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点僵滞。
郑椰雪走出来打圆场:“悯希,你去餐厅冷藏室里拿点肉出来吧,记得多拿一点,这是开拍之前我们最后能痛痛快快吃饱的一顿。”
悯希看了萨聿一眼,转过头去,点点头:“好。”
……
悯希从一个工作人员的口中,问到冷藏室的所在地,推门走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角落里的冰柜。
冰柜一层透明的推拉玻璃后面,柜壁四周都是厚厚的白色冰渣,有序放着几天前上岛时,机组人员拉上来的食材以及各种海鲜。
肉都是从餐馆里购入,切成片,整齐放在保鲜盒里的原切肉片,羊肉牛肉鸡肉都有。
悯希在心里默默数着嘉宾们的人员,依次从柜子里拿出肉材,他的手臂里很快摆上了好几盒不同口味的原切肉片。
眼看差不多,悯希准备从这冷飕飕的地方离开。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是离开大部队的这么一会功夫,也能出现意外。
冷藏室对面是廊道,廊道的墙壁上有一扇窗户。
在悯希走出来准备转身关上门的时候,那扇窗户里,如同舞台聚光灯,“啪”一下,投进来一束银白的月光——
仅是在两秒内,窗外原本的白天就全然黯淡下来,变成彻彻底底的黑夜,一轮圆月高高悬挂在天际。
悯希的心脏高高吊起来。
像被一根绳子从口中穿进去,射穿心脏,再牢牢捆住,吊在了天花板上。
全身都僵得无法动弹。
再然后,他就看到了,窗外随处可见的大海里,哗啦掀起一层浪涛,浪花拍回海面之时,有东西从中蛄蛹了出来。
距离远,悯希只能大概看见是个黑色的东西,像是爬行动物,黏黏糊糊地飞速往出爬着。
那是什么?!鳄鱼吗?
悯希盯着骤变的天色,和飞速窜爬的不明生物,心脏乱跳,第一反应是看走廊里有没有别人。
当看到空荡无人,且几里内都好似没有活人气息的廊道时,悯希手中的保鲜盒哗啦啦掉在地上。
目光再转回窗外。
悯希没有哪一刻,这么清晰地认识到。
这是一个无人管制、正处在台风中心随时会丧命的危险岛屿,街上没有随处可见的路人。
扭曲汹涌的深黑海面下,逐渐又爬上来几只滑腻腻的黑蓝怪物,他们的头骨很小,四肢手骨很短,与胸腔粘连在一块,尾部由粗变细,末端细细的一条。
月光下,这些怪物头部有大片白色的毛发,除此之外,手和脚都覆盖着银白的鳞片。
爬出水岸后,海水在他们表面的鳞片缝隙中,缓慢滑落,淅沥沥掉在地上,结结实实的“哒”一声。
一双双金色的眼睛盯着悯希。
人在遭遇突发状况的时候,很难保持头脑清醒。
悯希双腿僵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天色会突变,他只隐约察觉这一切不太正常,却完全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
目光只知道盯着窗外。
那四方窗口里,是寂静阴凉的岛屿,一望无际的海岸线,而就在下一刻,这片风景被打破。
那里骤然窜出一只黑蓝怪物!
以扭曲姿势跳上来,趴在窗舷的怪物,身上的鳞片如会呼吸的活物,阴滑恶心地翕动着,从嘴唇里伸出来的舌尖,像蜥蜴一样分叉。
它一眨不眨盯住悯希,舌尖不停伸出、缩回。
当他身上的古怪湛蓝色黏液,宛如鼻涕一样砸在地面时。
悯希脸色惨白着,终于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叫声:“啊!”
怪物伸舌头的速度更加快速。
悯希知道,他应该立刻跑上去,关掉那扇窗户,或者不该去赌怪物的破坏能力,直接掉头就跑,向外面的工作人员求助。
但他做不到。
双脚抖着,小腿肚软得瑟瑟发抖,又一声舌尖在空气中吸溜游窜的声音,让他膝盖一软,腿根曲折,软倒在地面上,双眼惊惧地眨动。
趴在窗户上的怪物还尤嫌制作出来的惊慌还不够多一般,再次伸出来的舌头猛然变几米长,带着阴嗖嗖的凉气,哗一下从悯希耳边经过,将冷藏室桌子上的锅碗瓢盆扇得满地都是。
铁器接连砸地上的声音,让悯希头皮发麻,他哆哆嗦嗦地出声道:“不、不要。”
没理会他快崩溃的求饶,怪物从窗上跳到地面,砸出“砰”的一声。
怪物逼近悯希,悯希这才看到,月光下怪物的手掌长有蹼,上面流着黏答答的蓝色液体——下一刻,这只手穿过悯希的衣摆,拍到了悯希的背上。
悯希再也忍不了了,呼吸都生生中断了半秒。
牙齿颤栗着咬住微肉的嘴唇,将其咬得千疮百孔,在怪物还在往过爬动,要整个都趴在他身上的时候。
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悯希惶然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出口跑去。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你看到了吗,天色突然就变了,然后海里面冒出来这些怪东西!!】
悯希惊慌失措地向系统求助。
但不知道是系统没有回,还是他太过惊慌,没有听见。
耳边是剧烈的心跳声,混杂着身后追逐的爬行声。
整个世界都好像只剩下这斑斓怪异的声音。
悯希听不见其他的,一个劲往前跑。
直到,一头撞上什么。
悯希胸腔里混乱的噪音像失去呼吸的病人的心电图,猛然停止。
然后就在下一秒,他听到熟悉的嗓音对他道。
“停,别跑了。”
悯希瞳孔扩张,屏住的呼吸,一下呼了出来。
萨聿一只有力的手,牢牢握住悯希的肩头,压住了悯希还在抖动的幅度,他掠过悯希的脸蛋,皱眉问道:“这么着急忙慌干什么,冷藏室里有老鼠?”
悯希注意到,除萨聿之外,还有人与他并排站立,他望过去,才发现是时宴纯。
对方身上是件简洁的衬衣,头发蓬松,没有打理,应该也是刚起不久。
萨聿和时宴纯的赛道有一定重合,之前一起上过别的节目,也共创过歌曲,还算熟,是碰上面能一起走两步聊聊的关系。
悯希没有纠结这个,他惶然地揪着萨聿的衣服,有点魂不附体地抿唇道:“不是老鼠,是更可怕的……”
顿了顿,悯希发现不知该怎么描述那些怪物,只能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喃喃着,一只手从萨聿的胸口往下滑动,牵住萨聿的手腕,求助一般求他:“萨聿,你跟我去看。”
从撞上萨聿开始,悯希整具软趴趴的身体就靠在萨聿的胸膛前,萨聿一直没察觉,直至此刻悯希撑住他离开,大脑才恍然接收到那触感一样,脸色一变。
然而没有时间让他消化,悯希那只手在摇晃他,充满恳切。
所以萨聿连事情都没了解清楚,脚步就已经迈出去,随身边的时宴纯一起,跟在悯希身后,到了冷藏室的门外。
悯希推开门,迫不及待地出声道:“你看——”
没说完,霎时停住。
悯希想要解释的话,在眼神扫进去的一刹那,全堵在嘴里。
因为屋子里面,全然不是刚才离开前的样子了。
没有桌上被怪物尾巴横扫掉地上的锅碗瓢盆,也没有地上扭曲的、随爬行而蜿蜒的蓝色拖动痕迹,这里一切完好静谧。
地板是干净的,锅碗瓢盆是摆放整齐的。
窗外的岛屿也仍是如早晨一样安宁,天空昏暗,但云层中有穿下来的光线。
就像刚才的圆月和深夜,只是悯希的幻觉。
时宴纯看不到,他只是站在原地,而萨聿双眼却是健全的,他扫过屋内的情景,挑眉看向一边的悯希。
悯希脑子乱成一团麻,慌乱间有种眼眶泛酸的感觉,连忙摇头道:“我是真的看到了,相信我。”
苍白说了两句,悯希睁大眼,想起极为关键的一件事:“对、对了,那只怪物还在我身上留下了奇怪的东西,就在这里。”
急于向两人证明,这里真的发生过恐怖事件,悯希不管不顾伸出手,拢住不算长的发尾,向一边拨开,露出一段藏在后面的白芯子。
当萨聿把目光扫过去后,他又有点吃力,将衣服拽到一定部位就不能再动弹,于是不得不出声道:“萨聿,你把我的衣服往下拽,能看到的……”
萨聿有点愣神。
在悯希的催促下,他鬼使神差想要伸出手去,接替悯希的一只手。
指腹碰到后领口的一瞬间,旁边骤然有道不冷不热的嗓音,打断道。
“我有些不懂。”
是时宴纯。
他站在悯希的左边,萨聿的右边,刚才悯希就是绕过了他,站在了萨聿的面前。
“我离你更近,你怎么要舍近求远,叫别人帮你?”
悯希愣住。
实在是非常不合时宜的问题。
不合时宜到,让悯希心跳加快的仓皇感都有一瞬的凝固。
他望着时宴纯没有焦距的一双眼,花了很长时间,才回过神来。
微蹙眉,即是对时宴纯打断的不满,也是存在报复心理一般,他小声回答道:“因为萨聿不会对我有那种印象……”
时宴纯几乎咬着他的字尾,话赶话地问:“你怎么确定不会。他亲口告诉你的?”
悯希有点恼,实在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和自己作对,音量分贝也随之放大一点:“这还要怎么确定、!他说过对我不感兴趣。”
空荡荡的廊道里,步步紧逼的声音,没有任何防备地突然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