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宽厚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掌,像魔鬼的利爪。
从黑暗里探出来,落在光头的头颅上。
黏腻猩红的鲜血,顺着男人的手指淌下来,与光头脸上的鸡血鸡毛混在一起。
似有似无的腥臭味,蔓延飘散。
刚才还无法无天的光头,在手掌的压制下,浑身战栗,连喊都喊不出来。
光头颤抖着,抬起头,对上林早的视线。
林早摔在地上,震惊地望着前方。
一动不动,久久回不过神来。
林早当然不是在看他。
林早看的是他身后的男人。
光头不明白。
是傅骋吗?
按着他的这个人,是傅骋吗?
傅骋不是被丧尸咬了吗?是他亲眼看到的!
傅骋怎么没有变成丧尸?傅骋怎么还在这里?
对傅骋的恐惧,再次升上他的心头。
上学时,他只是骂了林早两句,就被傅骋按着打。
现在……
他追着林早打,傅骋非得把他弄死不成!
丧尸横行,派出所早就没人了,傅骋又是条不折不扣的疯狗!
怎么办?怎么办?
不……不一定是傅骋……
傅骋都被咬了,现在应该在外面,和其他丧尸一起游荡。
怎么可能还在这里?
一定是别人,是别人……
光头这样想着,鼓起勇气,悄悄地、暗暗地、试探地,转动眼珠,想要回头看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昏死过去。
“啊——”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
男人立在他身后,身形高大,如同一座小山。
男人的面庞上、肩膀上、手臂上,有几道又深又长的伤口。
有一道伤口,从左肩,到腰腹,横穿他的整片胸膛。
伤口淌出血来,将他的衣服都浸透了。
更可怖的是,男人的另一条手臂,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垂落在他身边。
这不是人的手臂能弯折的角度!
这不是人能摆出来的动作!
他……他根本就不是人!
光头越发恐惧,叫得越发凄厉。
下一秒,一阵狂风袭来。
与此同时,幸福街上,路灯亮起。
风吹过,灯亮起。
男人按着光头脑袋的手迅速收紧。
光头只觉得头顶一阵剧痛袭来,痛得他眼前发黑。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头会像卤蛋一样,被男人捏碎的时候,一道焦急的声音,破开混沌——
“骋哥……”
林早拄着油锯,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骋哥!”
他当然不是担心光头,他担心的是傅骋!
光头的头都被傅骋捏成这样了,肯定活不了了。
傅骋怎么来了?
他不是在杂物间里吗?
他怎么出来了?他是怎么出来的?
他现在是人,还是丧尸?他有人类的意识吗?
他是在保护他和小饱?还是凭着丧尸的本性,进行一场单纯的杀戮?
不行,他不能让傅骋杀人。
至少……
林早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街坊邻居。
至少不能在这里杀。
处理尸体很麻烦不说,万一……
万一骋哥开了杀戒,就控制不住自己怎么办?
万一被街坊邻居看见,他们害怕,要把骋哥赶走,怎么办?
虽说骋哥救了他们,但是……
人总是会害怕的。
就算他发誓,会把骋哥关好,他们也不会放心。
——不能让骋哥暴露!
几乎是一瞬间,林早就打定了主意。
他提着油锯,快步上前。
“傅骋!可以了!松开他!”
林早走到傅骋面前,试图用自己清瘦的身形,挡住身后众人的视线。
他抬起头,轻声对傅骋说:“好了,他的头都被你按……按得凹下去了,不可以在这里杀人。”
傅骋看见林早过来,没忍住翘起嘴角,朝他露出一个独属于丧尸的、僵硬讨好的笑。
表情是高兴,眼神很无辜。
手上的动作却依旧凶狠!
“啊!啊……”光头没忍住叫起来。
才一秒,他忽然又消了声,整个人像烂泥巴一样,软了下去,失去意识。
傅骋不为所动,只是定定地望着林早,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轻快的“呼噜”声。
——小早,他欺负你,我帮你报仇了!
——我厉不厉害?你喜不喜欢我?
傅骋做人的时候,就一直保护着林早。
现在做丧尸了,做这种事情,更是游刃有余。
要保护小早,是刻在他心底的人生信条。
不用刻意训练,他自己就会做。
眼看着光头要被他捏死了,林早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众人,不敢再耽搁,直接上手,去掰傅骋的手。
林早小声道:“傅骋,听得懂吗?不可以在这里杀人……”
傅骋当然听不懂。
他还以为小早伸手,是想亲自体验一下,捏碎一个人脑袋的行为呢。
他笑着,把手掌往边上挪了挪,给林早让出空位来。
——来,小早,你试试,好玩的。
见他完全没听懂自己说话,林早有些急了,越发用力地掰他的手。
“松手!傅骋,松手!”
“听到了吗?不可以在这里杀人!”
“我会害怕……”
这话一出,傅骋忽然有了反应。
林早像是明白了什么,眨巴眨巴眼睛,挤出两滴眼泪。
“我害怕,明白吗?”
林早不再掰他的手,反倒握住他的手,用温热的手心贴上他的手背。
他转过头,朝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骋哥,我有点怕,我还好饿,我们回家好不好?小饱还在家里等我们,我们回家。”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