
夏唯承觉得自己一定是喝醉了,产生了幻听,不然他怎么会听到夏禾让自己和江征和好的话,她可是最厌恶自己交男朋友的,以前无数次在自己面前说过,恶心同性恋,现在竟然肯做出这样的让步!
以前他做梦都想得到夏禾的理解,现在终于等到了,可是自己和江征……她大概以为,自己和江征分手,是因为沈柔去世那天晚上单独和自己说的那些话,所以才会让自己别在意沈柔说的话,但不知道自己和江征之间隔着不是沈柔,而是秦执。
“没办法和好了……”夏禾正要离开,忽听到身后夏唯承忽然沙哑着声音说到,他声音里的绝望让夏禾疑惑又心疼,忍不住过头看向夏唯承问:
“为什么?”
夏唯承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他极力的想要压制心里的委屈和难过,但是这些情绪,就像是有人点燃了,深秋草原上枯黄野草,怎么扑都不扑灭,他垂下头,低声道:
“那个男人来找我,让我把他还给他……”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了,痛苦、无奈、愤怒……让他再难以启齿。
“什么男人?姓江的外面有野男人?”
听到这话,夏唯承脸上立刻闪过羞愧之色,他要怎么告诉自己的妹妹,其实自己才是江征外面那个野男人,这样龌龊可耻的事,要他怎么开得了口?沉默了好一会,他忽然放下了手里的酒,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走过去躺到床上,沉声对夏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