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组早在上岛时就摸透了海岛的地形,也在岛上各处地方竖了图标,悯希不知道回声山谷的具体位置也不碍事,照着图标一直走就是了。
导演宣布开始的哨声一吹响,悯希就把包包背好,伸手揪住时宴纯的一点袖口,踮起脚往他的耳边小声道:“我们现在要去回声山谷。”
时宴纯被他拉得身子微倾。
听见那缓缓飘来的几个字,时宴纯冷峭的表情略微一顿。
他们正处的位置离海边不算远,那种刺鼻的海腥味十分重,重到无法掩饰的地步,数次都让时宴纯感到心情不悦。
而此时身边人的身上,正徐徐地、轻吞慢吐搬飘来融合体温的椰香沐浴露味道,像一只手,拨开了鼻子前面令人厌的腥味。
时宴纯通常都靠人身上的味道,想象对方的长相,例如萨聿,萨聿身上是一种海洋香型的轻微味道,他在时宴纯眼里,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形象,拥有臭驴子一般用之不尽的体力。
这是时宴纯第一次这么确切闻到悯希身上的味道,一瞬间,他的脑中就勾勒出,细细嫩嫩的下巴,圆而大的眼睛,粉而翘的鼻子,红而微肉的嘴唇……共同组成很丑的脸。
时宴纯正愣着,耳边那声音又继续说了句:“你怎么不说话。”
时宴纯偏头:“说什么。”
悯希的声音变得有些不快:“我在和你说话,出于礼貌,你应该说哦。”
时宴纯垂眼:“哦。”
悯希闭紧嘴巴,总感觉更不舒坦了。
那边,闽唯唯已经率先拉着萨聿,往回声山谷的方向走去,悯希抓着背带,另一只手不情不愿地扯着时宴纯的手臂,也往那边走。
其他两队意识到那个方向一定是藏宝最多的地方,也一起跟在后面,最后演变成四组彼此挨着走的局面。
提示卡完全形同虚设。
上午的山谷风很是冷冽,吹在人脸上,针扎一样疼,但也让这群嘉宾,困倦的大脑被冰清醒了。
只是越往上走,几人的脸色,越是严肃。
往上的山路越发陡峭,贴着山的小路也越发狭窄,并且没有任何防护措施,连一根铁链也没有。
闽唯唯攥着登山棍,脸色发白地往底下的深渊看了眼:“我们真的要往这边走?这下面完全是悬崖吧!”
蒲缇打了个喷嚏,脸色淡然地回她的话:“我看过《doki doki》第一季,里面有类似的寻找瓶子的环节,节目组提示的地方,一定是瓶子最多的,且是碾压性的多。打个比方,其他地方总共只有8个宝藏,而回声山谷却有足足80个宝藏,就是这种悬殊的比例。”
闽唯唯瑟瑟发抖:“但不管怎么说,这里也太危险了啊……本来天气就不好,我们还往这些地方跑,不怕有去无回吗?”
“别说不吉利的话。”
郑椰雪撩开一缕头发,在后面制止她:“往上看,山上是有平地的,我们只要捱过这一段路就好。这里地方宽,我们先在这里歇歇,缓存一下体力再往上走,这样更安全点,防止有人体力不支掉下去。”
前方正是一个拐角口,弯曲的那一截路,宽度有五六米长。
在郑椰雪的提议下,所有都在原地停下休整。
悯希正好也有点口渴,就拉着时宴纯走到一边,像家长似的让他站着不许动,自己则从登山包里拿出一瓶山泉水,拧开瓶盖,仰起头喝。
与此同时,卫珏饶有兴致地走到,一路上正眼都不看他一眼的萨聿旁边。
刚一走近,就收获到萨聿冷飕飕的一句:“滚开。”
卫珏不滚反近,他耸肩,似是不解地询问:“你何必对我态度这么尖锐?”
萨聿烦躁:“你自己清楚。”
卫珏扬眉道:“我其实不是很清楚。让我想想,你态度转变是在什么时候……在泳池那天?我不是和你解释过我们是心意相通的了吗,难道你还觉得我是强迫的?”
云雾略重的山谷里,卫珏要近距离看,才能看到萨聿脸上好似默认的敌视。
“看来是了。”
卫珏确认了,反而上前一步,将手搭在他肩上:“这就是你不对了。”
卫珏揽住他的肩膀,唇角勾着,一如既往的要好兄弟的姿态,似乎从未有过间隙和阻隔。
但萨聿看见他这个样子,不再觉得他只是个脑子缺根弦的交际花。
现在的他,看见卫珏只感觉面目可憎。
卫珏一点也不在意萨聿的冷漠,半个身子都倚在他身上,笑着说:“你会这么生气的原因,究竟是因为你以为我是强迫未遂的混账,为自己这么多年的交友不慎,识人不清,而恼火。”
“还是因为,你在痛恨。”
“在泳池,在天台,在椰树林,一次又一次,你看见他被压扁的下唇肉,听见他被亲痛的,小而闷的低呼的时候。”
卫珏说到这里,刻意移动目光,看向一边早已俊脸紧绷的萨聿。
“伏在他身上的那个人…不是你?”
话音刚落,山谷中响起肢体碰撞摩擦的剧烈声响,哗一声!萨聿单手拎起卫珏的衣领,怒不可遏道:“放你的狗屁!卫珏,我警告你,别用你满是黄色废料的脑子来随意揣测我。”
卫珏状似害怕道:“难道我猜错了?”
在萨聿紊乱到没有规律的呼吸声中,卫珏转瞬又挑起无奈的笑容。
他从萨聿的手里风轻云淡地拿回自己的衣领,手指整理着,眼睛却直直看着萨聿的瞳孔:“别装了,好歹我们也当了两年的朋友,你这些天的心理活动我都了解。”
“从上岛以来,连女嘉宾都没认全,就被个奇怪的小鬼迷住,所有的心动时刻都是由一个男生赋予你的,他对你笑一下,你骨头都发软,你多次对他冷脸对他恶语相对,但其实只要他说一句,他想要什么,再不合理的要求,你都会立刻帮他解决。”
“那晚撞破我和他之间的秘密后,你气到头昏脑胀,你气的是你连刷牙都快替他代劳的人,竟然是有主的,气他的第一次不是你,气你还是处.子身,但他却不再清纯了……然后,痛恨中你又有一丝诡异的兴奋,你在想,他原来真是男女不忌,不管是男是女,只要够强势,就能拥有他。”
“你不敢和任何人说你的高兴,你只能用愤怒掩饰你的肮脏,让你看起来像个道德高尚的正常人,直到夜晚关上门,你才能回到自己的床上,回想着那张憋闷又通红的脸…在被窝里一边幻想着换脸、一边努力情景体验。”
“你找死!!!”
萨聿怒吼出声,打断卫珏流畅到没有一点磕绊的话:“你他妈再乱说,朋友都没得做!!!”
“萨聿——”
卫珏像看怎么也学不聪明的黑犬一样,目露指责:“如果我说的话是不对的,你应该会觉得我的话很可笑,你会直接笑出声来,而不是一副气得想咬死我的模样。”
他重新笑开,如同斗胜的野兽道:“这说明,我说的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正中你的下怀。”
“你确实是。”
“想试试悯希的味道,想到要死要活。”
“晚上有没有想着和他亲嘴的样子、手冲过?”
萨聿眉眼中总是若有似无存在的嚣张彻底湮没,他一拳挥过去,砸在卫珏的脸上。
卫珏没有防备,颧骨附近的脸迅速浮肿,变成极高的肿块。
明星的脸是黄金,是钞票,是一个团队数千个日夜共同维护的一张人皮,破一点皮都是损失过亿的。
卫珏的脸也冷了,也阴下脸直接攥住萨聿的衣领。
只是当他要做出回击的那一刻,不远处突然爆开不同声音一起喊出的惊叫:“悯希!!!!”
两个还在对峙的男人,不约而同立刻回过头去。
然后他们便看到,山谷边沿,一道巨浪直升几十米高,如同鲨鱼张开的血盆大口,悬在空中。
悯希显然被吓了一跳,在巨浪回落的同时,他脚跟后退一步,踩到一颗滑溜溜的石子,紧接着身子就向后栽倒。
时宴纯就在悯希的身边,他是第一个听见风声的,当鞋底摩擦石子的声音一响,他本能就伸出手去捞悯希。
他的动作很快,也很利落,很快便攥住了悯希的手腕。
只是时宴纯心中一口气还没松,脸上表情就怪异地变了一下——
他发觉过来。
他的一只脚,脚底是空的。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中,在所有身影一起试图冲上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两道身影早已经一起掉下了悬崖。
第93章 过气偶像(15)
人如果不幸坠落崖底会怎样?
悯希曾经幻想过, 第一种是人顺着陡峭的崖坡一直滚下去,被错落生长的灌木丛刮鱼鳞一样,在皮肤上刮出一层又一层肉片, 中途人会像滚筒似的无法停下来。
直到落到最下面停了,人也早已经内脏破裂、脑骨损伤、周身骨折了。
另一种是人从断崖直直掉入水域中, 任水性再好也没用, 会被深不见底的活水一次次吞进去,直到呛水溺死。
无论哪一种, 结局都是非死即伤。
这是固定的,不管中途怎么花样百出, 人都会走向既定的最终结局。
死亡。
尤其是在这种荒郊野岭里。
但悯希没有想到的是,这上面的预定情况中,他哪种都不占。
掉下悬崖的一瞬间他就吓晕过去了,没了意识,再次一睁眼,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没来得及感觉到欣喜,他脑袋就又变得空白一片。
因为他又发现一点,他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剧痛, 也没有伤口, 除去冷到打哆嗦的寒冷外,他浑身上下连一小道细细的刮痕都没有。
哪里像一个坠崖的人。这实在太奇怪了。
但他好像掉进过水中, 身上的衣服是湿的, 衣服和裤子全都沉甸甸贴着皮肤,鞋子里也都是水。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浅窄的洞穴,外面是湍急的水流,洞口只有一小片, 仅能供一个人站在上面的平地。
而那小片平地都在无时无刻被涌上来的水流冲刷。
悯希跪坐在地上,将自己肉嘟嘟的大腿当成枕头,让时宴纯侧躺在上面。
他努力忽视那种寒冷,抬起手指,带着哭腔摸上男人的脸颊,一边轻拍,一边连声呼唤:“时宴纯、时宴纯,你醒醒……”
悯希的眼圈有点红,眼尾像有人用笔刷往上扑了一圈淡粉的颜料,脆弱中带着一丝艳丽。
因为时宴纯的状况实在很糟糕。
相比起他,时宴纯完全中了他的第一条预想,身上那件洁白的衬衣被枝条刮出了几十道口子,全都在往外渗血,不仅如此,他的身体还呈现出一种过度失温的淡紫色。
悯希好害怕。
他觉得时宴纯这样下去真的会死。
他又去叫时宴纯,但男人依旧奄奄一息地紧闭着双眼,不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