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必然性，是很难轻易打破的，伊瑟洛斯。”

　　阿斯莫德见楼仰雪目光闪烁，一副不敢跟自己对视的模样，不免更加好奇楼仰雪看到的未来是什么。

　　于是祂勾起唇角，放缓声音，诱哄受到惊吓的精灵：“不过，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可以给你一些有用的建议。”

　　楼仰雪立即捕捉到关键字，眯起眼，意思是，阿斯莫德其实并不知道他预知梦的内容？

　　楼仰雪瞬间感觉自己又能行了。

　　“感谢您的好意，但不用了，未来没出现什么坏事。”不知是为了说服阿斯莫德，还是为了说服自己，楼仰雪加重了语气。

　　然后他单手抱起了真理之眼，谨慎地挪到另一侧下床。

　　“没看到坏事，你会被吓成那样？”阿斯莫德当然是不肯相信的，一路跟着他进了洗手间，斜靠在门上，看着楼仰雪臭着脸对着镜子打理头发，饶有趣味道：“不要嘴硬了，趁现在还有转圜的机会，赶紧告诉我，或许还能避免最坏的结果出现。”

　　楼仰雪没吭声，心想，真告诉了你，那才叫没有转圜的余地。

　　“您不是无所不知的命运窥视者吗？”楼仰雪敷衍道：“我相信，不用我的提醒，您也能自己发现真相的。”

　　阿斯莫德还真的来劲了，非要猜出他的梦不可：“那就让我猜猜，能让你如此惊慌失措的存在，除了你的子民……就是我了，你很慌张，但你的慌张里并没有对子民的担忧，反而在看到我时，你下意识地躲避了，那就说明，给你造成困扰的存在，是我。”

　　楼仰雪无语。

　　平时不开窍，非要在这种时候洞察力蹭蹭涨……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脸红了，”阿斯莫德仔细端详几秒，笃定道：“耳朵也红了。”

　　一道灵光猛然闪过，阿斯莫德唇角的笑容忽然加深，步步紧逼：“你看到的，该不会是……我们结合的画面吧？”

　　楼仰雪被逼问得有点恼怒，抵住靠近的阿斯莫德，想要将祂推远一点：“没有的事！”

　　阿斯莫德沉重得像一座山，被楼仰雪推了一下，连身形都没晃动分毫，严实地堵住了楼仰雪的去路。

　　祂垂下视线，眸色暗沉地盯着楼仰雪：“我早就说过，你逃不出我的手心，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伊瑟洛斯，你为什么总是想要逃避？”

　　楼仰雪冷笑：“这么说的话，如果命运告诉你，你未来会跟【广告与快递之神】结婚，你也会欣然接受咯？”

　　阿斯莫德：“……”

　　阿斯莫德被他气笑了：“伊瑟洛斯，你不能这样偷换概念。”

　　楼仰雪认真道：“你看，每个人对未来的接受度完全不同，你能接受，是因为你看到的未来契合了你的心意，但对我来说，那很难接受。”

　　“有什么难接受的？”阿斯莫德忍不住震声道：“我看到你的时候，你甚至都还没出生，命运告诉我未来会跟一只性格样貌都不知道的精灵结婚，我不是也接受了吗！”

　　楼仰雪：“……”

　　“命运的指引是不会出错的。”阿斯莫德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最后冷酷总结：“等解决了神塔，你就乖乖跟我回深渊结婚，这事没得商量。”

　　好半晌，楼仰雪才挤出一句话来反驳阿斯莫德的恋爱观：“命运让你跟谁结婚你就跟谁结婚，这完全是包办婚姻……”

　　阿斯莫德沉着脸跟他对视：“所以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自由恋爱？”

　　自由恋爱？楼仰雪匪夷所思地指着自己：“跟我吗？”这就叫自由恋爱了？这章鱼是开玩笑的吧？哪里恋爱了？

　　“否则早把你抓回去关起来，”阿斯莫德用训斥的语气细数他的七宗罪：“一点也不听话，顽固得像矮人，狡猾得像哥布林，哪里危险往哪跑，说你几句你还不乐意，一身反骨……”

　　楼仰雪马上被激起了一身反骨，轻哼道：“那你别喜欢我。”

　　说罢，一闪身就出现在了阿斯莫德的身后，自顾自地朝着床头走去。

　　小黑球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觉自己被戳了戳，紧接着，一道动听的声音唤醒了它：“小黑球，醒醒。”

　　小黑球困蔫蔫地醒来，第一感觉就是浑身上下特别舒服，再也没有那种饥饿的感觉。

　　它的思绪重新变得清晰，想起了睡前发生的事情，等它睁开眼，看到面前的银发大美人，才确认那些记忆并不是梦。

　　它高兴地喊道：“妈妈！妈妈！今天的你也好美丽！”

　　楼仰雪：“……”孩子虽然认错了妈，但嘴挺甜。

　　犹豫片刻，楼仰雪决定告诉小黑球真相：“小黑球，其实……我并不是你妈妈。”

　　小黑球刚从小花盆的泥坑里弹出来，抖落身上的泥土，就听到这句话，不由呆住了。

　　下一秒，它眼睛里迅速凝聚出泪花，声音也变得颤抖哽咽：“妈妈，你在骗我对不对，如果你不是我妈妈，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呢，你就是我妈妈！妈妈，我会乖的，你别不要我……”

　　监管者66666也觉得孩子挺可怜的，劝道：［孩子它亲爹也不是个好东西，要不你就暂时当一下它妈妈吧，等孩子长大懂事了再说出真相，也不迟啊。］

　　楼仰雪有点为难，原本他去悲之郎那里抢王孢，就是为了用王孢对付【菌菇与生机之神】，没想到计划有变，王孢竟然拥有了自己的意识。

　　现在的王孢完全就是一个白纸般的孩子，楼仰雪实在有点不忍心欺骗它。

　　现在楼仰雪实力恢复了一些，就算正面硬刚【菌菇与生机之神】也绰绰有余，如果是之前需要利用王孢轻松过关的情况，那么他或许会骗王孢，但现在，并没有这个必要。

　　但看着小黑球一副泫然欲泣的惊恐模样，楼仰雪又想到，小黑球刚跟自己认识多年的小伙伴楚星分开，现在还来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如果身边连一个能给它足够安全感的人都没有，它该会有多无助。

　　都是离家流浪过的人，楼仰雪很能共情小黑球此刻的感受，正因为能共情，他才更不忍心。

　　算了，算了，就照着监管者66666说的，等小黑球重新建立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联系，懂事了，再跟它说明它的真实身份吧。

　　反正都这样了，楼仰雪必不可能把小黑球交回给【菌菇与生机之神】养的，以后肯定会继续把它带在身边，直到帮它找到一个好去处。

　　“我刚刚是骗你的，我不是你妈妈，因为……我是你爸爸。”楼仰雪用指腹蹭蹭湿漉漉的小黑球，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叫爸爸。”

　　闻言，小黑球果然止住了哭泣，疑惑道：“可是楚星说，妈妈最温柔最好看啊。”

　　“爸爸也一样好看。”楼仰雪耐心教导它：“叫爸爸。”

　　小黑球疑惑，但小黑球乖巧：“爸爸！”

　　楼仰雪爽了。

　　这时，阿斯莫德走了过来，瞥了一眼花盆里的小黑球，目露嫌弃：“你上哪给我整出了一个儿子。”

　　小黑球看到祂，眼前顿时一亮：“妈妈，那个叔叔长得跟我一样黑呢，他一定就是我的爸爸吧！”

　　话音落下，阿斯莫德的脸变得更黑了，楼仰雪则一边憋笑，一边将小黑球罩在自己的手心里：“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被遗忘在洗手间的真理之眼这时也蹦蹦跳跳地弹了出来，大眼睛幽幽盯着自己的好大儿。

　　楼仰雪原本担心小黑去看到真理之眼会害怕，没想到小黑球透过楼仰雪的指缝看到真理之眼后，反而更加兴奋了：“这个才是我爸爸！妈妈，爸爸长得跟我好像啊！”

　　“……像吗？”楼仰雪松开手指，托着小黑球凑近真理之眼，跟真理之眼比对了一下，迟疑道：“明明一点也不像吧？”

　　小黑球才不管那么多，它已经认定同样圆滚滚黑漆漆并且长眼睛的真理之眼是它爸爸了，于是它从楼仰雪的手心蹦到了真理之眼上，快乐地蹦蹦跳跳：“爸爸！爸爸！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喜欢我吗？你为什么只长了一只眼睛，你的另一只眼睛是被黑猫警长打掉了吗？”

　　真理之眼眼瞳上移，郁闷地看着这个没有边界感的小不点。

　　楼仰雪被逗笑了：“哈哈哈哈！小黑球你别问它了，它不会说话。”

　　小黑球不由怜悯道：“原来是哑巴爸爸呀……”

　　阿斯莫德忍无可忍：“你今天不是要去辞职？还不出发？”

　　楼仰雪一边笑一边换衣服：“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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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超管局的路上，楼仰雪悉心叮嘱小黑球：“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你千万不要乱跑哦，如果被坏人抓走，你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小黑球害怕道：“好的妈妈，我一定不会乱跑的！”

　　楼仰雪想了想，以防万一，还是叮嘱了一句：“我虽然是你……妈妈，但你其实是在一个叫【菌菇与生机之神】的大蘑菇身边诞生的，【菌菇与生机之神】是很坏的蘑菇，祂很怕你继承祂的财产，所以一直想找到你，把你杀掉，如果你见到祂，千万不要相信祂的话。”

　　小黑球不懂什么继承财产，但既然妈妈这么说，那就一定有妈妈的道理，它认真道：“好！我一定不相信大蘑菇的话！”

　　楼仰雪欣慰道：“我们小黑球真是乖宝宝，等以后有机会，我就带你回我的故乡，那里才是真正的富饶之地，这里的土地灵气稀薄，跟我们家根本没法比。”

　　小黑球顿时憧憬道：“妈妈，我们家在哪里呀？”

　　“在弥萨伦亚，”楼仰雪给它描绘美好的前景：“去了那里，你就是弥萨伦亚的太子了！”

　　“我是太子！好耶！”小黑球不明觉厉，只觉得太子好像是很厉害的人物，于是非常开心。

　　楼仰雪往花盆里喷了点营养水：“等会儿我要去办点事，小黑球，你是要跟我一起去，还是跟这位……叔叔在一起？

　　小黑球偷瞄了一眼旁边气场强大的黑脸爸爸，有点发怵，毫不犹豫地选择跟楼仰雪同去。

　　＊

　　不久后，楼仰雪出现在了6 区超管局的门口。

　　因为他提前跟周岩说了离职的事，周岩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活像是迎接什么危险人物。

　　楼仰雪好笑地走了过去，正要跟周岩打招呼，就见周岩口鼻和耳朵里都淌出了鲜血。

　　楼仰雪：“……”

　　周岩闭了闭眼，苦笑：“我听不见了，等我一会儿，我要先去老杨那里治疗一下。”

　　危险预知虽然好用，但有些时候，周岩又希望它别那么好用。

　　这一趟回来，楼仰雪显然更强了。

　　周岩虽然不清楚他在离开的一周里干了什么大事，但也本能地知道，这样的危险人物，确实不能再留在6区超管局了。

　　正如齐颂禅所说，他们这座小庙放不下这样的大神，不早点请走，迟早会被冲塌。

　　因此周岩半点都没耽搁，在收到楼仰雪再次提出的离职申请后，他立即同意了。

　　今天楼仰雪没拿导盲杖，而是戴了一副眼镜，周岩能认出这是超研院的产物，但等级究竟多高，他竟完全看不出来。

　　这家伙……现在连演都不演了吗？

　　周岩忍住了深究的欲望，带楼仰雪去了后勤组，找到了杨钦。

　　杨钦见着突然回来的楼仰雪，也很是惊讶，一边给周岩治疗，一边问他：“你不是跟玄徵一起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吗？任务结束了？”

　　“嗯，结束了。”楼仰雪没有多说任务的内容，问：“今天领导齐吗？”

　　“我已经找人签好了。”周岩拿出楼仰雪的离职单，上面空缺的几个签名栏已经被补全：“你直接去财务部结工资就行。”

　　楼仰雪接过离职单，真心实意道：“谢谢你，周队。”

　　周岩真是一口气叹不尽心酸，抽抽嘴角：“你接下来准备去哪？”

　　楼仰雪笑笑，指着自己的眼镜：“现在我眼睛也能看到了，准备去森林逛逛，看看之前没有看过的好风景。”

　　“挺好的挺好的，”杨钦乐呵呵道：“有空回来聚个餐，我请你吃饭。”

　　“好啊。”

　　楼仰雪走出杨钦的办公室，后勤部的同事们又去出外勤了，工作间里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