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听竹逗他, “那可是你最喜欢的吃食,全给小叔么不心疼?”
小家伙抓住他手,摇啊摇:“不心疼呀, 夏哥儿最喜欢小叔么啦~”
叔侄二人说着话,青禾与红梅也从牛车上下来了,夏哥儿瞧见生人没怕,反而好奇地看着他二人。
大榕树下几个闲聊的婆子瞅见,低声窃语。
“这怎的出一趟门还带回来两个?”
“瞧模样还算不错, 别不是虎子嫌竹哥儿不能生养, 生了旁的心思。”
“别瞎说,虎子夫夫感情一向好, 咋可能会干这样的事儿,再说你们咋就晓得人家不能生, 竹哥儿只是底子差,仔细将养两年定能怀上。”
“你看你这婆子还生上气了, 老姊妹们闲聊两句,也值当生气。”
“一大把年纪说嘴编排小辈,这要是被人听去当了真, 虎子指不定要背多少骂名,咱们这些老的还是嘴下留德些的好,就当为儿孙积福了。”
“老姐姐说得是,咱不说这个了。”
“对对对,不说了。”
几个婆子嘴上虽不说,可心里头实在好奇,一个姑娘一个哥儿,年纪瞧着不过十六七,是一个赛一个的水灵好看。
要说虎子没啥心思,那为啥把人领回家?到铺子里当伙计,也该是领汉子,领回两个细皮嫩肉,模样还这般俊俏的姑娘小哥儿作甚?
婆子们眼观鼻,斜着眼睛往这边瞧。
宋听竹瞥见只当没看见,牵上夏哥儿,一行人欢欢喜喜回到刘家院子。
此番进城夫夫二人给全家都带了礼,刘大生腿上有疾,每逢阴雨天便会酸痒疼痛,宋听竹寻府城有名的大夫开了祖传秘方,刘大生用后定能有所缓解。
给家中女眷的礼则是府城时兴的布匹跟饰品,世上没有哪个女子不爱俏,婆婆阮秀莲虽上了年纪,但平日里也极其注重穿着,便是再忙也会将自个儿收拾得利索整洁。
宋听竹知婆婆不喜艳色,便买了两匹花色没那么张扬的,阮秀莲摸着料子一脸喜色,嘴上却道:“棉布贵着呢,花这银钱干啥,给你嫂子跟小妹买两匹就算了,咋还给我这老婆子也带了。”
刘小妹抱着布匹,反驳她娘:“娘您才不老,镇上五六十岁的妇人都穿红戴绿,您还没过四十,怎么就穿不得了。”
唐春杏也笑着说:“是啊娘,弟夫郎挑的花色衬您,改日我便给您做身衣裳,锦宁三月里成婚正好能穿上。”
阮秀莲心里本就欢喜,听儿媳这么一说,彻底没了顾虑。
“说得也是,这一眨眼锦宁也要成婚了,再过两年就该轮到咱家小妹了。”
刘小妹心道不好,忙转移话题:“哎呀娘,咱不说这个,二哥跟嫂夫郎刚回来,快让他们二人坐下歇歇脚。”
阮秀莲道:“对,赶了一日路快坐下歇歇。”
“小叔么,夏哥儿的礼物呢?”
小家伙等了半晌,见小叔么送了一圈礼还没轮到自己,顿时有些着急,双手扒着桌角,眼巴巴地问。
宋听竹弯下腰,屈指在小家伙鼻尖上点了点,他嘴角含着笑意道:“忘不了你。”
说着从背篓里取出几方油纸包。
“香香的,是好吃的糕点!”夏哥儿是个鼻子灵的,皱着挺翘的鼻尖,高兴地直拍手。
宋听竹道:“这里头有芙蓉糕、欢喜团跟琥珀饧,是府城孩子们最喜欢的吃食,夏哥儿尝尝可喜欢?”
小家伙吞咽着口水没伸手,而是问:“小叔么,我想留着明日跟舒阳哥哥还有小林哥哥他们一起吃。”
宋听竹笑着摸摸小家伙发髻,“好,那小叔么先帮你收起来,明日再给你。”
一家子对着夫夫俩嘘寒问暖了一番,才发现坐在角落里的青禾红梅二人。
红梅是个藏不住心事的,担心老夫人不喜自己跟青禾,双手捏紧衣角,紧张到不敢呼吸。
“这是青禾跟红梅吧?”阮秀莲看着人,问。
二人愣了下,先是看向宋听竹,见他面上带着笑,这才点头应是。
青禾还算冷静,唤了声大娘,红梅则神情严肃地叫了声老夫人,惹得阮秀莲笑出声来。
“叫啥老夫人,咱庄户人家不兴这么叫,就跟禾哥儿一样,唤我声大娘就成。”
红梅面上一热,忙乖巧温顺地唤了声大娘。
青禾跟红梅身子还没好全,宋听竹便先叫小妹领二人去屋里歇着,他将两人遭遇的事同婆婆说了,阮秀莲听后心疼得不行。
“作孽哦,都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这手心手背不都是肉,怎么就非得偏爱哪个?可怜了两孩子,摊上这样一对爹娘。”
唐春杏道:“还当只有过惯穷日子的庄户人家,才会有这种卖女儿养家的爹娘,现在才晓得原来到哪儿都是一个样。”
宋听竹敛起笑容,“人性最是难以捉摸,便是京都天子脚下,也有那卖儿卖女换取荣华富贵的。”
阮秀莲叹气,“好在你跟虎子去得及时,不然红梅那孩子怕是就要……”
“不说这个了。”阮秀莲擦擦眼角,“家里房子够住,往后就让他二人留在家里,旁人若问起便说是我跟你爹认的干儿子干女儿。”
后院有两间屋子放着杂物,正好收拾出来给二人住。
晚晌刘大生与刘猛都回了家,一家子围坐在堂屋用着晚食,说说笑笑温馨极了。
青禾跟红梅刚来刘家难免拘谨,饭桌上话少不说,菜也不好意思多夹,刘小妹见状没少给两人夹菜。
姑娘小哥儿间总是好说话的,一来二去三人便成了朋友,刘小妹央着二人给她讲府城的趣事,听到兴头上自己屋子也不回了,抱着被褥同二人挤在一间屋里,聊到深夜三人才打着呵欠睡下。
有刘小妹在,二人很快便适应了在刘家的生活,因着会识字,闲暇时便代替宋听竹教几个小的认字,酒坊那头忙不过来,便过去帮忙。
如此过了小半月,殷家兄弟架着牛车从京都回来了。
第106章 啥,一千两!
婚期定在三月初六, 初二这日,两家人坐在刘家院子里商谈起婚礼一应事宜。
长辈们说话,小辈插不上嘴, 恰好昨夜下了场雨山上冒出不少春笋,几个人便背上竹筐, 到后山挖笋子去了。
“太好了, 等锦宁哥哥跟殷二哥成了婚, 咱们就能日日见面了。”刘小妹欣喜道。
阮锦宁抿唇笑着,“是啊, 我若嫁到别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几人一路说笑,半道遇见村里妇人,热情地同他们打着招呼, “竹哥儿,这是领弟弟妹妹们上山呐。”
宋听竹点头,唤了声:“大娘。”
“哎,今儿来挖笋子人的不少,你们去西头, 那块人少。”
“多谢大娘。”
“客气啥, 要不是竹哥儿你,俺家老三也进不了酒坊做工, 该俺们谢你才是。”
妇人是个知恩的,自打去年起便隔三岔五来家送些小菜腌货, 这会儿遇见便将竹篮里寻到的野菜,分了一大把到刘小妹的背筐里。
“自个儿挖的野菜不值几个钱, 竹哥儿别嫌弃。”
宋听竹勾唇,“怎么会嫌弃,大娘挖的这野菜同鸡蛋炒着吃最是美味, 我正要去寻些回来呢。”
妇人听得眉开眼笑,“那我明儿再挖些给你送去。”
宋听竹没拒绝。
两年前孙老三在采石场被石头砸伤了脑袋,自那起便有些不识外物,且变得沉默寡言,不愿与人交谈。
孙老三他娘周氏,担心儿子在外做工受人欺负,便求到了刘家,本不抱啥希望,不想宋听竹却答应下来,工钱也同其他人一样。
周氏心中感激,对刘家越发敬重了,旁人说她巴着刘家也讨不到半点好处,却不知她不要什么好处,只希望百年后她家三儿能有个糊口的活计做。
都是一个村子的,阮秀莲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同宋听竹商量后便将人留下了。
孙老三脑子虽是不清明,好在有一把子力气,在酒坊做工从没有偷懒的时候,宋听竹瞧见过他做活,一眼看过去跟正常人没甚区别。只是不爱跟人攀谈罢了。
周氏笑呵呵:“你们快去吧,晚了怕是要被人占了地方去。”
宋听竹道:“大娘慢走。”
同周氏分开后,一行人便朝着山西头去了,这头果真人少,不大会工夫几人便挖了大半筐。
“这棵笋子好大,背去镇上能换不少铜板呢。”刘小妹蹲在树下,捧着棵胖笋子跟红梅炫耀。
夏哥儿瞧见,拎着自己的小竹筐走到宋听竹跟前,一脸骄傲地说:“小叔么,夏哥儿挖的这棵也大。”
小家伙挖笋子蹭了一脸泥,小脸儿脏得像只小花猫,宋听竹被逗笑,边用帕子给小家伙擦着脸,边笑着夸:“嗯,我们夏哥儿真能干。”
小家伙得了夸赞笑得更欢,刚要扑进宋听竹怀里撒个娇,便听身后有妇人阴阳怪气地说着:“哟,咱来晚了,西边的笋子都快被人挖完了。”
来人是吴大云,村里有名的大嘴妇人,同刘家也有些过节,上回酒坊扩招工人,六七个汉子单单将她家男人剔除了去,为这事儿吴大云心里更是记恨着刘家,平日里没少在背后说三道四。
今日碰巧遇见刘家人,少不得冷言热讽一番。
她挎着篮子,斜着一双三角眼,讥讽道:“这不是宋东家,这点笋子也能瞧得上,莫不是酒坊生意不景气?”
同行妇人忙扯她衣袖,赔笑道:“她家男人头两日丢了活计,心里正不痛快呢,不是针对竹哥儿你,你可千万别放心里。”
吴大云不领情,甩开妇人,带着恨意道:“我就是针对你针对刘家,你刘家过去受过村里人多少好处,一朝富贵就忘了本,先头说好招工紧着自村人,这不过一年光景,不仅收了柳塘村王家三兄弟,长寿村的汉子也收了,独独就把我家男人撇下,摆明了是瞧不上我们葛家。”
同行的两个妇人见她当面跟刘家人撕破脸,心里那个悔,他们两家可都有汉子在酒坊做工,若是因为吴大云这番话丢了活计,非得被公婆用唾沫淹死不可。
两人对视一眼,趁着吴大云不注意,忙不迭下了山。
有吴大云这样的蠢货在,这葛家往后是不能再深交了。
那厢吴大云发现二人偷摸跑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呸!都是些见钱眼开的。”
“吴婶子,你明知葛四叔是因为做活不仔细,险些坏了一缸酒才被辞退,却还在村里四处说家里跟嫂夫郎的不是,你这样做才是真的忘恩负义。”刘小妹气呼呼反驳吴大云方才一番话。
吴大云是个没理还要辩三分的,闻言厚着脸皮道:“谁还没有个犯错的时候,你四叔只是喝醉了酒,这才不小心犯了错,可你们半点情面不顾,因为这点小事就把人给轰走,未免忒不厚道。”
“小事?”宋听竹面无表情看着妇人,“一缸酒八百斤,市面上最便宜的烧酒一斤卖三十五文,一缸便是二十八两银子。”
吴大云嘀咕:“才二十八两,酒坊每日赚那么多银钱,这点小钱算啥。”
“是不多,但吴婶子可知,若这缸酒当真销出去,有何后果?”宋听竹沉声道,“刘记酒水一直秉持着诚信待人,倘若百姓买到变质酒水,使酒坊声誉受到影响,那同酒坊有合作关系的潘家、秦家,也会受到无妄之灾,吴婶子可知光是赔偿金,便有千两之多。”
“啥,一千两!”吴大云这才晓得害怕。
宋听竹继续道:“现下吴婶子可还觉得,酿坏一缸酒水是件寻常小事?”
吴大云心头发慌,寻思过来后,嘴硬道:“少吓唬我,事情不是还没发生,那坑蒙拐骗的王家三兄弟都能进酒坊做活,凭啥我家男人就不成?左右你们就是瞧不起葛家,也瞧不上我家男人。”
见吴大云我行我素,丝毫说不通,宋听竹便不再与她多费口舌,直言道:“想要旁人瞧得上,也得有相匹配的德行才是,像那般胡搅蛮缠、没理也要辩三分的,想必吴婶子您也定是瞧不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