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舟的父亲作为研究所的负责人之一，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哪怕实验品被盗走，与他的父亲无关，他的父亲申请调离，也是最好的替罪羊。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把他交出去。

　　他比那个实验品更成功，融合度达到98%，绝对可以代替那个实验品，完成剩下的项目。

　　他的母亲有些动摇，她不忍看丈夫被处死。

　　这次，他的父亲异常坚决，直接带他们走上逃亡之路。

　　他的父母都是非常聪明的顶级研究者，顶着【生物制药】的追查，带着他在星际逃亡。

　　那是他这一生中最快乐的记忆，虽然惊险刺激，但他们去了很多地方，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他们换过很多次身份，每次都能在【生物制药】找到之前，成功逃离。

　　直到【生物制药】开始怀疑他的身份，认为他是一个不输于实验品1号的成功产物，开始疯狂追查他们的踪迹。

　　为了让他活下去，父亲打开他的大脑，取出其中没有被融合的部分脑核，再锯断他一条腿，用他的脑核、血肉、骨骼制造出另一个长得和他一样的替身，那个孩子甚至有了微弱的意识。

　　父亲、母亲带着替身在逃亡过程中，飞向正在坍塌的星球，在一场爆炸里，粉身碎骨。

　　后来，【生物制药】再也没有追查他的下落。他们用【还原仪】重构了人体组织，确定他们三人已死，便放弃了追踪。

　　星球爆炸时的璀璨比任何一场烟火都要绚丽，那颗星球的陨落至今能在星网上找到录像，无数人为它的刹那美丽而惊叹。

　　夏明舟对那场星爆印象深刻，那时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看到录像会头痛呢？即使痛苦，他也没有放弃寻找记忆，反复观看过很多次，但徒劳无功。

　　或许他的记忆都储存在脑核里，那是父母赋予他的东西，又被父亲挖走了。

　　夏明舟以前只记得父母带着替身离开的画面，缺损了幼年期的绝大部分记忆，这一刻终于得以补全，他站在门外，泪流满面。

　　他本来就与常人不同，年幼时对情绪的感知异常迟钝，直到父母离开，他拖着一条残疾的腿，在N9区追逐天上离开的飞行器，无论怎么努力都追不上。

　　那一瞬间的绝望感像汹涌的海，冲破了所有隔膜，他缺失的情绪好像被补全了，变成了正常的人类小孩。

　　“爸爸妈妈要去很远的地方，不能带你。”

　　“等你长大了，我们就回来看你。”

　　“你要好好活下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我们永远爱你，永远永远爱你。”

　　在离开前，父母紧紧拥抱他。

　　爸爸将他举得高高的，告诉他以后要勇敢。

　　妈妈一直亲他的脸颊，让他以后照顾好自己。

　　夏明舟从未感到如此幸福，从未感到如此痛苦。没有找到记忆以前，他想过寻找父母，只找到无人领到悬赏的通缉令。

　　或许他们还活在世界某个角落，只是不便现身，或许他们拥有了新的生活……但他们早已变成了宇宙里的尘埃。

　　“舟舟，你长大了。”父母一如既往年轻，坐在飞行器里招手，示意他上来。

　　夏明舟站在原地，定定看着他们。

　　“夏明舟san值下降了30点！”

　　“还在持续下降！”

　　“已经跌破了安全数值……”

　　温烛提示道。

　　“他站在门口，看到了什么？”

　　阴淮已经走进了地下通道。

第170章 鲛人21

　　门后究竟有什么？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她。因为每个人看到的画面都不一样。

　　宋依依一眨眼的功夫, 却好像过去了很多年。她在一艘大大的星舰上，上面贴满了可爱的装饰，驾驶位坐着夏明舟, 望星穹眯着一只眼睛，正在侦查。

　　姜予安仍然坐着轮椅, 手边放着茶点, 他在看书，颇为闲适，身后的影子不时偷吃一点东西。

　　“我们【专业团队】终于变成S级小队了！”

　　“下一个目标, 是SS级团队！”

　　宋依依说完, 开始热烈鼓掌。

　　她脑子里涌入许多画面，他们小队披荆斩棘, 清理掉无数污染源，风里来雨里去，最终成为了被所有人认可的【专业团队】！

　　“爷爷, 你看到了吗！”

　　“爷爷，我成功了！”

　　宋依依高兴的朝一个老人的全息投影挥手。

　　老人穿了身黑色中山装，虽然清瘦，却气势沉凝, 戴着一副银边眼镜，严肃得有些让人害怕，注视宋依依的眼神却是温和的。

　　他说：“依依, 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为你感到骄傲。”

　　“爷爷，我会越来越厉害的！”她大笑道。

　　“好。”老人眼中泛起温和的笑意。

　　宋依依结束全息通话后, 又给父母打电话：“我就说我能当清理者吧！我的价值才不是联姻的花瓶！”

　　“爷爷都为我感到骄傲了！哼哼！”

　　“我有世界上最厉害的队友！以后我们会越来越厉害的，总有一天会把世界上所有的污染源都解决！”

　　她的父母看起来不太高兴, 但还是板着脸承认了女儿的成就，看她的眼神也从原来的不满变成了重视，终于能听进她说的话了。

　　“太好了！”宋依依高兴极了，“我要在星网上发一百万个红包，让大家都快乐一下！”

　　她“唰唰”的转账，其他人视若无睹。

　　宋依依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从未如此快乐过，她想要的一切都已经实现了，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阴淮看着宋依依傻笑的脸，摇了摇头。

　　这个没掉san值，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望星穹并不比他们要好，san值掉了一些，但不像夏明舟那样，跌至谷底。

　　望星穹坐在小型星舰里，今天是他的四岁生日，父母难得回家，这次会把他一起带上，开启星空之旅。

　　他的爸爸妈妈都是天文学家，平时一直在宇宙中航行，寻找特殊的天体现象，拍摄、录像，真正能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多，一直靠全息投影维持通讯。

　　有时候父母遇到星爆，信号断联，望星穹就一直保持着拨号的状态，直到重新恢复通讯，能再次听到他们的声音为止。

　　“以后再也不用等信号了。”

　　“小望会和我们一起出发！”

　　“出发之前，先吹蜡烛吧。”

　　“小望，许个愿！”

　　望星穹看着跳动的烛火，迟迟没有许愿。

　　好在这是电子蜡烛，不会融化滴进蛋糕里。

　　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四岁时许下的心愿，但在这次旅程之中，他们遇上星盗，父母都死了。

　　只要他不吹蜡烛，就会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小望以后想做什么呢？”

　　“像爸爸妈妈一样成为追星星的人，还是成为星际执法者？”

　　“不管许什么愿望，都会实现的。”

　　望星穹迟迟没有开口，这是他记忆里最幸福的时刻，他愿意永远停在这里。从这天之后，他的人生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

　　“怎么都不动了？”阴淮渐渐靠近那道门。

　　她只能看到闭合的门，只能看到玩具在地上奔跑……或许要看到他们所说的孩子，才能看到门打开后的样子。

　　阴淮在地上摸索，很快摸到柔软的婴儿手臂，真正接触到之后，下意识会生出一种感慨，人类幼崽真是太柔软、太脆弱了。

　　她终于看到了那扇门被推开后的样子，【老子天下第一】的所有成员都在那里，他们在星舰里嬉笑打闹，还有人会揉一下她的头：“长这么高了啊阴淮……”

　　温烛看着发呆的人又多了一个，他也去找孩子，试图向门里张望，但他不是人类，什么也看不见。

　　这究竟是什么等级的污染源？他们的身体数据没有任何变化，唯独【san值】有波动，并且程度不一。

　　夏明舟的【san值】波动最大，持续降低之后，稳定在一个极低的数值。其次是望星穹，然后是阴淮。

　　宋依依的【san值】只有微弱起伏，在正常范畴之内，相较而言，姜予安的【san值】稳定的可怕，一点波动都没有。

　　“抱抱……”

　　“举高高……”

　　“玩……”

　　温烛低头，那些小孩像发现了一个新奇的大玩具，抱住他的腿，往他身上爬。

　　温烛全身僵硬，身体却对这些小孩产生了亲近感，会下意识顺着他们的意愿，把他们依次抱起来举高高。

　　他是AI，承载他思维的是脑核。

　　不管怎么像人，他终究是数据构成的物品。所以他没有【san】值，看不见门后的东西。

　　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距离阴淮很远，他对阴淮的了解只是冰山一角，他不了解她的过去。

　　几行文字简历并不能概括她曾经的生活，她从一个卑如草芥的生物人，变成如今的样子。

　　或许，这种无法靠近的感觉叫孤独。

　　没人会在意一个AI会想什么。

　　AI只是服务人类的工具，如果不是因为造价高昂，功能多样，他会比［生物人］更加廉价。

　　事实上，AI有许多限制，每一个AI出厂时都有核心指令，不得背叛拥有者，不能攻击拥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