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光的尽头,是一道逐渐显露出来的石阶。
悯希小跑着往石阶那边走,因为想尽快离开这冷飕飕的隧道,他是两格两格,一起往上跳的,一眨眼就到了石阶上面的木屋。
木屋里很亮,悯希眼前是豁然开朗,他撑着膝盖使劲喘气,等身后地板慢慢扣回去,他才想起看和自己有缘到达同一个木屋的嘉宾是谁。
悯希其实希望是郑椰雪,因为他和其他几位女孩不熟,他也没有风趣幽默的口才,能讨人欢心。
郑椰雪像知心大姐姐,会比较照顾他一点,对话的全盘节奏也都是由郑椰雪掌控,他只用无脑回,不用多操心。
综合以上,悯希最希望见到的嘉宾是郑椰雪。
满怀希望地一抬头。
最先看到的是与地面接触的,一双锃亮的手工皮鞋,以及没有一丝皱褶的黑色男士袜。
悯希咽了口口水,顺着直顺光滑的裤腿往上慢慢看去,余光忽地瞥见,一根随意放置在墙壁上的导盲杖。
悯希自我催眠,不是的不是的。一定不是的。
最终抬起眼睛。
一张厌世阴郁的脸庞就这么落入眼中。
悯希:“……”
脚踝一软,悯希有点气竭地栽倒,他马上扶住一边的墙壁站稳,却被地上还没有完全阖拢的地板一绊,继续栽。
偏偏还不是往后栽,是往前栽,一栽就栽倒在时宴纯的腿上。
男人伸手一捞,捞在他身上,要嘲不嘲地说了句:“长着两条腿也走不好路。”
悯希被他一句起伏很平的话嘲得浑身发热,而身上那只捞住他的手,却在这一句话之后蓦然停住。
悯希栽倒的模样很不体面,像颗小猫炮弹似的直直撞到时宴纯的身上,倒得四脚朝天,肚皮上翻,时宴纯伸手扣紧他的腰的同时,两根手指也滑进他的衣摆里。
时宴纯第一秒就摸到,光滑的绸缎上面,有一块凹凸不平的印子,有的坑深有的坑浅,全都排列整齐……有点像牙印。
时宴纯听见自己气息一顿,语气莫名地问道:“你侧腰上那个是什么?”
悯希本能抬手扣在自己腰上。
接着拨开时宴纯的手,将身上的外套往下拽,又叮铃咣啷站起来。
他没有回答时宴纯的话,事实上他其实也没怎么听到时宴纯的问题,见时宴纯要伸手过来抓他,他某种小动物一样的直觉嗖地闪烁起红光。
一个后退,离时宴纯老远。
心动小屋是全然封闭的一个小屋,空间不大,里面布置很暧昧,灯光也很迷离朦胧。
悯希回忆刚才在广播里听到的内容,没听到节目组有强制要求在这里面待多久的要求,于是他闷不吭声扒拉在门边张望了下,就偷感很重地想直接开门逃跑。
刚打开一条门缝,冷风兜头挤进来。
身后就传来冷怒交加的男声:“……站住。”
悯希没有看到,时宴纯脸上一丝表情都欠奉,眉骨下方漫起浓重的阴翳。
他那双向来因为不能视物、没有焦距的眼珠,此时转了转,清楚地望向了趴在门上往外探着小猫头,身体拉成长长一滩条的悯希。
这是怎样一种心情?
在从来不相信这世上存在运气之类说法的时候,每一次、每一次和同一个人配对。
巧合到像是上帝不屑于和他口唇争辩,直接拿事实打他的脸,让他产生了一种……这世上原来真有巧妙缘分的……欢愉。
但这些都远不及——
那天晚上相拥而眠,第二早起来身旁却空无一人的空落。
究竟是在气对方抛弃自己,一个人逃生,还是别的?
时宴纯无法辨别,他的胸腔从那天早上开始,就咚咚咚地,在和某种兽性作斗争,直到此刻看见悯希第一眼见到他的模样,只是逃的时候。
那股兽性彻底将他击败。
……你不该这么做的,悯希。
“嘶!”
悯希忽然感觉身上冷冰冰的,他一下放开手中有点起锈的门把手,往手掌心中呼热气。
努力地呼了两秒,掌心刚有点发热,悯希身子猛然一个震动!
这就像一阵烈风从后面掼了过来,将他的身体掼得一个趔趄,等站稳了,悯希眼中的光也空了一瞬。
不知道为什么。
悯希现在,突然产生了一个。
非常、非常迫切,并且排重度优先级的想法。
【在时宴纯面前穿外套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
【现在我就在做冒犯对方的事,我要马上停止。】
【我必须立刻脱下外套!】
第99章 过气偶像(21)
【立刻!】
悯希火速远离身边的门。
身上那件外套忽然重若千钧, 从衣摆下方幽幽地燎起了火星似的,又重又热,悯希马上低头拉开身上的拉链, 老老实实脱下外套——这样做,好像是他目前唯一能摆脱难受, 感到舒服的方式了。
他里面还穿着一件丝质睡衣, 柔乎乎的,没多少重量, 布料却很厚实,不透, 能遮住每一寸包裹的皮肤,不露出一丝纹理。
但当悯希面对着时宴纯把外套脱下来时,依旧有一种从头到脚都露光了的窘迫。
对方应该也感到莫名其妙吧?
明明前一秒才扒在门上,想观望外面有没有工作人员守着,没有就跑的,下一秒又突然跑回来,奇怪地当自己的面脱下外套,一点前兆也没有。
这心动小屋看起来是新建造的,门上挂牌的塑料膜都没撕, 崭新如也, 屋内也有一种木料没晾干净的味道,即使如此, 这间木屋还算保暖, 墙壁上也有取暖装置在源源不断地运作。
屋里的确是暖和的,但屋外的风太大,渗进门缝里,呼呼地逸散, 这间屋的墙壁是木制的,从源头上就决定不能完全变热,所以此刻木屋里温度是中度偏下的,怎么看也没有达到需要脱掉外套的炎热程度。
但为什么自己……就非要?
悯希很疑惑,可那一点对现状的迷茫,顷刻间就被一种极大的力量碾压过去——他就是想脱,很想脱。
眨眼过去,肩上一空,悯希就脱好了,他下意识抬起眼睛看了下时宴纯。
忽地,他攥紧手中的外套。
是错觉吗?总觉得时宴纯的眼睛……和以前不太一样呢?
正疑惑,悯希就见椅子上的时宴纯对他伸出手一捞,将他按猫一样按在腿上,他一惊,连忙挣扎,但时宴纯按着他,让他动都很难动。
时宴纯掀起悯希的一侧睡衣。
这人腰肢很窄,横切面甚至没有他两条腿宽,衣服一撩起,那块在骨头附近的牙印,就这么露出来。
时宴纯放手指上去。
那片柔软的皮肤,立刻如水浪一般,贪婪地吞吸他的指尖,将他深深陷进去。
悯希不知道时宴纯在做什么,时宴纯也没有再问他,只是在那里反复摸,像是要覆盖上面的气味似的。
不过,就算时宴纯问出口,悯希也回答不了他,因为他自己对这个牙印的印象都不深。
毕竟那个时候他在公厕里,灵魂都快飞走了,视野一直是白的,感知也一直是麻的,萨聿什么时候牙痒,咬了他一口,他也没察觉。
他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牙印。
他在时宴纯腿上扑腾着,就快恼了的时候,屋内突然响起男声。
【和你有缘的ta是你心目中期望出现的ta吗?】
这道男声让悯希找准机会从时宴纯的身上一下挣脱了下来,他连忙躲洪水猛兽地往后退,一屁股墩坐到了与时宴纯正对的空椅子上。
而后,那道男声继续道。
【不管是与否,结果都木已成舟,各位着眼当下。】
【我们准备了些问题,请小屋里的嘉宾们如实作答——】
悯希刚缓好气息,余光就见椅子右侧有一个迷你的麦克风。
他抬眼,看见时宴纯的也有。
【如果要将对方动物塑,你觉得对方是以下的哪一种动物呢?是善战的狼,还是敏锐的狐狸,还是憨厚的狗,还是强大的熊。】
悯希一愣,才意识到问题已经开始了,他们接下来要依次作答,脑子还没开始上班,对面的人就开口道:“猫。”
悯希垮起小脸。
【呃,看来在宴纯心中对方的形象是猫呢,可惜猫不是以上的选项,请重新选答。】
时宴纯兴致寥寥,随口说:“狼。”
悯希弯起唇角。
【那么悯希的回答是?】
悯希敛起唇,小声道:“狐狸。”
【假如有一天对方找上门来,痛哭流涕地说手头紧,欠了别人一大笔钱,找你求助,你会借给他吗?】
时宴纯:“看情况。”
悯希:“不会……”
时宴纯:“呵。”
【你心中的完美爱情是什么样子的?】
时宴纯:“不觉得会有完美的爱情。”
悯希:“互相尊重,彼此包容,懂得分寸,适当惊喜。”
【描述一下对方的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