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胀的尸体不止一具,像放鞭炮一样,河里到处都是炸开的尸体,那艘船也破了,先是漏水,后面整个沉了下去,一个人都没救起来。”
“按理来说,船上都有水性好的船夫,周围也有人搭救,那天实在邪性,整艘船上的人都没了,但没有找到一具尸体。”
“那是王家的商船,他们是南下去避难的,一家老少都在船上,我们请人做了法事,好几天不敢去江上。”
“上游的船不知道这事,照常走水路。他们在江上遇到了王家那艘鬼船,又看到王家的船撞到尸体,沉没。有人想捡便宜,捞些货物,摸到鬼船上去,再也没回来。”
“一开始只有几艘船出事,后来夜行的船都能看到鬼船,还有王家人拦在江上收渡河费。”
“给不起渡河费的人全都沉到了江里,出了渡河费的人,回来会生场大病,挨不过去就死了。”
“每天晚上都能看到很多鬼船,商船不敢走水路,一到晚上,就有一些脚跟不着地的鬼魂从船上下来。”
“他们在附近的镇上闲逛,买东西付钱的时候给的冥钞……次数多了,镇上的铺子也关门了,怕给鬼缠上。”
霍锋神色沉凝,不由想起他们那位陛下。
同样是鬼,陛下霸气侧漏,王家人当了水匪,真是高下立见,天壤之别。
“大人,小的说的都是真话。”
“要是你们不信,晚上在江边看看就知道了。”
“不过那些鬼物凶恶的紧,远远看一眼就行了,离得太近容易被他们缠上……”
霍锋点头,给了赏银,再回去复命
他将鬼船一事简述一遍,姜予安神色未变,仍然淡漠平静:“晚上一试即可。”
不多时,卢青麟也回来了,跪地请罪:
“陛下,臣只找到了船,没有船夫。”
“他们都说江上闹鬼,白天也不肯渡河,还说白天渡河,晚上会有鬼上门讨要渡河费……”
“不必多礼,晚上自有船夫。”
姜予安抬手,让卢青麟起来。本来还在想五万兵马加粮草渡河有些麻烦,现在看来,不必麻烦沿江的百姓了。
卢青麟骤然领悟,神色肃然,又有几分期待。
江上闹鬼又如何?谁还能大得过陛下去。
他们在白沙河畔安营扎寨,架锅造饭,上下一心,完全不为无法渡江而忧心。大家都已经认定,陛下一定会有办法。
反倒是江底的冤魂看着江畔密密麻麻的人,有些忐忑,又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好多人!真的好多人!
“爷爷,今晚人好多,咱们还要收渡河费吗?”
“是大虞的兵马,该不会是陛下派来剿匪的吧……”
“收,当然要收!”
“今时不同往日,兵马再多又如何,难道还能动得了我们?”
“人堆里有个道士,仙风道骨,很是不凡。”
“那道士边上有匹白骨马,怕是有些本事。”
“之前那些和尚道士也有拿手好戏,真正动起手来都是样子货,没一个顶用的。”
“等这些人落到咱们手里,咱们就发了……”
入夜,江风呼啸,暗涌的河水沙沙拍岸,让人想起御花园的哨声,同样让人汗毛直竖。
青云子为今天晚上的出行卜了一卦,大吉。
他摸了摸胡子,老怀大慰。
不愧是陛下,气运所钟,天佑之人(?)。
江上不知何时起了雾,一切都模糊不清。
原本空无一物的江面上多了一艘船,黑漆漆的江水中浮起一团团尸体,白花花一片,随着水浪沉浮,像一群缺氧搁浅的大鱼。
姜予安站在江畔,看着愈来愈近的船只。
白骨战马跟在他身边,亟不可待,用骨蹄刨了刨河边的沙尘,露出里面的白骨,很快又把刨出的坑踩平。
“客人是要渡河吗?”
船上传来一个老叟的声音。他躬着背,穿了件宽松的黑袍,面容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声音冰冷沙哑,落在耳中便激起一阵寒意。
“是。”姜予安微微点头,神色如常。
此次出行一切从简,他并未穿龙袍,穿着玄色常服,腰配长剑,如果不看那五万大军,像轻车出游的世家公子,轻松恣意。
“老朽可以送你去对岸,只要公子付些船资。”
老叟缓缓说。
“好。”姜予安点头,直接应下,甚至没有问船资具体要多少,看起来毫无城府,又或者家大业大,根本不在意那点船资。
老叟一直低垂的头颅缓缓扭动,嘴角勾起,扯出一个笑容。他要的船资,可不是金银财物。
“公子请上船。”老叟缓缓让出路来。
姜予安登船,卢青麟、周梦溪,霍锋三人随行,老叟没有阻止,任由他们上去。区区四人而已,也敢上一艘来历不明的船,真是胆大包天。
青云子也想去,不过担心鬼物捣乱,就留下来念经,镇定心神,很好的驱除了众人因陛下不在而产生的恐惧。
陛下在的时候,恐惧。
陛下不在的时候,加倍恐惧。
他们已经离不开陛下了。
……
船上,老叟将他们引到客房:“一间房住两人,船上有茶水点心,客人自用便是。”
等老叟离开,卢青麟躬身摸了摸墙面,又去敲木桌,地板,一切正常,都有实物。这艘船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只是潮气重了一些。
“船是真的。”姜予安解释道。一开始鬼船沉江,并未损坏太多,船还是正常的船,只是寄居了一群鬼物。
“那这些可以吃吗?”
周梦溪看着点心茶水,跃跃欲试。
鬼船上的食物,他从未吃过,如果能记录下来流传后世,也是一桩乐事。
“船沉到江里了,你认为还有正常点心吗?”
卢青麟打掉他的手,周梦溪老实下来,只扭头探看船上的景象,不敢再起吃喝的心思。
白沙河最宽处有十几里,如今水势汹涌,江中还有重物阻拦,渡江耗时更长。
这艘船很大,船工、乘客行动如常,只是不时向他们投来贪婪的眼神。
等船行至江中,之前那老叟又出现了。
“公子可否将船资结清?”
姜予安:“多少?”
老叟:“船资是按人头算的,自然是一人一个人头。”
他语气颇为和善,像一个老迈宽和的大善人,怕人觉得为难,又放宽了条件:“如果公子拿不出人头,也可以用人头那么大的黄金来抵。”
活人的精气要比金银财物更宝贵,但金银财物他们也不拒绝。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钱财总是有用的。
“够了吗?”
姜予安提剑,寒光纵横,四个人头滚在船板上,断口处只有红黑的凝固物,没有血流出。
“……”老叟的头也在船板上滚动,一张一合。
气急败坏,一时无法发出声音,像个鱼头。
【王永富心动值+88】
【王永富心动值+99】
……
【卢青麟心动值+66】
【周梦溪心动值+77】
……
姜予安一脚把老叟的人头踹远,像流星一样飞下船,像石头落进江水,只砸出一点水声。
原本正在缓慢前行的船只忽然停住,船上所有的人都看向他们的方向,身体像充水一样饱胀起来,向他们围拢。
“公子坐船不付船资,还伤我祖父,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幽怨的女声响起。
“我不是付了船资?”姜予安反问,“你们的头不是头?”
【王香兰心动值+88】
【王香兰心动值+99】
……
“敬酒不吃吃罚酒!”女声骤然凄厉起来,船只仿佛一瞬间腐坏,船板上生出绿苔水藻,滑溜溜的,有些地方彻底腐化,一脚下去就会踩空。
船上那些船工、乘客彻底变成了饱胀的腐尸,完全变成巨人观相,摇摇晃晃向他们追来,身上很多地方冒尸水,不时掉下几个脏器。
“惶惶天威,九天雷引——”
姜予安怕沾到脏东西,直接掐了个雷决。
“轰——”
一道青雷从天而降,狠狠劈在船上。
“啊——”
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响起,不少腐尸在那一瞬被劈成焦炭,直挺挺倒下去。
“啊——”周梦溪毫发无损,但惨叫一声。
“啊陛下——”
陛下也不是活人啊!陛下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