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后腰前弓,头发乱跳,露出的半张脸上表情像是内脏不舒服,想吐出来似的。
遍布在岛上的收音设备好到出奇,那声音响在人的耳朵里,让人神经都跳个不停,又是足足两分钟过去。
终于停下来了。
一开始嘴里不干不净的男人,此时眼睛都是直的,显然这场现场秀让他心中饱受震撼,他松开手里的杯子,让自己发汗的掌心晾出来,然后出声:“这、”
声音都没发出来。
仿佛忘记了怎么使用牙齿和舌头,也忘记了二十六个汉语拼写字母的发音,他可笑得像个刚牙牙学语的稚童。
大半个世纪过去,他才问出一句完整的话:“虽然是他们耍小聪明在钻漏洞,但的确是我们要求不严谨在先,他们这样算通关了吧,谁去救。”
说罢,他不经意喝了口水:“我正好没事,不然让我……”
“拉倒吧,谁不知道你,是也想去试试?”
男人神情古怪地笑骂:“滚!”
“你晚上有事没事我不知道,我晚上是真没事做,我们一起去也行。”
“喂你们俩当我不在这?”
“神经吧你们,其他体力活不见你们吵着要去干,你们好吃懒做惯了,那洞穴外面的水流那么急,别人还没救回来自己先死在那……”
房车内灯线发昏,几人互相打趣调侃,事态即将在身体推搡中,进一步升级的时候。
沙发中间一直一言不发的男人,陡然出声道。
“已经有人去了。”
第95章 过气偶像(17)
又是一次换幕。
夜色更深浓了几分。
悯希被弄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堪, 在他连咬住嘴唇的力气都丧失时,这场装模作样的现场秀终于在时宴纯轻轻咬了口他的脖子后,终止下来。
他攥着手里的衣服, 一点声息都没地垂下脑袋,在时宴纯怀里缓了缓, 他才站起来整理好裤子, 踉踉跄跄地往山洞外面走。
当他双手扶住岩壁,杏眼圆睁, 满心期望地往外望时,一行浓稠的白液也从他腿侧滑落在脚踝处, 颇有重量地啪一声砸到地上。
悯希没看见来救援的怪种,反倒先耻得一晕眩,抬起脚就踩在上面用鞋底摩擦,妄图毁尸灭迹。
一场戏,当然要真假参半,虚虚实实,才更能让人信服,如果说悯希全程出自本能的偶尔抖一抖、颤一颤,全是时宴纯引领着他, 或舔他一口逼他哼出声音的那一幕幕, 全是在做戏的话。
那么时宴纯那对准准心,喷出来的玩意儿, 就是真的。
让这场游戏的“观测员”信服是真刀实枪的东西。
悯希觉得很累。
虽然这场戏基本上都是时宴纯在出力, 也是时宴纯在掌控全局,他只需要做一个让外界观赏的娃娃,偶尔骚骚地气喘两声,甚至都不用刻意配合时宴纯, 隔一会露一下那红彤彤的脸,就能让所有人都相信了。
他根本都不用做什么,但还是累得周身都是软的。
那若有似无怼过来的触感还是很明显,所以一完事,悯希都不敢多看时宴纯一秒,连忙跑到洞穴外,看有没有飞檐走壁的怪种身影。
但,让他失望了。
在平地上站着,一连站了十分钟,悯希除森森渗进两边夹击山谷中的月光外,连个影儿都没看见。
“时宴纯、为什么……没有人来?”
悯希颤着回过头。
洞穴里面坐在地上的男人已收拾齐整,系紧的皮带,扣到最上面一颗的扣子,都让他人模人样。
听见没有人来,时宴纯眉梢只一挑,眼中的暗色就一秒消弭,如同微风难皱的静谧湖面,一点波澜都没有。
但悯希却是睫毛一跃,眼泪就扑簌簌掉了下来。
努力了一个小时都是在做无用功,这种事谁能接受,而且逃生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他忍不住走回到写字的洞壁那面,用模糊的泪眼去看上头的字。
哽咽着问:“是不是不能钻漏洞,必须得按上面的来?但这些都太难了,我们要怎么才能做到。”
“先睡吧。”时宴纯说。
悯希愕然,差点以为时宴纯在说笑,他膝盖蹭着往前挪两步,揪住时宴纯的衣服,天塌般质问:“你怎么还有心情睡,你不是说,我们都不一定能活过今晚吗?”
时宴纯略一顿,垂覆眼皮:“不然还能怎么?正常的完成不了,漏洞他们也不认,大概我们的命运就是一起死在这。”
他说笑不像说笑,语气平直无波,让悯希眼泪又哗哗淌得更急:“我才不要。你刚才还很积极想办法,现在就一副认命的语气?”
时宴纯不仅语气消极,行为上也是,他将自己身上那件衣服,摊到较为干净的一面,示意悯希,你想睡,那就睡,不想睡我也没办法。
见他自己侧躺到地上闭上眼睛,悯希攥紧手指,眼眶气得红通通。
一开始,悯希自己蹲在洞穴角落,不想沾染到时宴纯一根毛般蹲在那看洞穴外的风吹草动,不肯死心。
到后面月亮逐渐高升,夜色更深,灌进洞穴里的风都阴寒刺骨得惊人,悯希慢吞吞挪着,缩在时宴纯那件衣服上面,再后面,又跟小动物似的靠近时宴纯,想要汲取一点热度。
男人的体温滚烫,给了悯希很好的抚慰,他抖得厉害的肩膀渐渐平复了些,却越想越气不过,气得一口咬住时宴纯的肩膀,口齿不清地骂:“我就不该信你,你让我做了那么丢脸的事,结果……我们最后还是得困在这里。”
时宴纯压根没睡,五脏六腑濒临破碎的痛感,让他翻一下身都痛得想骂脏话。
悯希的靠近、啃咬,他都清楚,却没作声,也没动。
悯希温顺地蜷在时宴纯怀里,闭着眼在那里嘀嘀咕咕骂,耳朵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也没注意到,后面头顶上方,传来困倦又含混的一声。
“明早我再带你出去。”
【系统,我真的会死吗?】夜深人静,悯希快窝在时宴纯怀中睡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在脑中问。
那道机械音只模棱两可地回复:【等。】
悯希不知道要等什么、等谁,他眼皮一搭一抬,渐渐要没了声息时,洞穴外蓦然压下来一道“人”影。
男人单手撑在洞穴入口的顶部,俯身弓腰,往洞里看去,随后便看到,里面微微俯身,将悯希罩在身前的时宴纯,和如缩在胎里的悯希。
两人亲密无间,像受伤的动物在互相抱团取暖和舔舐。
“哈哈、真该拿部摄像机过来。”
怪异响在洞穴里,也没刻意掩饰的声音,让窝在时宴纯的悯希一下抬起头。
他本来就因为太冷没睡太熟,又因为系统的话,留了个心眼,神经一直紧绷着,一听见声音心脏骤地一跳,眯眼一看:“檀举星?”
话音刚落,他就被檀举星捉住手腕,脚跟绊着脚跟站了起来,还不小心往时宴纯脸上踹了脚。
他一惊,正要低头看,檀举星却把他横抱了起来:“你掉这地方还真不太好找。瞧给你脸冻的。”
檀举星目不斜视从时宴纯身上跨过去,笑着道:“走吧,今天我是冠军,作为我的合住人,你有一起和我睡大床房的资格……开心吗,还后悔之前从萨聿那里搬出来了吗?”
悯希脑袋不太能转弯,嘴唇张着、表情呆着,直到檀举星忽地一顿,将那高挺的鼻梁,抵在他手腕上,一嗅。
沉冷月色下,檀举星语调中的笑意微微敛起:“一股臭腥味。回去好好洗洗。”
这句话,悯希听明白了,他脑袋轰地冒出热气,想起脚踝不舒服、所以上手直接擦掉的津液,正哆哆嗦嗦,要狡辩和否认。
视线一拐,发现檀举星疾步走出洞穴,一只手指甲狂长,延伸出锋利的爪子,铿然扎在岩石壁上。
他愣愣地问:“那时宴纯怎么办?”
随后又猜测:“先送我上去,再下来抱他吗?”
檀举星脸色铁青片刻,淡声道:“不,会有其他‘人’去救他。”
将手里人往上一颠,檀举星:“抱好,我们现在上去。”
“噢…噢。”
悯希单手拢着檀举星硌手的脖子,手臂皮肤被上面疯狂翕动的鳞片,硌得很痒,他正想呼一口气,便被急速上升的失重感,弄得失声。
檀举星往上攀岩的速度非常快,那两边因适应极端海岛环境而生长的尖爪,让这些陡峭的山坡于他而言简直与儿童滑滑梯没差别,两边的情景都成了残影。
悯希胃里翻江倒海的,无异于在游乐园坐了一百遍海盗船和大摆锤。
“檀举星,能不能慢,慢点。”
檀举星额发四飘,垂眸看了他一眼,笑:“哦,忘记你吃不了一点苦头了。”
调笑完,速度终究放缓。
封密堡垒一般的山谷,逐渐在悯希的视野中下沉、缩小,变成不足叶片大小的颗粒。
……
悯希在夜半两点左右回到檀举星的豪华房。
今天的寻宝赛,檀举星那一组是第一名,男女各一间紧挨的豪华套房,檀举星住的这一间拥有敞亮的海景。
一只手拿着黑金VIP卡,在门上感应器一刷,门应声打开。
悯希已经困到不行,他有点小洁癖,原本被檀举星一说,想着怎么也要洗干净再睡的,偏被檀举星一放到床上,他就脑袋一沉。
一睁眼,就是第二天早上。
微敞开的卧室大门外,放着两辆提供早餐的餐车。
悯希认出有一辆餐车不是节目组的,今早他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见有人蹑手蹑脚将另一个更大的餐车推了进来。
这餐车上全是海参鲍鱼,悯希猜测这是檀举星从岛外运输上来的食物,他应该是有秘密的路线和专门供应的人,平常在岛上的吃喝都是这么来的。
只是这专门运一趟的费用和食材保鲜的成本,估计是寻常人一辈子都够不到的天价。
悯希被檀举星叫过来吃早饭。
吃完,便在檀举星的视线中,一直看书,看到下午。
悯希这一整天都不太说话,除早上问了嘴时宴纯的情况后,基本就是哑巴着的。
他是那种遇到事会变得安静、孤僻的类型,类似于小动物会自动竖起防御机制,沉默就是他用来保护自己的手段。
檀举星不喜欢他这个样子,所以一直在用各种方式,逼他开口,不说话不给饭吃,说了才给,不说话不让上厕所,让他尿裤子里。
再搭配上檀举星威胁的话:“不然我再专门给你买个水垫,垫在床上怎么样,反正你也不需要上厕所。”
好像非得逼迫他养成吃饭要说、上厕所要说、不开心要说开心也要说的习惯。
每当那时候,悯希睫毛就会跳很快,眼中跃着跳动的水光,问:“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