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窗子,被褥换完汉子恰好进门。
“睡吧,没事了。”刘虎脱掉被雨打湿的衣裳,拿着干帕子胡擦一通便要上床。
宋听竹瞧见面皮有些发烫,但还是接过帕子,嗔怪道:“头发也不擦干,当心老来染上头痛症。”
刘虎被说了一通也不恼,咧着嘴角露出一脸傻笑。
西屋里烛火燃了大半刻钟才熄灭,夜半外头又落起大雨,这回宋听竹没再被惊醒,依偎在夫君温暖的怀里,睡得安稳。
翌日老天放晴,地里泥土湿泞没法子下田劳作,大伙忙里偷闲,搬着板凳抓着瓜子,坐在院墙下唠起嗑来。
刘小妹晨起到蔡家换豆腐,听见两个婶子说起钱家长短,不由放慢步子多听了一耳朵。
“啥?那钱家丫头才十三吧,咋就要嫁人了?”
“说得好听点是嫁人,其实是打着把闺女卖了换银钱花的主意呐!那钱有粮也不知听了谁教唆,也起了把儿子送去书院念书的心思,镇上书院每季二两银子束脩,笔墨纸砚杂七杂八加起来,一年少说也得十两银子,钱家又不是啥富户,哪来那么多银钱供阳小子念书用。”
“孟银花可不是好惹的,钱有粮要卖她闺女,就没闹?”
“咋没闹,闹得厉害着呢,你住村西头不晓得,昨儿夜里雨下得那么大,都挡不住钱家打砸的动静哩!”
“哟,小妹来买豆腐啦。”刘小妹大半天不见挪动一步,妇人注意到她说起宋听竹教书一事,“还是小妹好啊,不用花银钱就能识字儿,将来学成了,也跟你嫂夫郎似的,在村里支个摊子帮人代写书信,银钱岂不数到手软。”
“那可不成,小妹是姑娘,哪有姑娘家在外抛头露面,整日跟群汉子搅和在一块儿的。”说话的便是前阵子拿着青菜上门,要宋听竹教她家小子识字儿的妇人。
刘小妹不爱听她怪里怪气,张口怼道:“婶子这话说的,姑娘咋了,镇上那么些做买卖的都是汉子不成?我要真有我嫂夫郎的本事,别说支个摊子,就是开个大酒楼也使得!”
“呵,小嘴儿叭叭的怪能说,婶儿就等着瞧你们一家将酒楼开起来,到时一定送份大礼上门祝贺。”
“成啊,婶子便是拿着一把青菜来也成,我们酒楼保管一视同仁,客客气气将您请进去。”
说完扭头便走,妇人气得脸色涨红,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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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卡文了[爆哭][爆哭][爆哭]
第32章 柳暗花明
“发生何事了, 从蔡婶子家回来便瞧你有些心神不宁。”宋听竹边帮小妹画着新花样子,边关切地问。
刘小妹撑着下巴叹气,“路上遇见两个婶子, 听她们说钱霜儿过两日就要嫁人了。”
宋听竹笔尖微顿,“她不是只比你大一岁, 何故那般着急?”
“说是要给她弟弟凑念书的银钱。”小丫头再次叹息, “其实钱霜儿人还是不错的, 只可惜有个不成样的爹。”
宋听竹抬眸,“你想帮她?”
“这是她们钱家的事儿, 我就是想帮也帮不上呀,咱家日子够不好过了,哪有能力帮别人, 我就是有些替她委屈,孟婶子是个厉害的,希望她能治住钱大叔,别让他真把钱霜儿卖了才好。”
小姑娘一脸忧愁,宋听竹见状搁下毛笔, 笑着说道:“若是真想帮她, 也不是没有法子。”
刘小妹听了,眸子蓦地一亮。
“当真?嫂夫郎你有法子?”
“只是有碍于名声罢了, 也不知她是否愿意。”
“名声哪有命重要,想来钱大叔也不会给她寻个好人家, 不过我还是找机会偷偷问下吧,她要不愿意我就不管了。”
宋听竹夸道:“不错, 考虑得很周到。”
刘小妹这才露出笑脸,瞅见自己新得的花样子,眯起眼睛笑出一对梨窝来。
“好漂亮!我去拿给娘和嫂子瞧, 她们绣活儿比我好,得空绣上几针,等日后绣好了一块拿去镇上卖银钱。”
说着一阵风般跑开。
闲来无事,阮秀莲跟唐春杏便坐在院子里做起绣活儿,见着刘小妹拿来的新花样子,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阮秀莲道:“竹哥儿这鸟儿画得真神了,跟真的一样。”
唐春杏也跟着夸,“可不,这鸟儿我还没见过呢,不是咱这的品种吧。”
“嫂夫郎说这是孔雀,富贵人家养的,寻常百姓可瞧不着。”
“原来这就是孔雀,尾巴可真长,比二弟抓的野鸡长多了。”唐春杏捏着花样子有些舍不得,扭头问小妹,“小妹你要绣孔雀?”
刘小妹摇头,“这个我可绣不好,大嫂跟娘绣吧,我绣些花草就够了。”
唐春杏听后一脸喜色,“成,大嫂保准给你绣得漂漂亮亮的。”
连日艳阳天,待麦场水汽被蒸干,云溪村百姓便陆续拉着自家麦子到麦场晾晒,阮秀莲与唐春杏婆媳二人没了绣孔雀的时间,忙活着田里的活计,从早到晚不得闲。
刘小妹也寻机会去了钱家一趟,钱霜儿见了她,扑在她怀里痛哭了好一阵,听她说有法子不让自己嫁进那吃人的黄家,别说毁了名声,便是将脸划花也愿意。
“笨死了,你就算划花自个儿的脸,那黄家也是不会退婚的,我托二哥到镇上打听过,姓黄的专爱嚯嚯年轻姑娘跟小哥儿,性子越烈越好,但他不喜名声不好的。”
钱霜儿眼眶红肿地看着她,“小妹,我、我爹娘那么对你家,你还肯来帮我……”
说起这个刘小妹就一肚子气,“你爹娘做的事跟你有何干系,十年的姐妹情,眼睛不眨地就跟我们断了,你知道我跟小满有多生气吗?”
“我也不想的,我就是觉得没脸见你们。”
钱霜儿埋下脑袋,眼泪顺着下巴滴落在膝头,“后来我想去找你们,可爹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门,娘也说让我在家好好做绣活,来年帮我说门好亲事,不曾想爹竟然想让我嫁去黄家,娘不答应,这些日子一直在同爹吵。”
“好了好了快别哭了,不想嫁咱就不嫁,嫂夫郎已经给咱出了主意,你要愿意明儿我就跟小满到镇上帮你把这事解决了。”
钱霜儿连忙点头,“我愿意的。”
“那成,过两日村里估计会传些风言风语,你别往心里去,在家安生待着做绣活,等风头过去再出门。”
“好,我听你的。”
刘小妹故意瞪起眼,“这会儿倒晓得听我的了。”
钱霜儿闻言,慌乱道:“你、你要是还没消气,就打我一顿吧,我保证不还手。”
刘小妹撇嘴,“我才没有那么没良心,小时候村里小汉子欺负我,是你跟小满帮我把人赶跑的,你俩比我大一些,便一直拿我当亲妹妹照顾,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现在你有了难处,我肯定是要帮的。”
“谢、谢谢你小妹呜呜呜……”
“哎呀你咋又哭了,你是水做得不成,这么多眼泪!”
刘小妹赶忙拿出帕子往她脸上按,听到树后头传来说话声,探头一瞧是钱霜儿她爹,吓得心脏一抖。
“快回家你爹回来了!”她拉起小姐妹,将人往院里推,自个儿提起裙摆眨眼便跑没了影儿。
刘家院子里,宋听竹正在誊抄这两日从书中看到的酒曲方子,见小妹回来,停下手问,“可见到钱霜儿了?”
刘小妹一脸轻松,“见到啦,明儿我跟小满就到镇上散播消息去。”
宋听竹提醒道:“记得花几个铜板找两个乞儿,千万别自己出面。”
“知道了嫂夫郎。”
刘小妹撸起袖子,喂过鸡鸭后,边跟夏哥儿翻着花绳,边说道:“小满说下午要到后山挖野菜做野菜团子吃,咱也顺便去挖些草药吧,几日没去,山上的草药肯定长成不少。”
瞧见小丫头的财迷样,宋听竹不禁弯了弯唇角。
“那便去吧。”
“夏哥儿也要去哦。”夏哥儿小手扯着花绳,头也不抬地说。
宋听竹眼底蓄满笑意,“少不了你。”
吃过晌午饭又歇了会儿,等日头没那么晒了,四人便背着竹筐朝后山去了。
路过竹林,徐小满指着路边一片野草问:“嫂夫郎,这个是草药不?”
徐小满对草药不敏感,在眼皮子底下也分辨不出,尽管如此这些日子也跟着赚了几个铜子儿,如今已经攒下二十来文了。
“不是哦,那株是。”夏哥儿抢先回答,说完仰头去瞧宋听竹,牵着他衣摆,奶声奶气地问,“小叔么,夏哥儿说得对不?”
“对。”宋听竹笑着说。
“连夏哥儿都学会分辨草药了。”徐小满垂头丧气,“算了,还是挖我的野菜去吧。”
“你只是不擅长这个而已。”刘小妹安慰小伙伴,“别丧气呀你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比如绣活比我做得好,饭也烧得好吃,还特别会照顾人。”
徐小满打起些精神,“真的?”
“当然是真的,将来你相看人家可得我先点头才成,不然我可不依。”
徐小满听后笑出声,“好,到时肯定第一个让你知道。”
两个小伙伴挽着手,到一旁挖野菜,夏哥儿也拎着爹爹给自己做的小木锄头,这里刨刨那里挖挖。
宋听竹拿着小棍儿敲打着草丛,竟意外发现几颗新鲜竹笋,常山县地属北方,过了夏至极少再有新鲜竹笋。
“呀,竹笋!”刘小妹挎着小篮过来,瞧见后惊呼出声。
宋听竹道:“晚上可以拿来做竹笋炒肉了。”
夫君今早带回家一只死掉的野兔,退了毛还没吃呢,这会儿又刚好发现竹笋,正好拿来烧道竹笋兔肉,给家里改善一下伙食。
三颗竹笋,分了小满一颗稍大些的,一行人皆是满脸笑意,挖着野菜说着话,不知不觉竟进了深山。
“嫂夫郎咱们快回吧,听老一辈人说深山里有老虎,还有狼跟黑瞎子,都是些吃人的,咱要遇见就糟了。”
“是啊,咱、咱快走吧。”
刘小妹跟徐小满抱在一处,夏哥儿也怕地躲在宋听竹身后,一双水润的眸子,警惕不安地盯着丛林深处。
宋听竹拧起眉心,当即便领着三人原路返回。
可不知怎么,却找不见了来时路,只得另寻小道下山。
深山中丛林遮天蔽日,幽深可怖。
徐小满紧紧挽着小妹胳膊,战战兢兢:“小、小妹你听见没?好像是野兽的吼叫声……”
刘小妹哆嗦着唇瓣道:“哪来的野兽吼叫声,少、少自己吓自己。”
宋听竹抱着夏哥儿走在最后,怀里的小哥儿被二人对话吓得小脸儿发白。
“小叔么,夏哥儿害怕。”
“不怕,有小叔么在呢。”
宋听竹轻按着夏哥儿脑袋,让他趴在自己肩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