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车的霍宗濯这才开口。
嗯?
姜落看过去:“你要帮我?”
霍宗濯沉稳的:“你觉得难办,那就坐着不要动,看看别人是怎么办的。”
姜落:“你有办法解决?”
霍宗濯“嗯”了声,淡定的:“其实不难,可以破局。”
姜落好奇:“你准备怎么做?”
霍宗濯:“我做,你看。”
“看完了,你再评价我的方法有没有用、好不好。”
姜落点点头:“行啊,那我就看着。”
回海城,第一时间,姜落先去了章宁福那儿。
章宁福的老婆儿子都不在,小陆今天也没在,在病房陪着的是工厂做管理的一个同事。
“姜总。”
同事打招呼,又在姜落的示意下暂时离开了病房。
姜落走进病房,章宁福看着姜落吊着条胳膊、额头上还贴着纱布的样子,顿时眼眶就红了。
姜落拿脚勾椅子,坐下:“别哭,没死。多大点事。”
章宁福坐靠在病床床头,强忍下眼泪,用有点哽咽的声音道:“我们把工厂做这么大,是不是碍着什么人的眼,叫人眼红了?”
姜落哼:“看来脑子没摔坏。”
章宁福一脸隐忍地低头垂眸,想说点什么,又发现自己在这件事上其实没有主意,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他觉得难过,又很无力。
“行了,什么样子。”
姜落是他惯常的语气,幽幽:“船到桥头自然直,怕什么。有我在,厂也在,还有镇上担保,有什么值得长吁短叹的。”
“我就是……”
章宁福又叹了口气,他觉得他帮不上什么,如今又在医院,花着厂里大把的医药费,心里觉得过意不去。
姜落这时却道:“你老婆儿子儿媳怎么不在?孙女呢?”
章宁福一听,视线垂落得更低了。
姜落看着章宁福:“老章,这次是我对不起你,因为我,我个人的一些私怨,你和薛会计才会住进医院。这也是我事先没有想到的。”
“我给你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
“你的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我通通承担。”
“你以后有任何事,你开口,我一定帮。”
“但是老章……”
姜落难得语重心长,几乎是在说掏心窝子的话:“老章,我这儿,包括厂里,都好说。”
“你想怎么样,都好商量。”
“你心里也清楚,在你身上,一直比较难办的,或者说是麻烦的,从来不是其他的,是你的老婆儿子,是你那个家。”
姜落幽幽:“老章,我跟你说过的。”
“人活着,不为别人,是为自己。”
“你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故,都恨不得半个人踩进棺材了,你还没醒悟过来吗?”
“还要任人搓扁捏圆、予取予求吗?”
章宁福看着姜落,苍老的满是皱纹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
说动身就动身,次日,姜落便跟着霍宗濯坐车,一起从武康路出来,开上街道,驶向通城。
不过开车的不是他们任何人,不是这次也跟着受伤的王钧庆,是另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姜落听见霍宗濯喊他老四。
老四开车,载姜落和霍宗濯去那个名叫海门的苏北县城。
姜落路上也没有多问,霍宗濯都说让他看着了,那他就看着。
下午到海门,往窗外看,路上都是矮房和破旧的小楼,路也不好,坑坑洼洼。
开到一个地方的时候,前面开车的老四道了句“就是那儿”,霍宗濯也示意姜落看窗外一个方向,姜落看过去,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一看就知道是工厂大门的前庭,门不算多破,普普通通,门口挂着的一个牌子,牌子从上到下写着:海门县鸿明国营服装厂。
原来那里就是王风之前和他说的服装厂。
“现在去哪儿?”
车没有在服装厂门口停下,也没有开进,只是路过。
霍宗濯:“先去见他们原服装厂的厂长。”
不久,到了家看起来还可以的餐馆,车停下,霍宗濯和姜落下车,一起进去。
跟着服务员上了二楼,沿着走廊往前走,来到一间包厢门口,推门走进,姜落跟着霍宗濯,看见包厢里有个男人,男人正抽烟,见门开了,有人来,男人拿开嘴里的烟,用带着方言口音的普通话道:“是海城来的霍老板。”
“你好。”
霍宗濯一开口,说的不是普通话,是当地方言。
男人愣了下,起身,过来,和霍宗濯握了握手。
两人都说方言,姜落没听懂,就见霍宗濯向男人转头示意了他,不知说了什么,估计在介绍,男人便也伸手和姜落握了握,简单打了个招呼。
“来来,坐吧。”
三人落座,男人开始拿茶壶倒茶,继续用方言说着什么,霍宗濯又回应着什么,姜落又没听得懂,猜他们可能在寒暄。
就这样,见了这位原厂长,霍宗濯和对方边吃饭边喝酒边用方言闲聊。
姜落听不懂,不插话,默默在一旁吃菜,偶尔趁那位厂长不注意,给霍宗濯的酒盅里换上白水。
姜落有猜霍宗濯有什么计划、在和厂长聊什么。
但实在猜不到,便作罢,窝旁边自顾吃菜。
吃着吃着,不知旁边两人聊了什么,厂长笑了,笑得格外开心的样子,霍宗濯也笑了,笑得沉稳,两人碰杯,厂长还为此特意站了起来,霍宗濯也跟着起身,手里端着盛白水的酒盅。
姜落见了,自然心道:聊什么了,看来很顺利。
眼看着饭至尾声,姜落觉得是不是差不多了,该走了,却听包厢门咚咚被敲响,门推开,老四默不作声进来,递给姜落一个小手提箱,然后便转身走了,带上了包厢门。
嗯?
姜落低头看看手里的小手提箱,越看越眼熟,心里有所猜测。
不会是……
霍宗濯伸手过来,接走了手提箱。
一拿走,霍宗濯便把手提箱摆去桌上,推向了坐得不远的厂长的面前。
厂长并不推辞,含笑,打开了。
一打开,姜落一看,里面果然是钱,全是一沓一沓的人民币。
这……
厂长已经笑着合上了手提箱的盖子,又笑着、神情热络地和霍宗濯说了什么,霍宗濯也弯弯唇,一副两人就什么达成共识的融洽的样子。
饭局散,出酒店,姜落自然不解地问霍宗濯:“你怎么给他送钱?”
霍宗濯沉稳的:“先看,沉住气,有什么过后再说。”
说着拉开车门,示意姜落上车。
上了车,车又立刻调头、往一个方向开去。
姜落料想这不会是要回海城,问:“是还要见什么人?”
“对。”
霍宗濯温和道:“耐心点,你会知道我在做什么的。”
不久,又到了一家餐厅。
和刚刚一样,包厢、男人、烟酒、饭局。
不同的是,这次的男人明显没刚刚的厂长好说话,他和霍宗濯说方言,前半场一直板着脸,霍宗濯几次举杯,男人也不给面子,摆摆手,没有喝。
但相同的是,当老四把一个手提箱送进来,霍宗濯接过去,摆去桌上,推向男人的时候,男人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
但男人没有碰,只垂眸看了看,说了什么,霍宗濯跟着用方言说了什么。
说得太快,听在姜落的耳朵里叽里呱啦,根本听不懂。
姜落猜两人在为手提箱打太极,男人不会不收。
果然,不久,霍宗濯伸手过去,打开了手提箱,男人低头垂眸看了眼钱,又说了什么,霍宗濯笑笑,这次说的普通话,说:“这份礼,您可以接,也可以不接。”
“我可以实话告诉您,工厂那里的几个人,我都会见,都会送。”
最终,男人收下了手提箱。
收下了,态度好多了,还亲自送姜落和霍宗濯从餐厅出来。
回车里,看着车外男人和他们挥手道别,姜落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但霍宗濯到底在做什么,姜落还是没什么头绪。
接着,车载上两人,霍宗濯又领着姜落去了另外三家餐厅,单独各自见了另外三人,其中还有个女人,看装扮穿着气质,像是位领导。
无一例外,不管饭怎么吃酒怎么喝方言这么聊,最后,端上桌的,一定是一个装满了钱的小手提箱。
姜落猜,霍宗濯在用钱打通铺路,至于到底是打通什么又铺什么路,姜落猜来猜去,还是没有太多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