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谁的电话啊?转过来点啊,看不到表情,不会真找了个新特助吧?”
“转过来了转过来了,快快快看他表情!”
“看不出来啊……等等,他怎么把玻璃关了!”
遥控被按动,全透明的玻璃墙缓缓转为深灰,这是金煦工作九年来,第一次开启办公室的隐私模式。
坐回椅子,可以听到何毓秀的声音,直截了当:“把你新改的代码给我删掉。”
金煦感受了一下头顶的大包,权衡三秒,还是坐在电脑前敲击起键盘,道:“他又去找你了?”
“还说你要把它格式化。”
金煦笑了一下,道:“像不像小孩子在跟妈妈告状?”
“……”何毓秀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开始怀疑金煦是不是故意给PPC留了自主交互权限了……但不管怎么说,PPC的活人感似乎越来越强了,金煦怎么还是一潭死水?
求求他的性腺轴赶紧醒来吧,不然以这家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特质,怕是真的能跟他折腾一辈子。
打他真的手很痛!
金煦望着挂断的电话,偏头思索。半天也没思索出所以然,便重新打开PPC,继续去看对方的话,似乎在努力理解对方的愤怒。
约十分钟后,他才敲击键盘,重新发出邀请:“帮我继续模拟,要更激烈一点。”
在PPC忙着撰写实战的时候,何毓秀则是在养花弄草。乍然得到自己的独立账户,好像有点一朝得偿所愿的意思,他整颗心都安定了下来。
还摸索着找到了设置,给副卡上了控制。只要金煦准备买游戏,就肯定会被卡。
本想着对方应该很快就会找到自己,却没想到连续三天,那边都没有任何反应。
宋即安劝他:“金煦玩游戏也不上瘾吧。”
“玩游戏是没瘾,但他喜欢堆数据,你忘了,之前中学的时候他跟杜浔在这方面砸了多少钱?”
“不懂他们坏孩子的游戏。”宋即安刷着自己的文玩串,道:“我最近包了个苏氏园林,过两天带你去玩。”
何毓秀忍俊不禁,道:“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玩的,你搞剧本杀啊?”
“哎!”宋即安立刻道:“知我者秀秀也,怎么样,这种地方可适合上演中式恐怖了,到时候喊上金煦和楚千钧,我找人写一个原创剧本杀,绝对带劲儿!”
“得了吧,我怕噩梦。”何毓秀不喜欢任何恐怖片,尤其是中式恐怖,小时候跟金煦他们一起看了个女鬼剧,他连续一个月都觉得有人晚上爬他被窝,拉着金煦一起睡了很久才缓过来。
“胆小鬼。”宋即安嘲笑他,何毓秀哪里看上去都稳稳当当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怕鬼,即便再深信科学,也挡不住对那些幻想生物的畏惧。
放在以前何毓秀还会反驳两句,现在已经完全释然。他抿了口宋即安专门为他准备的果汁,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宋哥。”
何毓秀回眸,陆然对上他的视线,又轻声喊了一句:“何哥。”
宋即安看看他,又看看何毓秀,识趣地拎着酒瓶离开,道:“我去溜达溜达。”
陆然稍有犹豫,最终还是在何毓秀对面坐了下来,何毓秀把手边鲜榨的果汁倒在杯里给他推过去,道:“听说你这两天在忙配音?怎么样,过了没?”
这话题展开的自然而然,陆然点点头,露出点笑意,道:“过了,谢谢哥,我想抽时间请杜老板喝一杯。”
“应该的。”何毓秀道:“到时候我给你安排。”
陆然嗯一声,手指在桌面上抠着,何毓秀看了他一眼,再次开口,道:“前几天的事谢谢你了。”
“嗯?”陆然显然没反应过来,何毓秀道:“我弟的事,他那天摔了脑子,医生说是逆行性失忆加记忆功能紊乱,你要是把那些话说出去,我们可就丢大人了。”
陆然睫毛动了动,看上去有些迟疑:“是因为脑子坏了?”
“你不会当真了吧?”
“……”陆然摸了下鼻子,下意识笑了一下,又悄悄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没,我就觉得你当时好镇定,原来是这个原因。”
“不过他毕竟是我弟,最近还是要先管他的事情,可能没太多时间出来。”
这话一出,陆然就彻底听懂了,他点点头,收起脸上一闪而过的黯然,道:“我明白的。”
何毓秀示意了一下他面前的果汁,陆然端起来喝了一口,何毓秀又随口找起话题:“下半年就大四了吧,准备一直在这这边兼职下去?”
陆然稍微正色,道:“不是,我是有其他方向的。”
何毓秀想要暖的场,基本就没有能冷下去的,两人聊了一阵,身边又来了一个人,语气惊喜:“陆然?!”
“邱子舟……”陆然立刻起身,道:“同学找我,我们先去那边了。”
何毓秀点头,邱子舟却已经来到面前,两只眼睛亮着微光,道:“你好,我是陆然的朋友,邱子舟。”
他径直伸出手,何毓秀淡笑着与他碰了一下指尖,道:“来了几个人?我待会儿让人送你们两瓶酒,暖暖场子。”
话像是对邱子舟说的,也更像是对陆然说的,既避开了自己的身份,也等于是不准备做过多的结交。
陆然看出来了,忙道:“就我们俩,不麻烦哥了,我们还是先过去了。”
他推着邱子舟走远,何毓秀也没有过多目送,只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湿巾,轻轻擦了擦指尖。
邱子舟一直到被陆然推到门口,还在看着何毓秀的方向,直到陆然开口:“你怎么会在这?!”
“老三今天生日,说要来接你下班一起庆祝。”邱子舟还在往里面看,笑容里面带着不易察觉的狂热:“你认识的金家人居然是他。”
“……我跟他也不熟。”陆然道:“以后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他居然让你叫他哥?”
陆然皱了皱眉,不理解他怎么对这个称呼那么敏感,道:“宋老板也是我哥,这不是随口一叫么?”
“不是何哥宋哥是哥!”邱子舟道:“这种也是随口一叫的?”
“……”陆然不明白他到底在纠结什么,道:“你不是有个哥认识金煦吗?不认识何毓秀?”
邱子舟脸色变了变,他转身往回走,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何毓秀……”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与对方接触的触感,声音隐隐带着颤抖:“我从来都没有,离他那么近过。”
两人路过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夜色已深,贴着隐私膜的车窗隔绝了一切。
邱子舟偏头看了一眼车窗上自己的倒影,像是自言自语:“我也想叫他哥……”
金煦坐在车内,看着对方年轻清俊的面孔,双目逐渐冷了下去。
邱子舟和陆然很快离开,小宋拉开车门,看着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下车,神色疑惑:“这两个人说的是何总?”
“痴人说梦。”
金煦转身走入了酒吧。
宋即安的酒吧一如往常打着怀旧的名头,放着悠扬的音乐,外面一眼可见的数排卡座,还有只在狂欢日才开放的舞池,往里面走,才能看到吧台和摆满了各种工具的手工台面,何毓秀就坐在靠近手工台的卡座上,背对着外面,和宋即安说话。
“现在的年轻人啊,跟以前可不一样了,他们把白嫖当本事,把翻脸当个性,你瞧刚才那小孩,直愣愣朝你冲过来,功利心都刻在脸上了,陆然哪儿交的这种朋友……”
“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何毓秀接了一句,宋即安还要说什么,就看到了金煦,眉头一扬,道:“你亲弟弟来了。”
金煦走过来,先看了一眼何毓秀身边的座位,宋即安啧了一声,道:“这边客人不过来,平时就秀自己坐过,你一天到晚嫌弃什么呢?”
何毓秀无奈:“你怎么来了?”
“楚千钧让我去拆线。”
“现在去?”
“说今天。”
何毓秀看了一眼时间,只好道:“那现在去吧,再晚值班护士都要睡了。”
“三十多岁的人了,你拆个线还要人陪啊?”估计刚才的话题还没说够,宋即安语气很不好,金煦拿起何毓秀放在一旁的薄外套,道:“你不需要人陪,毕竟你割阑尾都只能自己签手术同意书,陪护人还要从别人家借哥,活得独立又坚强。”
宋即安爸妈平时工作忙,小时候陪他陪得少,前几年他手术全麻都只能喊何毓秀过去,这算是一生的痛。
何毓秀当即戳了金煦一下。
宋即安常年在网上跟人打嘴炮,这方面倒是还没输过,听罢轻哼一声:“我从谁家借哥了啊?谁的哥啊?我怎么不知道秀还有个弟啊?秀,你回去问问何姨,她是小时候丢过一块叉烧还是在哪里扔过一袋垃圾?哪来的回收品乱认亲呢?”
说罢,还皱皱鼻子嗅了嗅,道:“哎呀呀,这酸臭味,也不知道在阴沟里发酵多久了呢。”
金煦直接扯着何毓秀走了出去。
上车的时候,何毓秀还在笑:“你说你惹他干嘛,又吵不过他。”
“你到底哪来那么多弟弟?”
“……”何毓秀莫名其妙:“我不就你一个弟?”
金煦看着他的眼睛。
车辆已经开始行驶,车窗外的光影在他眸中一闪一闪地掠过,眸色也跟着亮起又暗淡,但眼底却始终是熟悉到让人安心的温和。
金煦唇角上扬:“当然,你只有我一个。”
“是只有你一个弟弟。”何毓秀毫不留情地纠正,金煦没有再说话。
显然还是不太认同这一点。
何毓秀倒也不跟他生气,接着道:“既然说了去拆线,怎么弄到这么晚?”
“今天公司有点忙。”
何毓秀眼珠一转,稍稍往车窗靠了一点,似笑非笑:”忙不过来了?”
“都在掌控之中。”
“真忙不过来也是可以求助哥哥的。”何毓秀建议:“咱俩谁跟谁啊,你喊一声哥,我给你当一辈子牛马。”
话刚说完,他就有点后悔,他对金煦倒也没执着到这份上。
尤其是解放的这些天,能打能骂还能揍他,日子可比之前好过多了,所谓由奢入俭难,他还真不一定回得去。
金煦倒也没让他难做,而是随口道:“你给我当老婆,我也能给你当一辈子牛马。”
何毓秀立刻看了一眼前面,还好一上车他就循着肌肉本能把前后座的隔断玻璃升了,司机听不到他们讲话。上次金煦在门口那么大的动静,到现在都没传出去,应该是他当时紧急公关接的那句天降起了作用,对方也当金煦在开玩笑了。
“你知道牛马是什么概念吗?还给我当牛马……”何毓秀啐了一声,摇下车窗玻璃感受了一下外面的温度,道:“天凉了。”
“你想让谁破产?”
“破你个头。”
金煦被凶也不生气,又在后面笑了一声。
这家伙平时不温不火的,笑起来的时候倒是有点好听,何毓秀横了他一眼,重新朝外面看去。
说他没人气吧,其实这段时间也确实改变了不少,很明显比之前爱笑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