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以往的狩猎节目开场表演,都是由那些被骗卖到这里的猎物们来担任主角,从没有哪一次是我和喇嘛这种顶尖雇佣兵,何况在他们眼中,我们俩已经是受试过改良版禁果的超体新人类。
“这场游戏的规则很简单,喇嘛和Doll,你们俩拿出自己的实力对决,赢了的,能获得和我们ZOO里最出色的王牌——Leon打一场的资格,而输了的,就和我的爱宠,大黑天决斗。”
上方干爹话音刚落,我就脊背一凉,同时听见斜后方传来铁链滑动的声响,一声摄人心魂的嘶吼响彻整个斗兽场。
“大黑天”是干爹豢养的喜马拉雅棕熊,在这个斗兽场里,吃过很多人。我缓缓回眸看去,看见笼子里那庞然黑影间的那对血红兽瞳,那只食人熊看到了喜欢的口粮,明显变得狂暴起来,涎水直流。
我一定要赢。
不止因为与大黑天打相当危险,而且,赢了能和薄隆盛打,如果能“失手”杀了他,即便无法活着离开,也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如果做不到,能探一探他的身手,也是好的。
“当当当——”薄隆盛敲响手中的尼泊尔钵铃,我立刻后退一步,与喇嘛拉开距离,在斗兽场中心的高台上放置着各种冷兵器,见他一脚退后,活动了一下脖颈,摆出了格斗姿势,双眼盯着我,竟然没有去拿那些兵器的打算,像是要与我赤手空拳对决。
怎么,看不起我吗?
我冷笑了下,毫不客气地跳上高台,挑了把自己擅长的绳镖,甩了一圈:“喇嘛,你就算赤手空拳,我也不会跟你客气的。”
他冲我勾了勾手指,带着刀疤的一边眉梢微扬。
我握住绳镖,双脚分开,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他的动作,寻找着他的破绽。他绕着高台缓缓移动,步伐沉稳扎实,手臂肌肉贲张,他的体型身高都与薄翊川不相上下,比我高大,这是他的天然优势,拼力量我是拼不过他的,必须以敏捷取胜,以柔克刚。
这么想着,他突然一个箭步,一跃而上,手里一道寒光朝我迎面袭来,我侧头避开,寒意贴着颈侧擦过,头发断了几根,瞥眼过去看清他手里握着的赫然是一把袖珍版的尼泊尔廓尔喀弯刀,我心下霎时明白过来,怪不得不挑兵器,原来他随身携带,而且能带进总部基地里来,想必是经过干爹默许的,这个人比我更得干爹信任。
我们迅速互相拉开距离,稳住身形,廓尔喀弯刀在他手心转了个漂亮的刀花,引来全场喝彩的下一秒,他就朝我发起了下一次进攻,在他如猎豹一般敏捷地闪至我的侧后方同时,我手里的绳镖也甩了出去,精准缠住了他手里的廓尔喀弯刀,他蹲下一腿,横扫而来,我也反应极快地绞住了他的脚踝,两个人一起从高台上翻滚了下去。
知道以身高体重而言被他压制住会很难翻身,落地的一秒,我一脚将他踹了开来,他借助我的力量猛地一抽,我手里的绳镖没缠住他的廓尔喀弯刀,金属绳环火花迸射,发出刺耳的噪音,惯性下,绳镖弹到我的手臂上,擦出了一道血痕。见血的疼痛将我彻底激活,令我亢奋起来,五感变得更加敏锐,视觉也更加清晰,几步之外的喇嘛伏距在地,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视线的焦点却是我的手臂,他抿紧嘴唇,喉结滚了滚,迟迟没有动弹,就好像因为看见我受伤而迟疑了似的。
我疑惑地盯着他,趁着这空当把战术手套的护腕往上一撸,缚住了那道血口,甩动着手里的绳镖,同时绕着他缓慢移动。
“蝴蝶,蝴蝶!”
“喇嘛,喇嘛......”
周围看台上呐喊声、口哨声惊天动地。
身后兽笼的方向传来大黑天暴躁的嘶吼,喇嘛才像是上了发条,一跃重新上了高台,箭步闪电冲到我的附近,纵身跃下,弯刀自上而下斜劈而下,我疾步退避,但他的弹跳力极其惊人,一下跃出了两米多,我没能避过他的攻击范围,便以龟防姿势一个翻滚,双腿绞住了他的支撑腿,他压在了我的身上,廓尔喀弯刀嵌入我颈侧的地面,而我的绳镖缠住了他的脖子,镖尖割破他的颈侧皮肤,我和他的脸部距离被拉到咫尺,黑眸逼至我的眼前,鼻尖相抵,呼吸交错,绿松石耳坠垂落在我的耳际,带着他的体温,暧昧得犹如一个亲吻。
我收紧了绳镖的环索,他盯着我,下颌紧了紧,喉结上下滚了一遭,抓着廓尔喀弯刀的手却没动,压制着我的膝盖竟然在缓缓松动。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过我的脑际,我不禁愣住了。
他在故意放水。
可,为什么?
棕熊嘶吼声再次传来,我醒过神,膝盖猛地一顶他的腹部,将他掀了起来,我一翻身,一个上位十字锁将他压制住,镖尖正对他咽喉。
他凝视着我,城堡后的皑皑雪山倒映在漆黑的眼底。
与他四目相对的这一瞬,一丝似曾相识的感受掠过心头,我摇了摇头,将荒唐的猜疑甩出脑中。胡思乱想什么呢?
下一瞬,周围看台爆发出巨大的喝彩声,鼓掌声犹如雷鸣。
不管是什么原因,接下来要去和喜马拉雅棕熊互殴的人是他。
而我......
我擦了擦额角淌下的汗,望向了薄隆盛。
薄隆盛摘下了面具,也看向了我,松了松礼服领结。与那双手术刀一般仿佛能将人开膛剖腹的犀利眼眸一对视,我便喉头一阵发紧。
他一手翻面朝上,手指朝我收了收:“我让你一步,我的小夜莺。”
我微仰下巴,握紧了手里的绳镖。
脚下轰隆一声,斗兽场中心裂开一道缝隙,一道铁栅栏升起将我与喇嘛分隔开来,身后传来了铁笼开启的声响与棕熊蓄势待发的咆哮。
我定了定神,没回头看,只盯着薄隆盛笑了起来,试图扰乱他的心神:“盛叔,你对我阿爸的感情不是假装的吧?我感觉的到。因为我阿爸无法死而复生,你很想要得到我作为替代是不是?可是,我马上就要和干爹结婚了怎么办,你还能碰得到我一根手指吗?”
他的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我趁机一个箭步逼近他面前,虚晃一镖,趁他握住环索的空当,出拳直击他咽喉,可即便我的攻击速度如此之快,仍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他的手指宛如铁钳钢筋,握力完全非人,我甚至感觉到他稍一用力就能捏碎我的手骨。
但超频状态下我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能坚持与他较力,扳住他的虎口,将镖尖转向他的咽喉,双脚绞住他的脚踝,渐渐逼近。
“你想要杀了我?”他问。
“怎么会,只是切磋而已,盛叔不必紧张,拼尽全力是对对手的尊重。”我心下一凛,笑了声。
在镖尖离他咽喉只有毫厘之距时,他仰起下巴,表情很淡定:“我知道你恨我,但当年害死你阿爸的人另有其人,我只不过是被他利用的棋子。你仔细想想,薄家人多眼杂,派系众多,我要顶替我哥上位,仅凭我一个人,能办到吗?你还不知道你干爹到底是什么人吧?”
我神经一跳,放缓了动作——他说这话就不怕被我耳骨里的通讯器听见?
似乎看出我的惊疑,他牵起嘴角:“放心,他听不见。那个东西,已经取出来了。”
我思索了一两秒,假如不是真的取出来了,薄隆盛绝对不敢对我说这样的话。他这话说的在理,不论他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傀儡,我都相信,这件事与干爹脱不了干系。
“他是什么人?”我问。
“你干爹真名叫薄雨苇,是婆太和一个白佬保镖的私生子,在我们那一辈排行老五,因为婆太要嫁进王室,留不得他,便把他逐出了薄家乃至婆罗西亚,导致他成了流落街头的丧家之犬,多年后他在外自立门户,一心要回来报复婆太,夺回落到了我哥手里的薄家产业,所以想法设法控制了他的枕边人,也就是你阿爸,之后推了我上位,但我也只是一个台前傀儡,公司每年的盈利,几乎一半都通过境外空壳公司流进了他的口袋,也是他,逼死了你阿爸。”
薄隆盛这话是不是真的有待验证,我忍住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冲动,这时候追问并不合适,不论这话是真是假,他把自己刨出事外,与我讲这种话的目的,都显然易见——他想要拉拢我。
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他对干爹起了异心,而且这异心可能不是一朝一夕,他是不是其实觊觎着ZOO的头把交椅很久了?薄隆盛想要得到我利用我,兴许,我可以反向利用这一点。
他和干爹鹬蚌相争,是再好不过的局面。无论最后他们哪一个败了死了,或者两败俱伤,于我而言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心头一念闪过,我手上就卸了力,任由他掐住我的脖子将我制在了怀里,扭头对他低语:“盛叔,我信你。其实从知道你的身份那一刻,我就怀疑当年那件事是我干爹指使的了。如果你愿意帮我报仇,我当然也愿意跟你,做你的小夜莺,替阿爸陪你后半辈子。”
耳畔他呼吸一重。当着斗兽场周围看台上所有的观众还有干爹的面,他不敢作出什么亲密的举动,但我仍能感到他的翡翠扳指飞快刮过了我的颈侧,冰凉凉的,像一条蛇,然后他将我松了开来。
我回眸看向他的眼睛,他盯着我的脖子,眼底的渴望昭然若揭——除了嘴唇与耳朵,我的肩颈线条也与阿爸非常相似。
“你打算怎么做?”我问。
“在你和他的婚礼上动手,不过在那之前,我还需要做一些准备。”
打算制造一场血色婚礼吗?
我扬起眉梢:“需要我帮忙吗?”
他笑了下:“当然。”
突然背后一声棕熊暴吼响起,铁栅栏传来了被猛烈撞击的动静,我扭头一看,就看见了一个硕大的熊头,棕熊粗重喘息着,背上赫然嵌着三根钢箭,身旁几步开外闪过喇嘛拿着反曲弓翻滚站起的矫健身影,他避开了棕熊这次扑袭,动作敏捷地闪到了它背后,目光与我对上,他似乎怔了怔,继而一边后退躲避着棕熊,一边扔掉了手里的反曲弓,抽出小臂上的廓尔喀弯刀挽了记炫丽的刀花,引来全场喝彩。
这炫技炫的,简直像是孔雀开屏。
心里不禁冒出这个念头,我扯了扯嘴角,很给面子的冲喇嘛竖了个大拇指,见旁边看台上放了梯子下来,便随薄隆盛上去了。
干爹赞许地看着我,在帐篷包厢里冲我们招了招手。
“Doll,你的表现让我很满意。我对喇嘛的训练要比对你更加严苛,没想到你竟然能打败他,还差点与Leon打成平手,真令我惊喜。”
“干爹过奖了,都是禁果的功劳。”我看向斗兽场里在跟大黑天周旋的身影,“干爹,喇嘛真的和我一样也注射过禁果吗?”
干爹笑着摇了摇头:“当然没有,他只是身体素质天然卓越而已,不过,等改良型禁果的试剂出来后,我会赐给他成为实验体的机会,毕竟这是他自己之前向我提出来的请求,我会满足他的。”
我喝了一口佣人端来的鸡骨草酒:“他不怕死吗?”
“怕死,他就不会成为我最锋利的那把刀。”干爹语速慢悠悠的,“喇嘛是个非常要强的人,对于他而言,如果有成为超人类的机会却不能一试,那比死还难受。你看他,现在把输给你的火气全撒在大黑天头上呢。”
要强?
我心里咯噔一下,回想刚才电光火石的那一瞬。我的判断绝不会错,论身手论力量,喇嘛的实力都在我之上,他一定故意对我放了水。要强?要强他还故意输给我,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特殊原因。
不可能是他对我一见钟情了吧?我有那么大魅力吗?
此时周围又爆发出阵阵惊呼,我望向斗兽场内,只见大黑天又咆哮着朝喇嘛猛冲了过去,速度与攻势不亚于一辆卡车,喇嘛闪电一般脚蹬铁栅栏跃起,熊掌险险擦着他的脚板扫过,廓尔喀弯刀凌空劈下,直接刺中大黑天的后颈,而他整个人一个旋转挂在了熊背上。
大黑天的吼叫声震耳欲聋,整个斗兽场的地面似乎都在颤抖,因为剧痛它的身体近乎直立起来,前掌凌空挥舞,企图将背后的人类抓拍下来,但无论它怎样甩身挥爪,挂在它背后的喇嘛都非常稳当,他的双脚像长了爪子一样牢牢蹬在大黑天的腰部,双手持着插入熊颈的廓尔喀弯刀,借着棕熊挣扎的巨大力量将熊背缓缓剖开,漆黑的皮毛上像绽开了一道血盆大口,血雾喷涌,喷得他满头满脸都是熊血,这血腥刺激的画面令看台上许多观众都站了起来,手舞足蹈,振翅大呼。
“他是个天生的高山族战士,为了杀戮而生的。当年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刚从一头母熊的掌下死里逃生,咽喉都被抓烂了,我都几乎要放弃他了,没想到,他竟然顽强地挺过来了,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真厉害......”我盯着那个手起刀落挑断了棕熊脊椎神经,跳下熊背爬上梯子朝包厢走来的身影,情不自禁地喃喃。能杀死一头棕熊的力量身手,如果火力全开,就算是薄翊川,恐怕也不见得能打赢他吧?
这念头闪过脑海,我连忙甩了甩脑袋,要命,怎么突然想起他了?
难道是因为......喇嘛的样子和眼神,都和他有几分相似吗?
失神的几秒,喇嘛已走到了包厢前方。
浓烈的血腥味被凛冽寒风一吹,扑面而来,充斥在包厢里面,被炉火一灼,就更加生猛。带着满头满身的熊血,他半跪了下来,将手里的熊掌呈给了干爹:“干爹,很抱歉杀了您的爱宠。”
“没关系,它和你奉献了一场精彩的表演,我很满意。”干爹拿起熊掌,一捏,断口处淋漓的熊血就淌进了我们面前的鸡骨草酒里。
“来,品尝你的战利品。”
“谢谢干爹。”喇嘛笑了一下,站起身,拿起那杯鸡骨酒仰脖痛饮。
我情不自禁地盯着他横亘着三道爪印上下耸动的喉结看,刚才的疑问盘桓在心头挥之不去。为什么?为什么要故意对我放水?
这么思索着,我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喝了口酒,嘴巴里却突然多了一个硬物。将它吐出来一看,那竟然是一枚镶嵌着蓝宝石的戒指。我愣了愣,便见干爹将戒指拾起来,握住了我的右手。这一刻迟早要来,我反应过来,顺从地展开了五指,微笑着看向他。
蓝眸凝视着我,将戒指套上了我戴着战术手套的中指:“我很高兴,你在薄翊川和我之间,选择了我,明白谁才是你终身的靠山。”
我心下冷笑。可惜了,他们俩谁都不是我的靠山,我的靠山从来只有我自己。这么想着,我嘴上却从善如流,伸手端详着中指上的蓝宝石:“是我明白得太晚了,能嫁给干爹是我的荣幸。”
“Cheers.”干爹显然被我取悦了,举起了酒杯。
“Cheers.”我立刻举起酒杯,与他碰了一碰,帐篷门口的佣人与雇佣兵们都不约而同鼓起掌来,喝酒时侧脸灼灼刺刺的,我扫了一眼,就发现果然帐篷包厢里其他两个男人都在举杯同贺的间隙盯着我看,薄隆盛倒在我意料之中,但喇嘛借着酒杯的遮掩,眼底汹涌的暗流比薄隆盛更难以掩饰,说是虎视眈眈都不为过,就实在很奇怪了。
薄翊川盯着离自己一步之遥却坐在别的男人怀中、戴着别人给他的求婚戒指的心上人,百爪挠心,如鲠在喉,偏偏他此刻戴着假面,除了忍耐,什么也做不了,还得对着自己的情敌——那与他未曾谋面只有照片留在薄家老相册里的五叔卑躬屈膝毕恭毕敬,且令他感到有危机感的是这位五叔看起来非常年轻,至多不过四十,脸上一点皱纹也没有,拥有十分优越的混血五官,长得不比他差。
而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什么,薄知惑在瞥了他一眼之后,就对薄雨苇更加亲热了,他环住薄雨苇的脖子,主动诱对方喝了交杯酒,从薄知惑卸下伪装后他就再没见他这种姿态了,活脱脱就是只狐仙,连薄雨苇这种看起来比不急色沉得住气的人,都被撩得把持不住,眼神宠溺地看着薄知惑,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更别提一旁的薄隆盛,一双眼睛就粘在薄知惑脸上没下来过,眼神又灼又冷,半是情欲,半是杀机。
——包括他自己,薄家几个男人全被薄知惑迷得神魂颠倒,也注定了,迟早有一天要为他杀得头破血流。
瞧见薄雨苇攥住薄知惑的手,吻了吻他的手背,薄翊川胸口鬼火烧心,杀意随着逆流的血液直往天灵盖窜,额角突突直跳,咽下一口酒,心火不消反旺,他深吸了一口气,在一旁坐下来,紧握住腰间的廓尔喀军刀,刀刃切进手心,借疼痛使自己保持清醒冷静。
小不忍则乱大谋。
薄知惑最后只会是他一个人的,他会回到他身边的,肯定会。
第98章 爱情乞丐
喇嘛很不对劲。
在所有人喝酒的间隙,我细致观察着他,就听见一旁干爹忽然开了口。
“婚礼会在狩猎游戏结束后举行,我会宴请这次来参加游戏的所有贵宾一同见证我们成为夫妻。不过,有几个没有资格参加的,我希望,你们能制造一些意外,让他们悄无声息的在狩猎游戏中消失。”
我不禁暗暗惊愕。
原来这场狩猎游戏,对某些人来说是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