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愕，抬手撸了把湿漉漉的脸蛋，愤怒道：“商雪延，你特么不想活了是吧？”

　　目光散过包厢，只见一个男制片的手已经从男孩的领口伸了进去，还有两个人在嘴对嘴喂酒，商雪延缓慢地意识到自己来了个什么地方。

　　陈平慌里慌张地递给许大康两张纸巾，把他擦拭脸上的酒水，又怒气冲天地斥责道：“商雪延，还不向许导道歉，你还想不想在这个圈子混了？”

　　商雪延转身就想走，他是来寻找工作机会的，又不是被搅屎棍摸来摸去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是语气快速地说了句许导，抱歉。

　　说完，也不想看许大康和陈平的脸色，随便找了个肚子疼的借口，商雪延快步离开了包厢。

　　走出包厢，没有了那股吞云吐雾的烟味、各种酒味和男人厚重难闻的体味混合在一起的恶心味道，商雪延舒服了不少。

　　刚从台阶上下来，走到会所大堂，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是王先滔在叫他。

　　商雪延转身，双手抱臂，脸上没有笑，站在楼梯口等着他。

　　王先滔腿长，一步蹿三个台阶，没几秒就站到了雪延面前，他说了句脏话，又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靠，商雪延，我今天真不知道是这种局，早知道我一定不会叫你来。”

　　王先滔同样被恶心得够呛，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商雪延琢磨他也的确不清楚这是什么局，“没事，不怪你，那你还回去吗？”

　　“回去个屁啊，老子是卖艺的，又不是买身的。”

　　王先滔手搭在商雪延肩膀上，“走走走，我知道前面小巷子里有个烧烤店，烤羊肉是一绝，我请你吃烤串。”

　　这段时间商雪延为了赚钱，节衣缩食，装修得太好的快餐店都不敢进去，何况是去吃烧烤了。

　　他当即忘掉了包厢里的恶心感，商雪延本性豁达乐观，擅长遗忘不美好的记忆，总是寻找充满希望和快乐的东西。

　　两个大男孩说说笑笑离开了会所，与此同时，商衔妄坐在会所的包间里，他今晚是看在一个合作伙伴的面子，来见一个供应商的。

　　聊了几句供货的事，商衔妄又心不在焉，脑袋里总是晃荡着自己刚才开门时看到的那个男孩的背影。

　　商衔妄手指不受控地颤抖着，那个背影高矮和阿延一模一样，后脑勺很圆，也和阿延一模一样。

　　“商总，有空你可以去我们厂里参观一下，我们厂最近刚引进了两条智能生产线……”中年男人滔滔不绝地道。

　　商衔妄却猛地站了起来，包厢里的几个人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商雪延也没有和他们解释，他大步走向门口，王助见状，赶紧步履匆忙地跟上。

　　商衔妄打开包厢门口，径直拧开了斜对面的包厢房门。

　　陈平正在招待几位导演和制片，让手下的一个小男生去跳支舞，房门冷不丁被一个人拧开，他们包厢里开着绚烂斑驳的闪灯，瞧不清楚来人的模样，隐约只能看见对方特别高，身形挺拔悍利，气场摄人。

　　“谁啊？”陈平没好气道。

　　商衔妄抬手，摁亮墙壁上的主灯，关掉了房间里鬼哭狼嚎的音乐。

　　“你踏马的是谁呀？快点滚出去。”陈平站起来怒吼道。

　　商衔妄充耳不闻，朝着沙发走近，目光扫过沙发的人。

　　最外围的皮质沙发上，坐了个米白色连帽卫衣的男孩儿，对方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他的头发是纯黑色，眼睛虽然也挺大，但是是单眼皮，鼻子有点塌，嘴唇和记忆里更是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端着一杯香槟，准备喂给他身旁的中年男人。

　　虽然早有预料，就算背影有几分相似，也不可能是他。

　　但是事实确凿无疑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击破心里那微弱的一点期待，商衔妄整个人依旧像是又被抽干了一次灵魂，只剩下空荡荡的躯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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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抱歉，打扰了，今晚这个包厢的账记在我身上。”商衔妄嘶声说出几个字，转身离开。

　　“老板，再来三十串烤羊肉，十串烤五花，十串烤鱿鱼。”商雪延坐在塑料棚下，扭头冲着在烧烤店前忙碌的老板大喊道。

　　“靠，你还没吃饱呢？”王先滔拿着三根羊肉串，他肚子吃的快饱了，不像刚才一口撸三根串了，细嚼慢咽着，他拧了下眉，有点害怕商雪延的无底胃，“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饭桶的潜质呢？”

　　“滚。”商雪延把王先滔手里还没吃的那两根羊肉串抢过来，“你就少吃点，你脸都圆了一圈了。”

　　“你晚上还说我也瘦了呢。”王先滔伸手，又抢了一根羊肉串回来。

　　两人吃了一个半小时，肚子圆鼓鼓的离开烧烤店，步行到地铁口，坐地铁回家，两人同了一段地铁，中途商雪延和王先滔告别换乘，回到了自己租的老破小。

　　肚子吃得有点饱，回到家就想上厕所，卫生间里人一直不出来，等了快半个小时，也没听到水声，不知道里面在干嘛。

　　商雪延踹了两脚门，“再不出来我去你房间里上上厕所了。”

　　洗手间里终于传来了动静，男人骂了句草，商雪延又哐哐拍了几下门，声音剧烈，但用力不算特别大，这扇门也不知道服役了多少年，晃晃荡荡，商雪延怕多用点力气，这扇门就被他拍烂了。

　　“哐当”一声，斑驳脱漆的洗手间门被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拉开。

　　等男人离开后，商雪延走进洗手间，刚走进去就被淹没口鼻的劣质烟味熏了出来，门外做了十几秒的心理建设，商雪延拿起自己放在洗漱池上面的空气喷雾，对着三平方的洗手间到处喷了一遍。

　　洗手间的窗户早就坏掉了，只能开一小半，商雪延把窗户打开到最大，再把门打开通了几分钟的风，又才鼓起勇气走进去，按下马桶的放水键，冲了三遍马桶，商雪延拿出自己放在储物柜里的一次性马桶垫。

　　上完厕所回到卧室，又等了小半个小时，估计烟味散得差不多了，商雪延才去卫生间洗澡换衣服，洗完还是觉得自己不干净，商雪延打算过几个小时再洗。

　　他用毛巾擦了几下头发，坐在床边拿起屏幕带蜘蛛纹的手机，点开自己的微信，这几天他投了好几个剧组的面试，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不过没有人联系他，看来是没有一个剧组看上他。

　　摁灭手机，商雪延关掉天花板上的白炽灯，闭眼睡觉。

　　第二天他去咖啡店打工。

　　“雪延，九号桌点单。”同事把一杯冰美式和一杯抹茶拿铁放在托盘里，告诉商雪延。

　　商雪延端着托盘来到靠窗的九号桌，他们店是一家网红咖啡店，经常有网红或者时尚的女孩子来打卡，九号桌是两个漂亮的小女孩，一直拿着手机录像。

　　上完餐，商雪延弯腰刚准备拿起托盘离开，陡然间，看见明亮得像是洗过的玻璃墙对面酒店里走出来一个人，商雪延浑身都颤了一下，放下托盘抬脚冲向对面的马路。

　　他冲出咖啡厅，路口是绿灯，他一面注意着马路上的车辆，一面朝刚才看见那个人的地方看过去，奈何马路上的绿化带遮住了商雪延的视线，什么也没看见。

　　他冲到马路对面，眼神飞快地搜索，终于看到一个穿深黑色西装的背影缓缓往前走去，因为跑的飞快，商雪延的心跳噗通噗通，快的仿佛都要从心脏里蹦出来了。

　　不小心撞到路人的肩膀，他道歉也来不及说，急匆匆地朝着那个背影追上去。

　　“大哥。”他喘着粗气，激动地攥住对方的胳膊，大声道。

　　穿着深黑色西装的男人转过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商雪延。

　　商雪延笑容僵住了，商雪延笑容消失了，商雪延清醒过来，他松开男人的胳膊，抱歉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模样平凡的男子没和他计较，转身离开。

　　商雪延又四处寻找，没看到任何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了，他肩膀耷拉下来，抓了抓头发，刚刚是他看花眼了吗？

　　商雪延回到咖啡厅，今天店里的生意很好，同事们都有些忙不过来，店长看见他从外面回来，神色不快道：“商雪延，你刚刚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好忙，赶快给客人送餐。”

　　商雪延脸上熟练地扬起微笑，“我马上就去。”

　　七号桌点了一杯卡布奇洛，商雪延端着托盘走近七号桌，意料之外的，竟然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

　　商雪延端着托盘上前，把卡布奇诺放在对方的手旁。

　　封禹抬起头，“刚刚怎么突然从店里跑出去了？”

　　商雪延心里微诧，没想到这位封总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也竟然还看见自己从咖啡厅里冲出去了。

　　不过对方的位置刚好在靠窗一侧，扭头就能看见窗外的街道。

　　商雪延道：“以为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

　　“不是认识的人？”

　　“应该是看错了吧。”商雪延说。

　　封禹低下头，端起拉花的卡布奇洛尝了一口，商雪延离开了七号桌。

　　十几分钟后，封禹离开了咖啡厅，司机早就在门口的临时停车位等着他，封禹拉开车门上车，又问了一句，“他的资料查到了吗？”

　　“查到了，刚刚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了。”司机一边发动车辆一边回答道。

　　封禹打开手机。

　　司机又说：“商雪延，本名商融，三个多月前给自己改的艺名。”

　　司机：“他运气挺差的，刚签约天丽不久，公司高层就变动，被公司封杀，原来也能再演个短剧男主或者长剧男二男三的，现在在各大剧组里跑龙套，死尸刺客暗卫纨绔沙雕花痴都演过，目前在和公司打官司解约，似乎很需要钱。”

　　封禹盯着司机调查出来的资料。

　　封禹身体往后，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想到商雪延送咖啡时，脸上明朗而没有阴霾的笑，看不出一点被厄运缠身的样子，他不自禁笑了一下，“居然比我想的还有点韧劲儿，难得啊。”

　　一直忙到中午一点，商雪延才有空去休息室里吃盒饭，他有点挑食，盒饭里的食物都是他不喜欢吃的东西，但不喜欢吃不等于不能吃，自己出去吃最起码还要花几十块钱。

　　商雪延一边吃饭，一边摸出一上午没来得及看的手机，视线陡然一凝，一个小时前，王欢给他发消息，寄明月剧组的选角导演看中了他，准备让他去演女主的表弟，并且给他打了个微信号码，让他加选角导演的微信。

　　横店有戏头，会帮各大剧组发一些小角色的招聘要求，有些要求面试，会要求角色录制一个视频发给剧组，寄明月这个剧组的角色是商雪延一周前给戏头发的视频。

　　这个角色还有点戏份，不是纯龙套，当时写的拍摄时长是七天。

　　商雪延：【谢谢王哥，我马上就加林导的微信】

　　商雪延和林导沟通好，这个戏大概需要他两天后到组。

　　暮色降临，商衔妄把车停在金碧辉煌的别墅门口，拉开车门下车。

　　管家打开巍峨庄严的合金大门。

　　商衔妄抬脚走进客厅，客厅里聊天的几个人看见他，神色不约而同都有一瞬间的僵硬。

　　商怀民坐在皮质沙发的最中央，商衔妄叫了声爷爷。

　　商怀民没有应声，他压抑着怒火说道：“你弟弟的一审判决今天出来了，四年六个月。”

　　“律师说他不想上诉了，你满意了吗？”

　　商怀民有一儿一女，儿子十多年前车祸身亡，女儿商慕柔伸出做了精美美甲的手，柔柔地顺着商怀民的后背，“爸，你别生气。”

　　又不满地看着商衔妄，“小妄，小泽虽然和你不是一个妈妈生的，但他毕竟是你爸爸给你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肉兄弟，他开车撞你是他不对，但那也是一时冲动。”

　　“前几天开庭你没去，你不知道小泽都瘦成什么样了。”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商慕柔说，“他以前高高壮壮，现在就剩一个骷髅架子了，你就真狠心不给谅解书吗？”

　　商怀柔的儿子杜天安附和道，“妄哥，泽哥也知道他错了，你们俩是亲兄弟，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把文件给他。”商怀民吩咐自己的律师。

　　梁律师走到商衔妄身边，把文件摊开在红檀木的茶几上，商怀民不容置喙地要求道：“梁律师已经把谅解书准备好了，你把字签了。”

　　商别泽还可以申请二审，如果有谅解书，二审的时候依旧会减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