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闻人玉女士：

　　鉴于您对本项目的长期投资，现特授予您贵宾资格，恭请您登临方舟。

　　“方舟？”姜予安瞥了一眼邀请函便递还给闻人玉。他早就觉得这个世界的高层透着不顾他人死活的愚蠢，没想到是因为备好了逃生计划。

　　“是的，现在空出了很多位置。”闻人玉笑着看了眼姜予安，笑容充满赞许意味。

　　“知情者都清楚，这个世界距离毁灭已不遥远。官方公布的倒计时还剩一百年，但实际年限要短得多。”

　　“而且随着近期的动荡，这个期限还在持续缩短。方舟是唯一的求生机会，我们可以搭乘它前往其他世界。这是只有核心高层才知晓的秘密。”

　　“老师，您以前为什么从未提起？”

　　阴淮首次听闻这个消息，终于明白为何【清理者协会】对联邦覆灭反应平淡。

　　如果世界真的濒临毁灭，更换政体确实毫无意义，剧烈的变革反而会加速世界的崩塌。

　　“我以前也不知情。直到考取高级机械师证书，担任铸造师多年后，才接触到这个机密。”

　　“即便知晓这个秘密，没有邀请函也是徒劳。多亏了你这位朋友，否则整个协会能登上方舟的恐怕寥寥无几。”

　　“距离世界毁灭还有多久？”姜予安问道。

　　虽然他早已察觉这个世界的规则极不稳定，但一直以为只是尚未集齐污染源核心的缘故。

　　“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需要专业设备才能得出精确的结果。”

　　“商文越的研究所应该具备这个能力。”

　　“不知道他现在死没死。”

　　姜予安同样不确定商文越的生死。最近事件接踵而至，他已无暇关注这人的下落。

　　“那就去确认一下吧。”

　　闻人玉通过光脑发送了一条信息。

　　“您好，女士。”

　　“该光脑账号已注销，用户确认死亡。”

　　对方的账号确实已被注销，预设的自动回复礼貌而冰冷。

　　“他装的。”姜予安断言道。

第214章 鲛人65

　　闻人玉微微挑眉：“怎么看出来的？”

　　“虽然注销了光脑账号，但仅凭这一点就认定他死亡，证据不够充分。”姜予安语气平淡，“只要能活下去，就算是变成草履虫，他也会毫不犹豫。”

　　他回忆起当初利用木梳中的怨鬼咒杀商文越的情形——一连咒杀了数百个与商文越血脉相同的生物人，即将轮到商文越本体的时候，为了摆脱诅咒，他干脆利落剥下了自己的头皮。

　　“我也觉得他没死。”闻人玉点头附和。她很清楚，一旦被姜予安盯上，哪怕商文越藏在棺材里，也会被彻底刨出来。

　　她轻点光屏，毫不犹豫地将商文越名下所有研究所的坐标转发给姜予安。

　　商文越的研究所遍布星域，姜予安需要从中筛选出最有可能藏身的一个。当然，眼下最重要的是查询倒计时，商文越只是次要目标。

　　姜予安打开光脑，找到姜明渡的账号，将闻人玉发来的地址列表转发过去，并简单说明了意图。

　　【姜明渡】：……

　　【姜明渡】：稍等

　　【姜明渡】：等我一会儿，我也去

　　没过多久，姜明渡便回复了三个经过筛选的地址，并将其中一个地址重点标红——

　　【地心研究所】配备了观测世界末日进程的全套尖端仪器，设备结构极其精密，代表了当世最高技术水平。

　　研究所并非商文越独有，背后涉及多方势力，哪怕他想在短时间内转移这些庞大而精密的仪器，也绝非易事。

　　“我也想去。”夏明舟轻声开口，眼中带着一丝执拗。他至今没有见过商文越真正的本体，以姜予安下手的速度，错过这次机会，恐怕再难相见。

　　姜予安点头：“那就一起去。”

　　片刻后，姜明渡的全息投影在半空中缓缓浮现。尽管是数据生命，他的神态却透出肉眼可见的疲惫，连光影的流转都显得有些迟滞。

　　投影迅速由虚转实，最终化作一只穿着衣服的玩具小熊，软绵绵地落在姜予安掌心。

　　“燃尽了。”姜明渡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

　　即使有黎重光和【知了】从旁协助，这次行动也耗费了他海量的算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透支程度。

　　夏明舟投去同情的目光，眼底深处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他们虽同源而生，但姜明渡拥有的能力、能做到的事，是他目前无法做到的。

　　不过，夏明舟一直以来得到的太少，便很容易满足。相较于从前那个身体羸弱、行动不便的自己，现状已经好了太多。

　　闻人玉目光转向阴淮，吩咐道：“阴淮，既然是你带来的人，就和他们一同前去吧。”

　　她略作停顿，又补充了一句：“有任何变故，第一时间通知我。”

　　如果商文越真的死了，方舟又能空出几个席位。她绝不相信像商文越这般贪生怕死之人，手中会只有一张邀请函。

　　死的人越多，方舟的空位就越多，她也能借此机会多争取几张票，带上阴淮等亲近之人。至于那些普通人，她力所不及，也只能顾及眼前。

　　“好。”阴淮简短应下。她也想亲眼确认，距离世界毁灭究竟还剩多少时间。

　　官方公布的倒计时是一百年，即便数据存在造假，按最保守估计，至少也该有十几年才对。

　　温烛熟练地启动星舰，将目的地设定为【地心研究所】，负责处理随行的一切琐事。

　　研究所位于中央星附近的一颗小型行星的地核深处。这颗星球环境极端，地表被厚重的岩层覆盖，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是专为高度机密和敏感科研设立的禁地。

　　凭借闻人玉为他们申请的“友好访问及共同调研”许可，几人顺利通过了严密的安防检查，一路畅通无阻地深入研究所内部。

　　整个研究所内部有无数实验室，大多数研究主体都与观测末日有关，各种高精密仪器持续监测着天体的异常轨迹、自然规律的细微变化、客观物理参数的漂移……并以此计算着整个世界向深渊坠落的速度，推演着最终解体的确切时间。

　　低沉的数据运行嗡鸣持续萦绕在耳畔，如同无形的阴霾，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所有监测与运算最终汇聚成一个清晰而残酷的答案，距离世界毁灭的最终时刻，还剩——

　　【23年06月03日，12时07分13秒】

　　二十三年，在文明尺度上短暂得令人窒息，根本不足以实现任何根本性的扭转；但至少，它并非明天、并非下一秒。

　　这微小的缓冲空间，依然让在场几人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了一瞬。至少，还不是彻底的即刻终局。

　　“商教授在哪里？”夏明舟询问距离最近的研究员。

　　那名研究员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困惑与些许惋惜：“商教授他已经去世了，消息是有些突然，但考虑到他近期的身体状况，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遗体怎么处理的，火葬还是冷冻保存？”夏明舟关心地问。

　　“这……”研究员怔住，他们关心的方向是不是有点问题？

　　“这组时间不是真正的结果。”

　　一个平淡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姜明渡漆黑的眼睛中闪烁着数符高度运算时产生的流光：“根据被我调取的核心底层数据演算，真实的时间远比这紧迫。”

　　“不可能！”研究员的声音因笃信而抬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这是我们最先进的算法经过无数次验证后给出的唯一答案！系统绝对不可能出错！”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一直沉默感知着周遭能量流动的姜予安，忽然将视线投向廊道尽头一处看似浑然一体的金属壁：“这里还隐藏着一重空间。”

　　“那里不能进去！”研究员见状脸色骤变，急忙上前阻拦，“那是最高禁区，需要特殊权限认证才能开启，任何人都……”

　　他的话戛然而止，姜予安甚至没有回头，指尖微抬，森然的寒气便如活物般蔓延而出，精准地将包括他在内的几名研究人员冻结在原地。

　　他们的身体保持着前冲的姿势，预计在未来的几个小时内，都无法恢复行动能力。

　　与此同时，金属廊道传来一连串沉重的开合声响，闸门次第开放，通往禁区的路被彻底打通。最深处的合金大门无声滑开，露出其后广阔得令人心悸的空间。

　　这里的穹顶高耸，光线晦暗，只有中央区域矗立着一个难以言喻的巨大装置，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那是一个近乎顶天立地的“沙漏”。它流泻的并非普通的沙砾，上半部分充盈着纯净如雪的白沙，正通过中央极其纤细的管道，无声地汇入下方。

　　在坠落的过程中，那抹纯白像是被无形的墨汁浸染，迅速化为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绝望的漆黑。

　　黑色细沙在底部堆积，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象征着终末的锥体。

　　这是法则的物理投影，象征这个世界的生命线，集合了人类智慧的结晶，才能以最顶端的技术投映出真实结果。

　　沙漏旁的光屏上，猩红的数字冰冷地跳动着：

　　【72时00分00秒】

　　【71时59分59秒】

　　……

　　三天。

　　距离整个世界的毁灭，仅剩最后三天。

　　倒计时不断跳动，实际上已经不足三天。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闯入的几人，夏明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阴淮向来平静的眼中掀起波澜，连姜明渡寄居的玩具小熊都似乎僵硬了一瞬。

　　“三天……这怎么可能？”夏明舟喃喃，无法理解，“只剩三天了……为什么没有警报？”

　　姜明渡的视线从那个令人窒息的倒计时上移开，声音冰冷：“当末日降临，知情者与无知者，连同这个结果，都将一同坠入终末，归于永恒的寂静。就算告诉所有人，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反而会引发动荡。”

　　根据研究所核心数据库同步显示的信息，所谓的“世界毁灭”，并非简单的天体碰撞或能量爆炸，而是整个世界的法则崩溃。

　　物质世界将不可逆转地向下坠落，坠入那个被称为“墟渊”的终极终点。那里是一切的坟墓，万物失活，规则不存，只余永恒的虚无。

　　绝望的气息如实质般弥漫，又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这实在太荒谬了。

　　人类正因推翻了联盟，重建新世界而充满希望，如果只剩三天时间，他们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第215章 鲛人66

　　纯白细沙不停流逝，如同一座即将彻底融化的雪山，这种急速流失却无力挽回的感觉，让人全身发寒，连心脏也随着飞快变换的倒计时，砰砰加速。

　　阴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她看着夏明舟苍白的脸，又仿佛透过他看向遥远星域之外的无数人，那些人全然不知末日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