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安每天靠轮椅出行，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关于“鲛人”出现的消息，只在极小范围内流传。
天曜学院的学生来去匆匆，不会过多留意形态各异的同学。人类可以通过基因编辑改变生物形态，人鱼、天使、恶魔、兽人……想要什么形态都能培育出来。
他们只有漂亮的外表，没有神话生物应有的恐怖实力，通常出现在动物园、展览馆，甚至是红灯区。这种人工制造出的品种，隶属于［生物人］。
天曜学院有种族限制，禁止AI入学，学生绝大多数都是［自然人］，还有极少数［生物人］。
他们通常和动物基因深度融合，有特殊能力，战斗时，杀伤力比普通自然人更高。
等级序列上，［自然人］高于［生物人］，［3］大于［4］。虽然学校对二者没有区别对待，但［自然人］普遍会漠视［生物人］，并不将他们视为同伴。
姜予安的种族一栏是［鲛人］，等级序列［2］。阴淮这样的［清理者］同属于序列［2］，高于［自然人］。
等级序列最高的［1］，是各个行业的顶级掌控者，比如四大公司的主理人，天曜议会的议员，【清理者协会】的会长等，几乎不会出现在人们日常生活中。
姜予安的三个室友都是［自然人］，是天曜学院里数量最多的序列3。学院之外，自然人有种种法规优待，过得还算不错，学院之内，三人出身平平，就是最底层的牛马。
望星穹最先找到兼职，在学校附近的博物馆维持秩序，每天早出晚归。很快，夏明舟也过去兼职，担任解说一职。
担心鲛人室友独自留在宿舍会觉得无趣，夏明舟出门前递给姜予安一张门票：“公益性质的博物馆，里面有很多古代文物，领到门票就能免费看展。”
“其实我们的岗位都可以用ai代替，博物馆的投资人额外招聘了一些自然人、生物人，给我们提供了工作机会。”
听到“古代文物”，姜予安有些兴趣。
博物馆开展时间是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姜予安不需要太多时间，扫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文物有用，下午三点才出门。
肯定是免费门票的诱惑太大了，姜予安去的时候，博物馆人满为患，很多人围着文物，听夏明舟讲解。
“这是一盏铜制的灯，具体朝代不明，已经有了超过万年的历史。古人类在那个时期还没有开发出电力的使用方式，夜间只能通过灯盏来照明。”
“现有的资料有限，我们不知道万年以前，它的主人是在什么情景下使用它，但我们可以想象，黑夜里灯台上的一点火光……”
那是博物馆入门口的一盏古灯，形制简单，造型古朴大气，文物名称：【青灯】。
除去这盏灯，还有石器、铜鼎、瓷器等，都是一些性质稳定，经得起存放的物件。
那些娇贵的文稿、木器、丝绸、珠宝……都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里，古人类曾经居住的星球，也彻底变成了一颗荒星。
“这是简牍的复刻版，真正的原件已经损毁，古人类在竹木上刻写文字，将文化、思想遗留给后人。虽然那个时候科技发展非常贫瘠，但精神文化高度发展，是一个辉煌灿烂的时代……”
这个兼职非常适合夏明舟，冗长的文稿他能一字不漏的背下来，还会在叙述过程中不断补充新的内容，让人下意识跟着他的思维去想象，这是AI解说无法做到的。
姜予安听了一会儿，等夏明舟讲完一件文物，去解说另一件文物的时候，发现身后有人推着轮椅，直接把他送到了下一个文物前。
他转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男人，头上两只兔耳朵，在姜予安的视线下，两只兔耳朵都垂下来，很是胆怯。
“你……你好……对不起……”
垂耳兔有些害怕，他只是觉得这个生物人行动不便，或许需要帮助。
姜予安：“不用道歉。”
这个世界的人类太怪了。
顶着兔耳朵的生物人，吃草还是喝营养液？
“我以前从来没看见过你，你也在这附近工作吗？”另一个长着天使翅膀的生物人问。
姜予安：“住在附近。”
垂耳兔：“我也是，我在青草面包房工作，每天都有打折的面包和甜点，我们可以加个光脑号，如果你们有需要，和我说一声，我就给你们留着。”
天使人：“太好了，我喜欢吃布丁，就是太贵了买不起……对了，我在疯狂爆辣烤翅店工作，有款合成烤翅味道不错，价格也不贵，你们去吃的话给你们打折。”
姜予安加了两个生物人的联系方式。
他真的需要，别把影子饿扁了。
除非必要，一般人也不会见面就亮出序列等级给别人看，他总是被误认成［生物人］，姜予安并不介意这一点。
“你的尾巴真好看！尾纱好漂亮啊……”
“这是什么鱼的基因，以前从来没见过……”
“我的翅膀虽然大，根本飞不起来，烟熏多了还会掉羽毛，不过大家看到我的翅膀，就会更想买烤翅……还挺好玩的……”
望星穹穿着防护服，装备了一身防爆武器，时刻留意进入展厅的观众，这种公众场合最容易出现安全事故，万一混进来居心不良的疯子，他的奖金就泡汤了。
当他发现几个生物人围着鲛人说话时，立刻去探听他们的对话内容，然后忍不住头皮一紧。嚼不断的合成肉，可以把人抡死的长面包棍……救命！
鲛人可不是你们的同类啊！
你们把眼睛睁大点，不要盯着他的尾巴看了！
姜予安偶尔回应两句，那两个生物人非常友好，性格也很温顺，等夏明舟继续解说，大家都认真听下去。
人群中不时有人递来广告单，直接往他们手里一塞，塞完就消失了。姜予安坐着轮椅，很快攒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宣传单。
“低息贷款，了解一下。”
“生物人打折大甩卖！”
“分期付款，定制属于你的AI。”
“与末日同行，探索世界终极的秘密”
“学习是灵魂进步的阶梯，生物人必学的十门技术你学了吗？”
……
姜予安带着那叠传单，影子悄无声息把他带出人群。姜予安停在那盏青灯之前，整个博物馆的文物中，这盏灯遗留的气息最强。
不过，它是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不好直接带走。而且，它并未携带怨气，对姜予安来说用处不大。
临近闭馆，博物馆忽然被封锁了。
一群身穿黑色防护服的执法人员出现，将博物馆的所有出口封堵，开始核查身份信息。
“临时戒严，有教派人员出入！”
“核查身份id，检测无误再离开！”
人们都紧张起来，环顾四周，总觉得教派成员就隐藏在他们中间，随时会进行自杀式袭击。
复杂的生存环境、畸形的种族制度催生出许多非法教派，有支持AI统治世界的“数理至上”流派，还有无差别袭杀、认为清理众生即救世的“末日教派”……都是一群极端的疯子。
“把所有传单都收起来。”执法人员道。
他们集中排查的是【生物人必学的十分技术】，用光脑扫描之后，真能学到十门技术，这严重违背了【智慧之源】的专利保护法。
“不要学习三无技术，会被【智慧之源】追查，努力工作，一样能购买专业知识。”
执法人员集中销毁了所有传单，警告道。
【学习是灵魂进步的阶梯……】
传单上的字在高温下变成灰烬，人们看着那些承载着知识的字迹消失，鸦雀无声。
【智慧之源】只向［生物人］出售低级知识，除非某个［生物人］跨越等级，成为［清理者］。
这个难度对批量制造的［生物人］来说，不亚于天方夜谭。他们听过的成功者，只有阴淮。
“序列4，生物人（动物改造）。”
“序列4，生物人”
……
来博物馆看展览的大多是生物人，还有少部分生活拮据的自然人，免费门票对他们具有极大诱惑力。
……
查到姜予安这里的时候，他把鳞片里的身份芯片放出来，任由仪器查验。
“序列2，鲛人。”
执法人员不禁多看了姜予安几眼，竟然是序列2的特殊种族，这是他们第一次遇见出现在这种场合的高等序列公民。
之前主动和姜予安搭话的生物人眼睛都瞪大了不少，他们竟然问对方融合的是什么鱼的基因，真是太冒犯了。
【心动值+99】
【心动值+100】
……
姜予安手中那张传单，被他塞到了影子里。
必学的十门技术？回去研究一下看看。
经过审查，所有人都能和身份芯片对上，监控因为信号紊乱，没有录下发放传单的人。
执法人员无功而返，至少他们销毁了传单。
“又没找到。”
“一定是【盗火者】干的，像老鼠一样。”
“建议严查四大内部，尤其是【智慧之源】，是他们自己泄露了高等知识……”
博物馆的门大开，那些因为解说心生向往的人又沉寂下去，迷茫走出博物馆。先人的文化的确辉煌灿烂，但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还好今天没有出事。”
博物馆要闭馆排查，时间不定。
望星穹和夏明舟提前下班，还拿到了一笔奖金，但他们的兼职也结束了，三人一起回宿舍。
姜予安：“我听到他们说起【盗火者】。”
望星穹知道一些：“一个支持知识自由的流派，他们认为知识应该由所有人共享，人类有自由学习的权利，想打破【智慧之源】的垄断。”
“【盗火者】经常偷学【智慧之源】的知识，然后免费散布出去，是执法人员的眼中钉。”
“星穹，你知道的好多啊。”夏明舟感慨道。
望星穹擦了擦冷汗：“我以前在老家见过【盗火者】被抓住审判，由AI动手执行【凌迟】之刑，每一片肉都很均匀，印象就深刻了一点……”
黎重光站在门口，表情平静，唯有眼睛隐藏在镜片之下，看不真切。
夏明舟笑道：“师兄，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黎重光叹了口气：“兼职也越来越不好做了。”
夏明舟拍了拍他的肩：“师兄这么厉害，总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大赚特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