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茸:“接客户。”
陈可乐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啊?”
松茸:“接客户看房,我快迟到了,走啦。”
他把鞋盒塞进后备箱,上车、系安全带、发动车子,动作一气呵成。
陈可乐站在原地懵逼:“……拜。”
车开出去几百米,松茸双手握紧方向盘。
从小他就不爱哭。
有时明明心里难过,就是流不出眼泪。
他爹反倒因为这事儿内疚大哭了一场,还以为老来得的小儿子有什么毛病。
松茸开车到了和客户约好的地点附近,红灯变绿了几秒,后车喇叭狂催,他才回神,手心冒汗,过了路口赶紧靠边停车。
这样上路无异于马路杀手。
松茸捏着手机,低头慢慢敲了几个字。
AAAA市专业租房中介:抱歉,我临时出了点事,能不能再约时间?或者我介绍同事给您?
发送成功。
他一抬头,街角便利店亮着灯。
一回生,二回熟。
松茸下了车,推门进去,目标明确,细白手指掠过花花绿绿的瓶子,精准拎起一瓶最烈的酒。
-
盛夏的夜风带着点凉意,吹得松茸一个激灵。
他发现自己蹲在路边,全身上下唯二的东西,一是手里的酒瓶,二是大裤衩口袋里那部电话。
私人电话。
此刻正嗡嗡嗡响着,锲而不舍。
松茸抱紧威士忌,赶蚊子似地挥挥手。
…好烦。
继续嗡嗡嗡。
“不接电话就是不想接!很难理解吗?!”
他接起来,醉醺醺地冲电话那头喊,连是谁都没有看,后知后觉——万一是爹妈查岗呢?
松茸一阵后怕,安静了会儿,对面沉默两秒,传来一个声音。
像冰镇过的玉,驱散了几分夏夜的黏腻。
“你在哪?”
沉而清冽,让人不自觉听话。
“我在…”松茸抬头,四处看了看,认真作答,“一棵树下。”
那声音极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
“什么树?”
“橡树。”
松茸努力在茫然的脑海里打捞词汇。
“很大!”
“……”
“旁边还戳了块牌子。”
“写的什么?”
“‘我在xx很想你。’”
“啊!”
“……”
“致橡树!”
松茸突然毫无征兆在电话里开始背诵课文,富有感情地。
背到一半,卡壳了。
——他的注意力全被停在他视线前方的一双鞋给吸引走了。
银白色的球鞋,鞋带一丝不苟,洗得泛白干净。
松茸抱着酒瓶,视线顺着笔直的裤管,像爬藤一样,一点一点,慢吞吞地往上抬。
路灯的光勾勒出对方优越的下颌线,然后是没什么表情却过分好看的一张脸。
看清来人的瞬间,他眨了眨眼。
-你怎么在这?
-怎么还没走?都跟你发消息了……
他心里有好多疑惑,但一低头,视线自然垂落,落在眼前银白色的球鞋上。
重点跑偏。
松茸:“你的脚好大哦。”
鬼使神差般,他仰起头。
“你穿多少码的鞋啊?”
裴栎肩背的肌肉极其细微地绷紧了一瞬,像蓄势待发的弓弦,目光掠过松茸茫然清透的眼神和手里的空酒瓶,又迅速松弛下来。
这问题问得突兀又荒谬。
但出自醉鬼之口,一切都不奇怪了。
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一小瓶解酒药,瓶身透着点诡异的幽绿,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可疑。
“喝了。”
松茸接过去,拧开,咕咚两口。
裴栎盯着他喝完,转身就要走。
脚却抬不动。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松茸抱住腿,拽着他的裤脚扯了扯:“说啊。”
大有不说就不让走的架势。
裴栎闭了闭眼,手臂青筋浮动。
“…46。”
第8章 “你喜欢我?”
假如裴栎了解解酒药的基本原理,就会知道:这东西通常需要30分钟-2小时起效,且只能部分缓解不适症状,无法真正加速酒精代谢。
也就是说,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松茸仍将保持这种醉酒的掉线状态。
比如此刻,他嘴巴微张,眼神茫然,就非常符合。
让人不疑有他。
松茸抓着裴栎的裤腿,借力摇摇晃晃站起来:“别走啊,你不是要看房吗?我带你去呀。”
接下来的半小时,松茸带裴栎逛了三套房子,充分诠释了什么叫“水逆”,什么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第一套,正介绍着,“啪嗒”一声,天花板毫无预兆砸下来一块墙皮。
第二套,门一开,一只油亮的小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堂而皇之爬过地板,室友的卫生水平可见一斑。
最后一套,松茸开门时还在卖力地推销:“……楼下就是小吃一条街,夜生活这一块没得说!”
钥匙刚插进去,隔壁就传来一阵抑扬顿挫此起彼伏的生命大和谐。
“咳…”他压下脸颊那点热意,尽量自然地解释,“旁边…这间租的是对情侣。”
裴栎点头。
清淡无澜的语气,松茸却生生听出了讽刺。
“那很有夜生活了。”
松茸:……
这附近的房子大都是两居室或者三居室,甚至还有把客厅隔出来也做一间出租的,合租房嘛,就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他眼睫一抬:“对不住啊弟弟,今天倒霉的事全让你碰见了。”
裴栎:“没有单间?”
有是有。
但A市这地段,寸土寸金。
松茸偷瞄他肩膀处T恤上的破洞:弟弟,我怕你的钱包不答应啊。
他含糊其辞:“这边户型大多是合租的,单间…性价比不高。嗯!”
裴栎刚想说,不用担心性价比。
解酒药突然发力。
松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