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青…青令那小子今早又去找去太子殿下了!”
沈元聿的眉狠狠拧起,“什么?!”
大何公公立马解释说:“是这样的,奴才兄弟俩知道青令昨天害得殿下您受了太子殿下的责怪,于是今天便派人偷偷盯着这小子,怕他又给殿下您添麻烦,结果,还真的发现了青令一大早出了门,出了冷宫,竟是去了东宫!”
见沈元聿脸色越来越黑,小何公公继续添油加醋:“青令那小子实在太有心机了,知道我们太子殿下仁爱,昨天肯定是故意在太子殿下面前表现得冷,让太子殿下将自己的披风披给了他,今天便又可以借着还披风的由头,再次见到太子殿下了,要是让这个孽种再多接触太子殿下,恐怕会太子殿下都会被他迷惑,忘了咱们十四殿下……”
沈元聿不等对方说完,便“啪”地一声,摔了笔,愤然从书桌前起身,急冲冲就要往殿外走。
小太监小成子立马上前想拦,“殿下,您已经因为冷宫中那人受了太子殿下的罚,如若对方一旦出现什么情况,太子殿下恐怕都会先联想到您,行事之前一定要三思,切勿再冲动了啊!”
沈元聿闻言脚步一刹,正要犹豫时,旁边的小何公公突然说:“殿下,奴才有一个法子,既可以助您铲除碍眼之人,又可不被太子殿下责怪!就是不知该不该讲……”
沈元聿:“讲!”
待小何公公说完,沈元聿眼睛骤然一亮,不过略微思量,他便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快!摆驾栖梧宫!”
第13章
沈元聿激动的声音在一只脚跨进栖梧宫的瞬间,戛然而止。
望着屏风后朦胧的背影,沈元聿第一反应是转头就跑,但马上,他就听到里面传来元后似马上变得惊喜般唤:
“是聿儿吗?快进来,让母后看看脸上的伤好了没有。”
沈元聿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咬着牙,走进殿内。
“儿臣给母后请安。”
沈元聿转头又对坐在一旁的人,硬着头皮:“皇弟也给皇兄请安……”
沈元聿不敢看沈长冀的脸色,只听到头顶响起一声不知喜怒的嗯。
“聿儿,快来母后身边。”元后满眼疼爱地向自己的小儿子招手,待沈元聿坐在身边,她便立马仔细检查沈元聿脸上的抓伤痊愈情况如何。
脸上被抓伤后结的痂已经脱落,却还留着一线浅浅的粉肉,但已几不可察。
可元后却立即心疼道:“我可怜的聿儿,脸都被那只鸟给抓得留疤了……”
沈元聿马上避开,道:“母后你太大惊小怪了,好像我是被抓破相了一样,明明都好得快差不多了,再说,哪怕真的留疤又如何,天乾身上有点疤不仅不是什么破相,而是他英勇的勋功,再说,皇兄的背,在战场上被敌将砍伤留疤这么久,都从没见你这么紧张过。”
元后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凝固,“什么?”
沈元聿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般纳闷道:“母后你难道不记得皇兄两年前出征西疆时曾经险些被敌将砍过一刀,曾经性命垂危的事吗?”
元后有些慌地解释道:“记、记得,母后怎么会不记得……”
沈长冀突开口:“当年那个时候,元聿你不小心染上风寒,是母后日夜照料你,整个栖梧宫与御医署都为你忙得晕头转向,母后没有注意前线传回的消息很正常。”
心里一直在意着沈长冀态度的沈元聿心不在焉地点头,“原来如此……”
元后松了口气,眼神不自觉往身旁之人身上看了一眼,却见对方正啜了口茶,面容淡漠至极,仿佛刚刚说的事情中的主角不是他一般。
元后此刻内心心情有些复杂。
“母后的事情既然已经说完,儿臣还有事要处理,儿臣便不久留了。”沈长冀道。
元后神色又有些冷厉:“太子,本宫方才所提的事情你……”
“儿臣告退。”
不等元后说完,沈长冀的背影便已经消失在宫殿门口。
沈长冀一走,心里一直担心对方会突然问起自己抄写任务的沈元聿便松了口气,看向旁边面色有些难看的元后,“母后,你方才和皇兄说了什么事,皇兄他怎么……咦?这是什么……”
沈元聿看到桌上好几管卷轴,随便拿起一支,一展开,发现里面赫然是一位容颜舒丽的坤泽。
——为什么沈元聿可以断定是坤泽,是因为天下绝大多数拥有这等容颜,通常都是坤泽。
沈元聿另外又看了好几支画轴,发现上面都是容貌出众的坤泽。
元后恨铁不成钢地冷哼了一声:“还不是为了你皇兄的婚事。”
沈元聿脸上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
他知道他皇兄沈长冀虽然在一众皇子皇女里排行第二,可唯一比他大的大殿下因为其生母出身低微,平时在宫中人微言轻。
而他皇兄作为元后嫡子,一出生就天降异象,之后又被钦天监预言是继承北高祖遗志之人,被封为太子,又分化并继承了龙鳞琥珀的信香,于是在一众皇子便很自然成了最有威信之人,是所有皇子皇女都敬爱的皇兄。
按理说,他皇兄沈长冀应该也是一众皇子皇女里成家最早的。
可怪就怪在这里。
沈长冀一直借口无心婚娶,以至于东宫太子妃位空悬数年,比他年龄大的大皇子七年前便已经成家,迁府于宫外,现在孩子都与帝王的二十一皇子一般大了,而比沈长冀年龄小的皇子皇女也陆陆续续有了婚配。
即便如此,那些成了家的天乾皇子皇女也时不时偷偷往自己宫里选坤泽,好助自己渡过艰难痛苦的情期,天乾在情期对发泄情欲的渴求程度,从此窥见一斑。
可沈长冀的东宫里,却还是一直空荡荡,只有天乾的护卫与中庸的奴仆,一个坤泽都没有。
元后为此不知头疼了多少次,皱着眉:“这些都是你外祖母亲自去族中选的适龄坤泽,无论是样貌,还是品行,皆是一等一,便是嫁于寻常世家为正妻,亦是配得上的,做个东宫侍妾又如何不可,也不知你皇兄到底在坚持什么,这些画轴他竟是看都未看一眼。”
沈元聿简单看了眼画卷上的人,丢下卷轴,“母后,看画像哪能看出哪个顺眼,说不定皇兄只是不愿意看画像选人,你干脆把这里面的人都喊进宫,让皇兄亲眼见上一眼里面的人,说不定里面还就真有他喜欢的了。”
元后叹了口气:“那也得你皇兄他愿意见才行,上次你祖母进宫,便就带了几个坤泽来,可你皇兄似是早有预料,借口去整顿神策营,直到你祖母带着坤泽回去,他才回东宫。”
听元后这么说,沈元聿心里突然有了注意,沈元聿趁机道:“母后,我有个主意,这次冬猎,你便以为其他皇子选皇子妃的名义,让这些坤泽带去猎场,那皇兄这下便不见也得见了。”
元后一听,顿觉可行,但马上,她就叹气摇头:“聿儿你这方法想得很好,但没法办到,因为宫中成年的皇子皇女皆已经有了婚娶,其中老八下个月就要娶皇子妃了,你和十一也还有半年才加冠,就更别说十二还有十三……”
沈元聿:“我记得冷宫里那个成年了,但不是还没有婚娶……”
元后一愣,随后立马拧起眉,激动道:“不行!那个人他根本就不是你父皇……”
“母后。”
沈元聿握住元后的手,解释道:“冷宫里的那个野种的身世,世人皆知,根本没有会把他当我们北朝皇子,我们现在不过是要借他的名义,好为皇兄的东宫里添几个人罢了,母后你也可以借此博一个包容的好名声。”
见元后的神情似有动摇,沈元聿继续道,神色毫不在意中又带有轻蔑:“再者,就算真的为那个野种选皇子妃,谁又会真的看得上一个冷宫里的假皇子?”
“不过是个平庸到了极点的中庸罢了。”
第14章
“九殿下。”
青令正重新将已经被冻得有些麻木的手伸进洗衣盆里时,突然听到后面响起道尖细的声音。
他愣愣转头,发现来人是一个满头银发的陌生太监,而正在一旁俯首帖耳的,则是主管冷宫的大太监。
见青令发愣,冷宫的大太监赶紧走过来,将他扶起,见他手里还拿着湿衣服,抢过,和丢垃圾一样将那宛如冰块的湿衣服丢回水盆里,百般心疼道:“九殿下,这衣裳命大小何兄弟俩送去浣衣署便是,怎么还用得着金尊玉体的您亲自动手洗啊!”
没搞清情况的青令有点茫然,“王公公,你们的衣裳不一直是让我洗的吗,还有你刚刚叫我什么……”
王公公脸上有点挂不住,赶紧岔开话题:“哎呀,这些事以后都丢给大小何兄弟俩干就是,您可得记住,改日到了皇家猎场,见了皇后娘娘,一定可得好好感谢她!”
青令被对方这一连串毫无铺垫的陌生词汇给砸懵了,“什么皇后娘娘,什么皇家猎场……”
“好了,王福才,你还是让我来说吧。”
这时,旁边的那位满头银发的公公开口了,对方走到青令面前,行了一礼,“九殿下,奴才赵奉忠,是后宫的主管大太监。”
青令倒吸了口气,他虽极少出冷宫,却也不是不知道后宫主管大太监的身份的,只是个主管冷宫的王公公便已经权利大到他根本不敢惹,更别说眼前这位了。
他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结结巴巴道:“您、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赵奉忠笑了笑,“九殿下,不要紧张,是这样的,皇后娘娘方才下了道懿旨,请您与其他皇子皇女一起,后日前往暮云山的皇家猎场参加冬猎。”
什么?!
青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话,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在睡觉,在做梦。
他刚刚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没办法拿到皇家猎场里的风雨兰,好帮梅嬷嬷治眼睛,没想到马上就有这么一个前往皇家猎场的机会摆在面前。
赵奉忠则:“九殿下,这是皇后娘娘恩典,此次冬猎特许所有皇子皇女都去,以前只有地位最尊崇的几位可以去,还请您放心。既然奴才已将皇后娘娘的懿旨转达到位,接下来就不打扰您了,您今晚好好准备一下,明日我们会派人来接您……”
见对方就要走,青令虽赶紧开口问:“赵、赵公公,为何皇后娘娘会突然这次让我一同前往皇家猎场,明明以前……”
赵奉忠像是看出了点什么,“皇后娘娘的想法,奴才也不知,如若九殿下有所顾虑,或是有别的想法,不妨去找可能知道内情之人,问那么一问。”
青令一愣,而对方则趁这个时候行了一礼,随后离开了冷宫。
赵奉忠一走,王公公便迫不及待开始巴结:“九殿下,您日后飞黄腾达了,一定不要忘了奴才……”
“王公公,我想要现在出去一趟。”青令突然开口,扭头见王公公呆住,似乎很意外他的反应,已经在冷宫习惯看人脸色的青令下意识怯懦起来,试探地问:“我的活能让我回来之后再干吗?你放心,我回来之后肯定会把这些衣裳洗完的……”
王公公回过神来,一边在心中纳闷自己眼睛是不是越来越差了,不然怎么会从眼前这张平庸怯弱的脸上看到一丝坚韧果断的耀眼神采。
鉴于对方现在莫名获得皇后娘娘的恩典,王公公现在可不敢再让他再帮着洗衣裳,“你、你去就是,这些衣裳我让别人洗。”
青令没想到对方这次这么好说话,立马谢了好几声,并拜托对方不要将今天的事情告诉梅嬷嬷,得到许诺之后,这才起身离开。
有了上一次送披风的经验,青令这回比上次要更快一些到东宫。
这次他没看到惜月,其他东宫的宫人他也不认识,青令怕自己贸然出现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只好躲在东宫外的假山后,希望能碰到沈长冀。
但还好,他从路过的东宫宫人口中听到沈长冀今天下午出门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这表明对方回来的时候,他能够在假山后马上发现他。
可不知道沈长冀今天是不是不会回来了,青令在寒冷的假山石后蹲了好久,把脚都蹲麻了好几次,都没见到沈长冀的身影。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一直记挂着家中的梅嬷嬷的青令,担心对方一个人在家,无人照顾,也开始踌躇不安起来。
“咕噜噜——”
青令揉了揉自己干瘪抗议的肚皮,他今天白天就只吃了半个冷馍馍,又干了整整一天活,他整个人现在是又冷又饿,眼睛都有些发黑了。
他想着自己要不要先回去,明天早点再来趟东宫……
“殿下。”
这时,假山后传来宫人们恭敬的声音。
意识到是沈长冀回来了,青令立马起身就往假山外跑,一边跑,一边朝寒冷夜色里那道高大身影喊:“太子殿——”
未说出口的“下”字被脚麻而导致的失去平衡的身体堵回喉咙,意识到自己即将脸着地,青令只能尽可能蜷起身子,想摔得没那么疼。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却没有摔进冰冷的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