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仰雪感到双眼仿佛被灼烧了一下，他的眼角不由自主地分泌出生理性的泪水，就在他努力适应这种灼烧感时，便感到阿斯莫德握住他的右脚脚踝，然后“咔嚓”一声，往上面扣了一个冰冷的环状金属。

　　楼仰雪惊了一下：“你给我戴了什么？”

　　“禁魔脚环。”阿斯莫德嗓音低沉，再一次警告他：“老实点，在我回来前，你哪里都不许去。”

　　楼仰雪不死心地问祂：“这里是哪？”

　　阿斯莫德给了一个令他心下一沉的答案。

　　“深渊。”

　　楼仰雪愣住了。

　　深渊……怎么会是深渊？

　　深渊距离神塔不知相隔多远，就算他成功逃走，也根本找不到回到神塔的路。

　　阿斯莫德见精灵似乎又有崩溃的苗头，立即抛出楼仰雪有可能感兴趣的话题：“我记得你跟那群风暴鸦有故交，等我回来，我就带你去看看他们。”

　　楼仰雪滑向崩溃的理智被重新拉了起来，他想起那群小风暴鸦，还有那些结交的深渊朋友，抿了抿唇：“……好。”

　　*

　　阿斯莫德离开后，楼仰雪身边的位置就被小章鱼们彻底占据。

　　楼仰雪本来还想试着贿赂小章鱼，看看能不能哄骗小章鱼打开禁魔脚环，毕竟比起理智的阿斯莫德来说，小章鱼心软又好骗，说不定会答应他的请求呢？

　　但楼仰雪没想到的是，小章鱼不知是不是被阿斯莫德提前交代过，这次竟然十分有原则地拒绝了他。

　　楼仰雪试图继续软语相劝，最后被发怒的小章鱼电了一下，彻底老实了。

　　看来涉及原则性的问题，就算小章鱼再心软，也不可能放行了。

　　楼仰雪别无他法，只能躺在床上，静静等待视力的恢复。

　　在黑暗中不知过去了多久，楼仰雪忽然听到脑海里传来一声哽咽。

　　监管者66666醒了。

　　楼仰雪陷入深度昏迷后，监管者66666也跟着强制关机，大概是因为楼仰雪自毁，使得它同样遭受重创，直到现在，它才得以重新开机。

　　监管者66666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劫后余生，而是哭了。

　　［我一心盼着你可以回家，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一点都不知道好好珍惜生命！］

　　楼仰雪这时才觉出了一丝悔意：“对不起，五六，害得你也差点跟着我死掉……”

　　那时他满脑子都是即将解脱的迫切念头，竟没有顾及监管者66666，险些连累了它……想到这里，楼仰雪不免更加自责。

　　没想到了他这句话，监管者66666更加生气：［谁要你因为这个道歉了！监管者的职责就是看护超凡者，从跟着你的那天开始，我就想好要跟你共进退了，我气的是你一声不吭，一个人背负了这么多，明明痛苦到都要死掉了，却什么都不跟我说！］

　　［你再想当炸弹人，就把我一起炸死吧！］监管者66666大哭了起来：［反正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朋友，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呜呜呜呜……］

　　楼仰雪：“……”

第122章

　　监管者66666在楼仰雪脑海里这么叽里呱啦地一通喊，喊得楼仰雪什么消沉的念头都没了，忙哄它道：“好好好，我不当炸弹人了，总可以了吧？”

　　［真的？］监管者66666抽噎了一声，不信任地问。

　　“真的。”

　　［那你以后，有事情也不会瞒着我了？］

　　楼仰雪叹息：“不瞒了，除了这些，我没有其他秘密了。”

　　监管者66666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盘问他：［那个从你眼睛里飞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楼仰雪耐心解答：“是神塔的塔核，我一打六那次从神塔的顶层抢的，没地方藏，就藏进了眼睛里，这里离灵海最近，我可以用我的灵感藏住它的存在。”

　　监管者66666：［那你又为什么会用它自爆？］

　　“塔核里蕴含着神塔的权限，也蕴含着来自六个主神的一部分力量，它是支撑整个神塔运转的核心力量，只要我将自己的力量灌输进去，然后引爆它，整个神塔都会瞬间崩毁。”

　　楼仰雪顿了顿：“我其实预想过无法用权限解除玩家绑定的局面，如果无法用常规手段解绑，引爆塔核就是下下策，至少神塔会永远消失，不会再有新的世界遭到神塔的破坏。”

　　监管者66666急声道：［可当时阿斯莫德明明也在，祂完全有能力杀死五个主神啊！］

　　楼仰雪苦笑：“我看到玩家死亡，受了刺激，况且，等主神们死光，由祂们的力量凝聚而成的塔核一样会爆炸，我想，如果我早点死，至少能少死一些玩家，所以就……”

　　［你糊涂啊！］监管者66666咬牙切齿道：［你心心念念要帮助别人回家，你自己就不想回家吗？你就这么把塔核放进眼睛里，是根本没给自己留一条活路啊！］

　　要不是阿斯莫德及时神降，定格了时间，制止了塔核的爆炸，楼仰雪现在就已经没了！

　　监管者66666痛心疾首道：［如果早知道帮你收集神格会导致这样的结果，我当初还不如烂在【诸天】里！］

　　楼仰雪：“……”

　　见楼仰雪心虚地不吭声了，监管者66666才没有继续说他，它看了看四周的布置，狐疑地问：［话说回来，我们现在在哪里？］

　　楼仰雪老实答道：“深渊。”

　　监管者66666险些喷了：［深、深什么渊？是我想的那个深渊吗？］

　　“阿斯莫德是这么说的。”

　　监管者66666：［……］

　　最终，它佛系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都到了这里，你就先好好养伤吧。看看你的手，都被包成粽子了，法杖都握不了，别想着折腾了啊。］

　　楼仰雪试图说服它：“可是神塔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一点也不担心地球吗？”

　　［地球就算爆炸了，我也不可能让我身负重伤的朋友去救场的。］监管者66666冷漠道：［所以你死了让我帮忙的心吧，不好好呆着，我就上报章鱼太君，让祂来管你。］

　　楼仰雪：“……”

　　见监管者66666毫无松口的意思，楼仰雪泄气地躺了回去，只能暂时歇了逃跑的心思。

　　监管者66666发现邪恶银渐层蔫蔫的，没了往日的精神气，不免心疼起来，怕他再想不开，便苦口婆心地给楼仰雪做起了心理疏导。

　　不知是监管者66666的絮叨太催眠，还是阿斯莫德给他喝的药起了效果，楼仰雪逐渐感到困意袭来，让他的思绪变得断断续续。

　　监管者66666见状止住了声音，看着楼仰雪苍白的面容埋在柔软洁白的枕头里，凌乱的银发和侧脸上没有愈合的血痕，全都彰显出这只精灵的疲惫和憔悴。

　　自监管者66666见到楼仰雪以来，从未见他有过如此狼狈的萎靡时刻。

　　［快点好起来吧。］监管者66666轻声说道。

　　就算此银渐层有点邪恶，监管者66666也还是希望，他能找到回家的路，回到其他善良银渐层的身边。

　　＊

　　楼仰雪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再醒来时，眼前已不再是浓墨般的漆黑。

　　朦胧天光从高耸的拱形落地窗悄然潜入，穿过那层如烟似雾的纯白纱幔，模糊地照亮了寝殿内的场景。

　　作为寝殿来说，这个地方华丽得有些过分了，墙壁被香槟色丝绸装饰，规则地排列着镀金的浮雕壁饰，巨幅油画悬挂在上方，画中的精灵身着盛装，正端庄地低下头，接受精灵祭司的加冕。

　　房间里的每一件摆设都奢华到了极致，镶嵌着元素宝石的装饰花瓶随处可见，地面铺着花纹繁复美丽的巨大地毯，以楼仰雪的眼力，能看出这是由月光森林的花精灵采集星绒草和月光蚕丝编织而成的珍贵造物，据说拥有制造美梦的作用。

　　而楼仰雪被这些繁复奢华的摆设簇拥着，正躺在一张带有华盖的巨型床榻上，四根精雕细琢的乌木床柱支撑起厚重的深红色天鹅绒帐幔，帐幔被金色绳索规整地束起，露出铺着雪白丝绸床单的床榻，上面堆满了触感如云朵般的丝绒靠枕，只需轻轻一翻身，就能深陷进去。

　　［清晨，沉睡了一夜的伊瑟洛斯大帝从他五百平的大床上醒来，阳光撒在他英俊的脸庞，他睁开眼，紫罗兰色的深邃眼眸蕴藏着睿智的眼神，冷傲孤清却又盛气凌人，浑身散发出不可一世的帝王气息。］

　　楼仰雪茫然：“？”

　　五六，你中病毒了吗？？

　　见精灵醒来，小章鱼们立即活动了起来。

　　两只小章鱼拉开窗前的白色纱幔，用深红色绳索束起，一只小章鱼跳上床榻，将楼仰雪扶坐了起来，让他半靠在床头的软枕上。

　　紧接着，一只头戴厨师帽的章鱼大厨推着餐车而来，优雅打开雕刻了精美花枝的银质餐盖，向楼仰雪展示清晨的餐点。

　　［貌美的鱼仆和勤劳的鱼厨早就在一旁等候多时，伊瑟洛斯大帝睁开惺忪的睡眼，伸了伸懒腰，什么都不用多说，鱼厨便上前递上早已经准备好的餐点，并将餐点喂到了他的嘴边。］

　　恰好被章鱼大厨喂了一口花蜜奶糕的楼仰雪：“……”

　　等等！什么东西？他的眼睛变成紫色了！

　　楼仰雪下意识想使用水镜魔法，但失败了，这才想起阿斯莫德走前给他扣了一个禁魔脚环，限制了他使用魔力。

　　楼仰雪心中暗恼，只好试探着询问章鱼大厨：“可以给我一面镜子吗？”

　　章鱼大厨倒是很好说话，当即号令两只小章鱼将一面大镜子搬上床，供精灵使用。

　　楼仰雪对着镜子一看，果然发现自己的眼睛变成了深邃的紫罗兰色——这难道就是阿斯莫德说的“可能会使得眼睛变色”的禁术副作用？

　　底子长得好，眼睛变了一个色，也是很好看的，只是紫色比之蓝色，少了几分圣洁，多了几分邪恶，楼仰雪看着，觉得很是别扭。

　　再加上侧脸还有没有愈合的伤疤，楼仰雪更不想多看，便让小章鱼抬走了镜子，眼不见为净。

　　［伊瑟洛斯大帝带着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和四分漫不经心享用完他的餐点，又气场强大地命令鱼仆们搬来镜子，发现自己的英俊容貌比昨天多了0.01%的瑕疵后，他勃然震怒，失去了掌控一切的从容态度。该死的塔核，竟敢伤害我的绝世容颜！天凉了，该叫塔氏破产了！］

　　楼仰雪：“…………”

　　楼仰雪终于没忍住，诚恳询问道：“五六，你是中了什么病毒吗？”

　　［抱歉，看到你躺在这么大的床上，有感而发。］

　　“……”楼仰雪头疼地想要按眉心，但他的双手已经被绷带包成了粽子，根本按不到。

　　撤下餐点后，又有小章鱼来给楼仰雪的双手换药，拆绷带之前，还有小章鱼悉心地用触手蒙住楼仰雪的眼睛，不让他看，楼仰雪摇晃了几下脑袋，都没能甩开蒙在眼睛上的触手：“为什么不让我看？我要看。”

　　小章鱼安抚地用剩余的触手摸摸他的额头，没有松开他的眼睛。

　　等楼仰雪的眼前不再有遮挡，他的双手已经被重新包扎好了，小章鱼不知给他涂了什么药，现在他的双手一片冰凉，再也感受不到灼痛。

　　楼仰雪颓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敢想象自己的手现在会是何种惨状。

　　他正消沉着，忽然大门再次打开，同样戴着厨师帽的章鱼大厨开着餐车进了门。

　　楼仰雪茫然地看着它将餐车推到床边，优雅打开银质餐盖，露出新的餐点——翡翠果盘。

　　楼仰雪并不想浪费这些刚采摘下来的新鲜果子，所以他虽然奇怪于小章鱼为什么又来喂他，但也没多想，只当是饭后水果，于是稀里糊涂地又被喂了一餐。

　　章鱼大厨见他乖乖吃了果子，满意点头，优雅地撤出了寝殿。

　　楼仰雪嘴里的香甜瓜果味还没散去，又有一个新的章鱼大厨进了门。

　　楼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