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里出现一只灵，并不奇怪。

　　褚清钰：“你是什么灵植里生出的灵？这是迷路了？”

　　褐黄色的灵体又继续抖抖抖，没有吱声。

　　褚清钰：“我数三声，三……”

　　“呜……”褐黄色的灵又呜咽一声，细长的双眼对着他们，却不知是在看着谁，又发出了一串细弱蚊蚋的声音。

　　褚清钰：“大点声，听不到，你不说清楚，我就直接把你扔出去了。”

　　“呜！”豆大的泪水，从那两道细缝眼里一滴滴的挤出来，颗颗掉落，“黄，黄垣树。”

　　褚清钰：“……”

　　见褚清钰没有回应，那树灵还以为褚清钰没听到，只能放声道：“黄垣树枯死啦！——”

　　那声音极其响亮，就像是装满了尖叫声的东西突然炸开了一般，轰得褚清钰双耳只剩下一阵嗡鸣！

　　“闭嘴！”方凌仞也忍不了这样的声音，抬手给了它一巴掌，随手抄起一样东西，直接倒扣到它身上，将它蒙住。

　　如同爆炸一般的声音终于消停了，外慢却传来了一阵咒骂声，“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鬼叫什么！”

第162章 契约

　　褚清钰几乎是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将隔音符飞贴在了房间四处，将屋里屋外的声音隔绝。

　　倒扣在床上的花盆被掀开了一条缝，缝里有两条短缝，正在小心翼翼地朝外打量着。

　　褚清钰揉着阵阵作痛的耳朵，看向同样在揉耳朵的方凌仞，“方兄，魂体的疼痛只是一种错觉。”

　　方凌仞：“我也以为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看来，还是大意了。”

　　褚清钰缓和了一会儿，才再次看向那被扣到花盆底下的树灵。

　　看着已经散了一床的黑土，褚清钰被那刺耳的声音刺激得昏昏涨涨的脑袋，终于想起了一件更关键的事！

　　“玉影摩萝！”褚清钰连忙将花盆翻过来，快速将黑土往花盆里扒拉几下，翻出了被扣到树灵脑袋上的玉影摩萝，捏着根，怼进了那些黑土里，又赶紧从乾坤袋里分出一些黑土，盖平了花盆。

　　树灵晃了晃脑袋，抬手将积在头上的黑土抓下来，塞进嘴里，一对小缝眼里继续往下掉金豆子。

　　“行了，别哭了，你是那棵黄垣树上生出的灵？”褚清钰认识的黄垣树，也就只有那一棵了。

　　树灵连连点头，重复道：“枯死了，树已经枯死了。”

　　褚清钰这下子也明白过来，他回来时看到的，那个从黄垣树上窜走的影子，应该就是这家伙了。

　　褚清钰：“没想到你竟然已经生灵了，不过你来找我也没用，你那棵黄垣树不是我的，是宗门的，把你的树弄到外面的也不是我，我顶多只能在明日把你交给南孤峰的内门弟子，让他们将你带上南孤峰。”

　　这家伙既然已经成灵了，就有机会在更好的灵田里生活，那样的灵体自然是由内门弟子掌管。

　　“不，不去。”树灵使劲摇头。

　　它本就头大身小，这一摇晃起来，好像随时都能将脑袋摇掉。

　　褚清钰嘴角微勾：“那你想怎样？”

　　如果这树灵愿意放弃进入南孤峰，自愿跟着他，他当然不介意。

　　反正他的乾坤袋里还收着几个黄垣果，只要精心照料一番，应该能养出一些黄垣果树。

　　到时候，再让这树灵依附上去，无论是对于黄垣树，还是对于这树灵来说，都是有益的。

　　树灵喜欢在滋养出它的树上栖息，而它所在的树，也能生长得更好。

　　现在褚清钰可以理解，那棵黄垣树明明半死不活的，却能结出果子了。

　　正是因为树里生了灵。

　　若是那些管事早知道这树里有灵，肯定不会将它的树移植到这种地方，所以这十有八九是宗门里没有登记在册的树灵。

　　树灵拍了拍被子上的黑土，“想在这里。”

　　褚清钰：“这是我的床，你在这，我怎么睡？”

　　树灵想了想，在自己身边画了一个圈，指了指圈外，“你睡那里。”

　　又了指圈内，“我睡这里。”

　　“你最多可以睡桌底。”方凌仞两指将它捏起来，示意他看向远处桌底。

　　树灵努力睁大自己的小缝眼，看清桌底没有空空，没有盆，没有泥，没有黄垣果，也没有熟悉的灵息，一颗脑袋瞬间摇成拨浪鼓，“不！——”

　　方凌仞：“你再喊大点声试试。”

　　树灵只好又压低声音，“那么大的床，我就占一点，不会挤的。”

　　方凌仞飘到床上，盘腿坐下，“挤！”

　　树灵：“……”

　　“等等等！”褚清钰打断了他们这番已经偏离了原本目标的对话，“树灵，你现在需要考虑清楚，灵峰上的灵田灵气更多，更适合你修炼。

　　你若是想跟着我，可没有这些，我就是一个小小修士，连一处像样的林田都没有，只有几个花盆。”

　　树灵：“我不想去别处，就想在这里。”

　　褚清钰有些好奇，“为何？”

　　树灵：“黑色的土……”说到这，它嘴里流下了哈喇子，“香！好吃！”

　　褚清钰心道：果然如此！

　　之前他为了能让那黄垣树多结点果子，在树根下埋了不少沃壤，眼下这树灵跟到他屋里，褚清钰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些沃壤。

　　这样想来，刚才玉影摩萝所在花盆里的土，确实有些少了，难怪他方才将散在床上的黑土拢做堆，往花盆里放时，黑土只在玉影摩萝的根部浅浅地埋了一层，还需要他重新从乾坤袋里拿土往里填。

　　“你是不是偷吃花盆里的土了？”褚清钰看着它。

　　树灵：“……”

　　褚清钰：“如果你只是为了吃那些土，才来我这，我劝你最好歇了这份心思，我可不想给他人做嫁衣。

　　万一你在我这吃饱喝足，把自己养得膘肥体壮，拍拍屁股就离开，又去南孤峰上的灵田里享福，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树灵连忙摇头：“不会不会！我哪都不去。”

　　褚清钰：“口说无凭，你得和我结契，而且是主仆契约，并且是由我做主。”

　　树灵：“……主，主仆契约？”

　　褚清钰：“你只有这个选择，不然免谈。”

　　树灵也知道主仆契约对自己的限制很多，磕磕巴巴道：“我很有用，我能让黄垣树结出很多很多的果，我们可以签对等的契约。”

　　褚清钰：“对等的契约，无法约束你说的话，做的事，万一你哪天吃腻了这些沃土，或是看到了更肥沃的土壤，想去灵气更丰富的地方，你就会想离开。”

　　褚清钰往后靠在椅背上，轻摇着折扇，“到时候，若是我不愿意，你又该怎么做呢？是对我心生怨怼，觉得我耽误了你的前程，还是向其他人诉说你的来历？”

　　“你现在是一口咬定要跟着我，那万一日后你反口说是我将你强行夺了去，关你囚你，那我该如何向宗门解释？”

　　“我收留你，手里的沃壤也给你吃了，最后却弄得我里外不是人，那多委屈。”

　　树灵摇摇头，“我不会。”

　　褚清钰：“我只信契约。”

　　树灵犹豫了一会儿，只好点点头。

　　褚清钰满意一笑，咬破指尖，在空中画了几笔，又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其中。

　　很快，一个金色和蓝色交错，其中又分布这血色字迹的契约之阵，便出现在了褚清钰的手下。

　　树灵凑上前，低下了头，契约阵便由褚清钰印在了它的头上。

　　阵图开始缩小，最后只在树灵的大脑袋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印记。

　　契约成立之后，树灵还想往床上飞，又被方凌仞拎住。

　　树灵敢怒不敢嚎，只敢小声道：“我已经契约了，而且我只占一小块地方。”

　　褚清钰：“这房间这么大，你非盯着我床榻这点地方做什么？”边说边从乾坤袋里掏出另一个花盆，装上沃土，放上一颗黄垣果子，递给树灵，“去桌底，那地方白天会有阳光斜照过去。”

　　树灵一看到黄垣果和沃壤，一双细眼都亮了，朝花盆伸出手。

　　它的手脚实在是太短了，又被方凌仞拎着后脖颈，一时够不到。

　　方凌仞这才放开了它，它连忙抱着花盆，飞到了那张桌子底下，寻了个自觉比较好的位置放盆。

　　褚清钰将还沾着不少黑土的床单拉下来，清理了一番边边缝缝，换上了一套新的。

　　方凌仞则习惯性地飘到窗边，准备像往常的每一日一样，去屋顶上继续吸收散落在空气之中的，零零星星的魂魄残片。

　　可就在方凌仞推开窗的一瞬间，一道声音从桌子底下传来，弱弱道：“你不睡吗？那应该不挤的啊，我其实只占一点点……”

　　“嘭！”

　　窗子突然重重合上！

　　刚哼着小曲儿，铺好床的褚清钰，忽然感觉有一股阴风吹过耳畔，一扭头，就对上那一双灰色的鬼眼。

　　“哗！”方凌仞拉上的床帘。

　　褚清钰：“……方兄，你这是？”

　　方凌仞抱臂看着他，“你也不想它大半夜抱着土盆子上来弄脏你的床吧？”

　　褚清钰：“……”你觉得我是那种容许它这样做的人么？

　　方凌仞：“我可帮你打消它的念头。”

　　褚清钰：“所以你这是？”

　　方凌仞：“我可以帮你把它踹下去。”

　　褚清钰：“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可以自己把它踹下去？”

　　方凌仞蹙眉：“你的腿不是动不了么？”

　　褚清钰：“……或者我换一个说法，我可以把它扔出去。”

　　方凌仞拍拍褚清钰的肩膀，“有我在，你不用那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