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挪动脚步,退让一步似的,往后挪去一点。
萨聿还是在看他。
悯希又挪。这会他和萨聿的距离已经有三四步了,把手伸出去都碰不到萨聿一根手指头。
男人依旧不移开视线。
悯希揪紧衣摆,鼻尖皱着,已有些委屈。
不过他将那股情绪深深压回了心头,隐忍地大步往后又撤去两步。
到这里,他和萨聿完全是互不干扰,根本算不得“附近”的距离了。
悯希悄悄抬头看,发现萨聿依旧用那种阴森森看不出深浅的眼神在望他,到底还在看什么?不是已经走远了吗?没打扰到他了呀?
在那种注视中,悯希浑身发热,劲头冒上来,一气之下,他转过身,想跑到与萨聿隔着对角线的最远角落里。
结果没跑几步,身后阴影逼近,轻松擒住他的手腕,将他压在沙发上,撩起他的衣摆。
悯希一时不防,衣摆就被撩着卷起到肋骨的最底部。
没有骨头,全是肉的部分,是一截凹陷很深的曲线,白莲一样晃眼,豆腐一样软,像用力晃两下都会被摇成碎块。
悯希一开始以为萨聿走过来是要揍他,两只手都放去眼部,把半张脸都尽力地挡住了。
他还心想,就算萨聿揍再重,有他的手护着,他的眼睛也不会肿,顶多下半张脸会破一点相,除此之外,他能把自己的脸蛋保护得好好的。
这份苦中作乐的对比,还没让悯希尝到一丝甜头,小腹就感到骤然一凉,悯希简直是悚然了,他低头:“萨聿,你要做什么!!”
修长的指腹二话不说,压在他的腰椎附近的一点淤青处。
悯希倒吸一口凉气:“好痛……”
萨聿冷笑:“你也知道痛,我还以为你是无痛星人呢,撞这么青都不知道处理,是想把伤口留着过年吗?”
露出的皮肤上,有一块普通橘子大小的青痕,在白肤的映衬下,那份恐怖感被不断放大。
伤口是当时悯希逃跑跑太急,在檀举星木屋的门上撞的,那一下撞得不轻,但后来时间一停止,再和这个人那个人说几句话,悯希就不记得了。
悯希嘟嘟囔囔地埋怨萨聿太突然,一边把自己的衣摆用力往下拽,一边没当回事地小声道:“我忘了……这种伤放一放,他自己就会好的。你不碰我,我都不觉得疼。”
萨聿盯着底下的人。
说话间,悯希语气轻轻松松的,萨聿总觉得,颇有一种记吃不记打的可恨劲,他忍不住抬起指腹,在那块范围上,不轻不重地一戳。
从刚才开始,萨聿的每一步都出现在悯希预想不到的地方上,他被戳得一抖,眼泪花都要冒出来,痛呼:“萨聿!”
萨聿这才舒坦:“这是不痛?”
悯希一顿,眼睛闪烁着往旁边看。
“在这等着。”
留下这句,萨聿站起身来。
悯希眼泪汪汪地抬起头看,只见萨聿那半张都藏在阴影里的脸俯视着他,那无色无味的表情淡了,变得有了形状,让悯希心里咯噔一下,察觉出萨聿不是在跟他打商量,是单方面通知。
悯希不敢惹他,没出息地硬声道:“噢,等着就等着。”
萨聿大步走回自己的木屋。
推开门蹲下,他在行李里翻着夹层,不断往外扔新的袜子、一次性内裤、口罩,最终耗时五分钟,他翻箱倒柜地找到了经纪人给他准备的跌打创伤膏。
萨聿回到小公寓的时候,悯希正局促地坐在沙发角落里,应着郑椰雪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题。
和男的说话紧张,和女的说话也紧张,萨聿轻哼一声,几步走过去将人从沙发上捞起来,言简意赅地说了句:“借用。”
就把人像翻葱花饼似的,翻过来,摊到另一面。
悯希一不留神就换了姿势。
上半身被压在沙发上,双膝则跪在地毯处,后背被萨聿一只大掌扣押着,简直像犯人似的跪趴在那里。
他忍不住在萨聿的掌心下不满扭动,“萨聿,你放开我,你到底要做什么?这里有很多摄像头的,你不要乱来……呜。好冰!”
被撩起的衣摆下,萨聿挤出一点药膏,用指腹揉在悯希的伤口处。
又酸又麻又凉又怪的感觉,猛然逼到头顶。
悯希呜咽了一声,又冷不丁安静下来。
看出萨聿没想做别的,只是在给他擦药膏而已。
而且很意外,萨聿揉弄药膏的手法让悯希感觉到很舒服,指腹推开他的淤血,又在他紧绷的肉上点揉,速度舒缓,让悯希有一种在浴缸里呼噜噜吐泡泡的舒适。
要不是在镜头底下,悯希都想闭上眼睛睡过去。
萨聿挑眉,在他粉粉的鼻尖上扫过一眼,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手下不停。
远处,摄影大哥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异色。
其实在上节目之前,放出海报时,有一对呼声最高的cp,就是萨聿的。
萨聿曾和其中一位女嘉宾蒲缇,合作拍过一条广告,那条广告从上映开始就不同凡响,两人吸睛的体型差,和一冷一热,小太阳和酷哥的组合,都引起众人的强烈喜欢。
除去两人的唯粉,他们俩出现的时候,各大平台评论区都是冒着粉红泡泡的嗑cp宣言。
导演为这对cp熬夜写了无数脚本,就等着萨聿和女嘉宾一脚踏进他专门设定的陷阱里,上演一出让人脸红心跳的二男争一女的修罗场戏码。
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萨聿从开始到现在没和蒲缇说过一句话,甚至也没任何一个其他的女嘉宾交流,反而和一个糊咖在那里,如胶似漆,还给那个糊咖擦药膏?
“真是见了鬼。”
这是所有摄影大哥心中的共同所想。
但碍于萨聿本身的热度,他们还不得不接着拍,在他们意识到,互动环节属于萨聿的部分,全都是在给糊咖抹药膏后,短暂的环节结束了。
导演在外面用喇叭喊他们集合。
……
挂着彩色小灯笼、气氛渲染得暧昧胶黏的人工檐下面,是一个青绿色的柜子,一共有九格,每格都有嘉宾的名字。
在导演的安排下,所有嘉宾都在另一个露天小屋子里,隔着一排桌子,坐在高脚椅上与信箱正面以对。
导演组坐在摄像机录像范围之外的小板凳上面,手里拿着喇叭和反光板。
每个人的脸都浸泡在晕黄的灯光里,在凄冷的天色下,面部的棱角被模糊,是很容易对别人产生情愫和异样感觉的氛围。
导演审视所有机位,没问题了之后,他将一根烟踩在脚下,拿起喇叭,在没散的烟雾里出声说道:“现在,每个人拿起手边的笔,写下今天让你比较心动的嘉宾,并对他写两句想说的话。”
导演有些失真的声音,传进屋子里每一个挂在脖子上的收音器中。
在他的指示下,屋子里的嘉宾们都低头在纸上哗哗写起来,因为是第一天,接触还比较少,没太多东西可写,还有几位由于没心动嘉宾,而选择放弃。
所以这一步进行得比较顺利和快速。
当最后一个人也举手示意写完,导演点头道:“所有人转过身,背对信箱。”
接着,导演低头翻出名录:“我开始叫名字,被叫到的人依次走出屋子,把信放到对应的心动嘉宾信箱里。”
这一步也比较简单。
被叫到的人有序从屋子里出来,走到信箱前面,不管有信没信都要停留片刻。
时间缓慢流逝,等待的时候未免有些枯燥,萨聿等得都快要控制不住表情管理了。
直到角落里响起一道吱呀声,悯希从高脚凳上下来,捏着什么东西低头快步从嘉宾们身后走过。
萨聿没有说的是,这个环节真的很蠢,而且漏洞百出,导演只让人背过身去,别的防偷窥措施一概没有。
他一抬头,在玻璃反光上,就能看到每一个走过去的嘉宾身影。
当悯希进去后,屋子里响起两道错落的声音,好似有人在用笔敲击桌面。
萨聿看到,那家伙的袖口里明显塞着粉色的玩意儿……是节目组提供的信封。他今天有心动嘉宾,并且还写了信。
是写给谁的?
萨聿无法否认,他的确有些好奇,这个一整天都在黏着他的家伙,能有什么心动嘉宾?
他目光追溯出去,忍不住继续看。
遗憾的是,导演这时突然发现了会反光的玻璃,连忙中止节目,让副导演送几个眼罩进去,将所有人的眼睛都蒙住。
“啧。”萨聿烦躁敲笔。
也许是心理作用,眼罩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萨聿总感觉悯希停留的时间好像比其他嘉宾的要久。
这是在纠结什么,写好了信,最后又反悔,发现对这个人也没那么心动?所以在那里思考要不要继续投?
哪来的坏毛病,这么优柔寡断?
赶紧投进去拉倒。
萨聿敲笔的速度更加快,在他敲击的第三十下左右,身后传来推门声,悯希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了。
之后,导演又挨个叫完剩下的两名嘉宾。
投信环节结束,所有人可以摘下眼罩并转回身。
“接下来,各位可以依次走上前,查看信箱里有没有信——”
导演话音刚落,萨聿已经走到信箱面前,一把拉开了自己的柜子。
当看到里面有一封安安静静的粉色信封时。
萨聿发现自己的手指都抖了下。
他克制住有些诡异发烫的呼吸,面色平静地将那封信拿出来,拆开。
然后就看见。
四方纸上,写着一行字迹秀气的话。
【今天和你在一起很开心。-MX】
哗一声。粉色信封被用力攥成皱巴巴的一团纸,萨聿将纸团捏在手心里,手背青筋抽搐地捏了会,几秒过后,他将纸摊开,折起来,表情冷漠地放进口袋。
另一旁,时宴纯也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来到了属于他的柜子前面,他打开柜门,放手进去摸索,很快就摸到一封信。
他将信拿出来,愣在原地。
萨聿朝他走过去:“你眼睛看不见,用不用我帮你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