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虞小姐看得起我。”
“告辞。”
姜落没久留,说完就起身走了,还说今天这顿他请,他会买单。
虞冬这次没追,坐在原地,等门合上,又干坐了片刻,突然的,她一下红了眼眶——丢脸吗,当然,原来早被一眼看穿了,可笑她还在演,还觉得自己演得不错,哈,哈哈;
难过吗?
虞冬红着眼眶,抬手,默默抱了自己的肩膀胳膊,心里又觉得十分羞耻。
为了达到目的,今天吃饭,她特意选了件露肩低胸的裙子。
她自己也不想的,但她没得选。
就像姜落刚刚说的,一个年轻女孩,又是独自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为了生意,脚下这条路走得十分不易。
虞冬抱着自己的胳膊,抬头看天花板,不让眼泪掉下来。
姜落觉得,他该和虞冬说的都说了,虞冬只要不傻,想必不会再找自己。
哪知这日雨天,从海城来海门,到鸿明门口,却见虞冬独自站着,伞都没撑,任由大雨把自己淋得湿透。
她见了姜落的车,又来拦车,开车的老四“啧”了声,不忍心,开口:“姜总?”
姜落:“不用停。”
心里默默沉了口气,觉得虞冬傻,又觉得虞冬执拗。
姜落不想理的,他对女孩子再有绅士风度,生意上的事,他从来只按自己的想法来,不会受任何影响,心软也不行。
但车开进厂里后,转头,目光穿过后玻璃,见虞冬摔进了厂门口的水坑里,一身狼狈,姜落脑海里开始频繁闪现上一世自己被帮的那一幕幕。
又沉了口气,姜落对前面开车的老四道:“停车。”
第103章 噩梦
是因为心软?
还是因为虞冬这个十分特殊的名字?
又或者是怜香惜玉?
总之, 姜落下车了,撑了把伞,雨下穿过, 走向大门外还栽在水坑里、没有爬得起来的虞冬。
“起得来吗?”
姜落走近,把伞倾斜向虞冬头顶。
虞冬抬头看他,一身一头一脸的雨水,比落汤鸡还要狼狈。
她试了,没爬得起来,姜落弯腰, 把伞递给她:“你拿着。”
虞冬接过伞, 举着胳膊,拿好, 姜落用好的那只手扶住她, 用了点力, 将人从水坑里拉起来。
“走。”
姜落接过伞, 撑在自己和虞冬头顶,迈步, 果断道:“进来吧, 去换身干净衣服。”
虞冬抱着自己湿漉漉的肩膀, 人缩在伞下,跟姜落走进工厂大门。
姜落带虞冬去了原厂长办公室、自己在鸿明的临时办公室,又让老四去找了条干净毛巾和女同事的衣服,让虞冬在办公室里换上。
等在门外的时候,两手插兜,看着从天上倾泻而下的雨,姜落想起了以前。
上一世,为了生意, 他也曾在雨天冒雨等待,等到人,就跑过去,隔着窗户舔着脸拍玻璃,想要对方能给自己一个机会。
有次他追车、拍玻璃,跟着跑了一路,车窗也没落下,他还摔了一跤,栽在雨里,栽得腿上袖子全是泥,手肘还蹭破了皮,比今天的虞冬还要狼狈。
“姜总,我好了。”
虞冬平静的声音隔着门从办公室传来。
姜落收回看雨的目光和飘远的神思,转身。
哪知低头推门走进,边反手合上门,边抬头,余光看见什么,姜落赶紧转身面朝门板,又偏头向身后严厉喝道:“虞小姐!你自重!”
只穿了内衣裤的虞冬蹲下,抱着自己就开始哭。
她一哭,姜落没有再呵斥,面对门板,默默沉了口气。
再开口,姜落声音稍微温和了一些,说:“你先把衣服穿上。”
“可以哭,没关系,你哭吧,边哭边穿。”
虞冬听了他的,还蹲着,开始边哭边穿衣服。
不久,虞冬开口:“穿好了。”
姜落没回头:“你确定?”
虞冬哭得抽抽搭搭:“你以为我想吗,我没有办法,我不这么做,我不想办法做工厂赚钱,我家就真的只能破产了。”
姜落这才转身,看过去,虞冬穿了鸿明以前的女工工作服,土里土气,头发擦过、半湿半干,贴在发顶脸旁。
姜落站在原地,没太多神情,淡淡:“虞小姐,生意场上有句话,在名利场,男人都是跪着进来的,女人都是光着进来的。”
“你今天只要脱一次衣服,以后你都穿不上了。”
虞冬边哭边拿手擦眼泪:“是我不想脱就能不脱的吗。”
“李锋锐想你死,不也还是拿我的清誉威胁我,让我要么跟他合作,要么陪他上床。”
“我不同意,他就要整死我。”
当初车祸的真相原来在这里。
姜落不聊这个,过去都过去了。
“你放心,我不是李锋锐。”
虞冬或许是委屈,还在大颗大颗掉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怎么都止不住。
姜落就没说什么,耐心等了会儿,随她哭。
好一会儿,虞冬不哭了,用袖子擦干脸,恢复神色,尽可能镇定道:“谢谢你,你和李锋锐确实不一样。”
姜落懒得聊李锋锐,手插着兜,平淡开口:“为什么又来找我?”
“你说的。”
虞冬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一点距离,隔着约莫三米,看姜落:“你说,我开口,你能帮就帮,交个朋友。”
姜落点头:“对,我说的。”
流露一个“你只管说,我听着”的平静神色。
虞冬开口,非常简洁明了:“我们家在新加坡的服装厂撑不住了。”
姜落:“多久了?”
虞冬:“一年多了,一直在亏损。”
姜落问得利落:“为什么不关?”
虞冬:“投入太大了,不关还能有点进项,关掉,就真的彻底完了。”
姜落:“问题在哪里?”
虞冬反问:“你知道开服装厂,最大的也是最让人难以察觉的风险是什么吗?”
姜落平静开口:“赚钱的速度赶不上机器贬值的速度。”
虞冬错愕:“你竟然知道?”
姜落:“虞小姐,我在问你,你们新加坡的厂,问题在哪里。”
虞冬这才道:“我大学毕业那年,我爸找朋友借了很多钱,更新了工厂的设备。”
“我们都以为,最新的设备,最好的机器,就能提高做衣服的效率,也能降低成本。”
“哪知道用了新设备,效率并没有提高多少,那两年工厂的订单量又少了,人工成本还增加了很多,工厂马上就不行了,一开始是发现利润少了,后来是不赚钱,再后来连本都开始保不住。”
姜落:“所以你回国,其实是想看看能不能把厂搬到经营成本人力成本更低的地方,盘活工厂?”
“是。”
虞冬点点头。
姜落非常直接:“你希望我帮你什么?”
虞冬又上前两步,看着姜落,诚恳的恳切的目光:“鸿明的股,我们早就买了,你能让我把厂从新加坡搬过来,把厂给我,让我经营吗?”
姜落淡定的:“你心里清楚,这不可能。”
虞冬只得道:“那姜总愿意帮我什么?”
姜落看着虞冬:“我是你,我就立刻关掉新加坡的厂,及时止损,然后重新在国内开厂。”
虞冬难以接受,神情也很难受:“如果是这样,就是真的破产了,我爸我妈会背上很多债。”
“我也不可能有钱再重新挑工厂、入股经营。”
姜落突然道:“你们厂的设备哪里的?”
虞冬:“全是日本进口的。”
姜落:“缝纫机熨烫机这些,大概都是什么型号?”
虞冬报了型号,姜落想了想:“机器不算旧,是新的。”
“你们最大的问题,是你们在新加坡开设工厂的经营成本太高了,人力成本也高,订单量多,还能赚一点,一旦订单量下来,马上就会赚不到钱。”
姜落觉得有点奇怪:“你们供什么货,怎么会订单量大幅缩减?”
虞冬:“出口的,都是卖去欧美。”
姜落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不赚钱和汇率也有点关系,最关键的,是你们的市场被国内瓜分掉了,你们卖5美金的衣服,在中国只要1美金,甚至更低。”
虞冬:“是这样的。所以我才会回国。”
姜落不看虞冬了,走去办公桌边,边翻等会儿要看的东西边道:“新加坡的厂,你救不了,你今天不关,亏损得会越多,你们的债务也会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