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们把这样的鬼都聚集过来，它们身上的鬼气散开，藏身于这燕家庄里的其他鬼怪，就会感觉到这里有大量鬼怪汇聚，肯定会被吸引过来。”

　　薛逸看向那只最先出现的，身形高壮的鬼魂，“也不是所有的鬼都是这样吧，你看你面前这一只，似乎就没什么毛病。”

　　褚清钰：“介绍一下，他叫李猛，是我自己契约的鬼。”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李猛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断头，双手很自然的将自己的脑袋从脖子上捧起，朝着薛逸的方向点了点头，又放回去。

　　薛逸和庖辉：“……”

　　褚清钰又召出了几只鬼。

　　果然，这些鬼也个个都是奇形怪状的，没有一个能看得顺眼的模样。

　　方凌仞也是鬼，看着它们这样子，对少有些不自在，“最开始吃鬼的鬼，是怎么想的？”

　　褚清钰：“有些是想在人间待得久一些，有些是想获得更强的鬼力，有些是想以鬼体修行，有些是不想被其他的鬼吃掉，于是反吃了对方，总之，原因多种多样。”

　　方凌仞：“那他们所求之事，成了么？”

　　褚清钰：“这就要看情况和鬼魂的体质了，并不是所有的鬼，都能以这种方式长留于世间，亦或是获得强大的鬼力。

　　但，这样的鬼，无一例外，都不能轻易入轮回了，为鬼时有了罪孽，需要用更长的时间去偿还，冥界可太需要这种长期苦役了。”

　　褚清钰看着方凌仞，语气认真：“有些只需要稍微积累一点功德，就能顺利入轮回，开启全新生活的鬼，就是因为执念太深，在人间一留再留，一拖再拖，最后，与六道轮回再无缘分。”

　　方凌仞：“与六道轮回无缘，又会如何？”

　　褚清钰：“那自然是无法再投胎转世，只能在这世间游荡，直至魂魄消散，融汇于天地之间，永远消亡。”

　　魂魄也不是永存不灭的，它们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的淡去，直至彻底溃散。

　　方凌仞：“没了前世的记忆，忘了前世的经历，那便是另一个人了，这和永远消亡，又有什么区别呢？倒不如带着记忆，等到消亡的那一日到来。”

　　褚清钰：“时间长了，日子久了，很多记忆都会淡去的，当下觉得刻骨铭心的事情，或许等到了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甚至百年之后，就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就像很多人会记得自己以前曾经有一段吃着粗茶淡饭，却不记得具体某一天吃了哪一样。”

　　方凌仞：“我能记得。”

　　褚清钰：“记住太多事，脑子会乱，忘记也是对自己的保护，为人几十年，为鬼又是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如此长的时间，哪能桩桩件件都记下？”

　　方凌仞俯下身，按住褚清钰的手，“能有几百年？那挺好的。”

　　褚清钰：“……”你这是有选择的听人说话么？

　　褚清钰坐直身体，打算和方凌仞细细分说这其中的坏处。

　　“那个……”薛逸忍不住道：“二位，劳驾，要不先解决了当下之事，你们再详谈？”

　　一群灰灰白白的鬼围在一旁，啊啊呜呜的叫着，硕大的眼睛咕噜噜直转，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褚清钰：“……”哦，这岔一打，险些忘了正事。

　　方凌仞则是别过脸，一副不想再就这种问题，继续说下去的模样。

　　褚清钰尝试着询问这些鬼怪一些问题，它们只能嗯嗯啊啊的应和着，也不论褚清钰说了什么，是对是错。

　　灰鬼是这样也就算了，连白鬼也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

　　随着汇聚于此的鬼怪越来越多，鬼气更甚，夜风吹过时，扬起阴气无数，吹拂过面庞，冷得刺骨。

　　薛逸和庖辉此时也已经将防御阵绘制好了，两厢合力，将防御阵启动，撑起了一个结界，护住了那图案奇怪的阵法。

　　这样一来，除非是有人强行破开他们这防御结界，不然就没人动得了此阵了。

　　而若是防御结界被破，他们自己也能感觉得到。

　　庖辉：“我们什么时候才来破坏这个阵法？”

　　褚清钰：“别急，先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再说。”

　　薛逸：“这燕家庄当真有结界？我们真的被困在结界里了？为何我完全感觉不到？庖兄，你呢？”

　　庖辉也是摇头，他在听了褚清钰所言之后，便将自己的灵识之力放了出去，却并没有感觉到结界之类的东西阻挡，所以他一直对此话存疑。

　　褚清钰：“待会儿你们可以去试一试，若是真能出去，你们再来毁阵，也不迟。”

　　有一些结界无形无影，步入其中后，若非有意探查，实在难以发觉。

　　只有等人沿着一个方向一直走，走了几个时辰，都不见抵达记忆中的下一个地方，才会意识到不对劲。

　　燕家庄的结界，想来就是如此。

　　褚清钰挨个问过了所有的鬼，最后只有一只鬼在听到了他的问题之后，做出了和其他的鬼不一样的回答。

　　“东，东……”它艰难地开口。

　　褚清钰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再说一遍，红衣怨鬼在何处？”

　　“东……”它缓缓地抬起手，指了其中一个方向。

　　褚清钰：“哦？在那边？你带我过去。”

　　被召唤出来的鬼，无法违抗召唤师的命令，所以它只是哆嗦了一下，魂体上的几双眼睛都透出了惧色，却没敢拒绝，只得缓慢地朝那个方向飘去。

　　褚清钰示意几只鬼来给自己抬轮椅，那些鬼也都是一脸惶恐之色，推着褚清钰，朝那个方向慢慢挪去，好似那个方向藏着什么洪水猛兽，令它们畏惧。

　　几只鬼魂哆哆嗦嗦，被它们推着的轮椅也免不了抖动起来。

　　坐在轮椅上的褚清钰：“……”

　　褚清钰朝方凌仞招招手，“快来，方兄，坐这，免费按摩椅，轻微震感，从头到脚都能照顾得到，体贴入微，全新体验。”

　　方凌仞：“……”

　　抬着轮椅的鬼魂们手不抖了，腿不哆嗦了，一口气能飘二里地了。

　　被褚清钰召出来的那些鬼，尽管都很不情愿，这会儿也只能跟上。

　　薛逸和庖辉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他们应该跟着褚清钰过去，还是在此地守着这个阵。

　　庖辉：“你先在这里守着，我去试试这鬼地方到底有没有结界。”

　　“这……”薛逸有点担心，“分开行动么？这会不会有点冒险，我和你一起去吧，反正这里已经设有防御结界了，若是有人来动，我们都能察觉到。”

　　两人打定主意，都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此时，褚清钰已经被那些鬼怪抬远，回头看了一眼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的薛逸和庖辉，朝方凌仞笑道：“少年人还挺有主见，挺好，不容易被骗。”

　　方凌仞：“你才多大？何须做这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褚清钰：“反正我岁数比他们大，”他笑看方凌仞，“也比你大。”

　　方凌仞：“那可不一定。”

　　褚清钰：“你说说，你多少岁？允许你把你死后的年岁一块加上。”

　　方凌仞：“……算不清，反正肯定比你大。”

　　褚清钰在许多吵嘴的孩童口中听过这样的话，无非就是“我不管你多厉害，反正我是比你厉害”，所以闻言只是一笑，“行，反正我也叫你一声方兄。”

　　方凌仞盯着褚清钰，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微红，“阿……”

　　褚清钰：“……”你且等等！

　　方凌仞：“阿羽……”

　　“切住！”

　　楚家那些人，哪怕是秦岁这样叫，褚清钰都无所谓，只当是左耳进右耳出。

　　因为褚清钰潜意识里觉着，那些人叫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身体，只是这个身体的一个称呼，怎么叫都无所谓。

　　可是，方凌仞不一样。

　　褚清钰也说不清哪里不一样，只觉得当对方盯着自己，认认真真地说出这两个字时，就像是附着了某种特殊的法术，令他浑身滚烫。

　　可转念一想，这并非他的本名，心瞬间又凉了半截。

　　冰火两重天，好不刺激。

　　被褚清钰制止了这种叫法，方凌仞也不恼，只是悄然飘到了不远处的草丛中，从袖中拿出一本书，扔到藏在那草丛里的其中一只鬼怀里，“没用，换！”

　　缢鬼：“……”

　　缢鬼欲哭无泪，低头一看，怀中的书页也正敞开着，其中一行写着——亲昵的称呼，可拉近二者关系，正所谓……

　　“青鬼大人，这，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很多步。”缢鬼试图反驳。

　　方凌仞：“第一步都没有用，后面步步肯定都错，我不做没用的事。”

　　“呜呜……”

第182章 红衣鬼

　　任凭给褚清钰抬轮椅的几只鬼如何磨磨蹭蹭，最后还是抵达了它们所指的地方。

　　这里是燕家庄东面的小树林，也是一个土坡。

　　越往上走，能看到一个个隆起的坟堆，数量越来越多。

　　坟前没有墓碑，只有几块石头堆砌起来。

　　就这样走过了几个坟堆之后，引着褚清钰前来的鬼魂们忽然停下，魂体哆哆嗦嗦，不敢再靠近。

　　这些鬼魂已经失去了正常的神智，说不清话，但对于危险，有着出于本能的畏惧。

　　褚清钰也不求它们做什么，能给他带个路，已经很不错了，便示意它们将自己放下。

　　鬼魂们如释重负，连忙将轮椅放下。

　　若非还有灵符在，它们现在都想立刻四散奔逃，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褚清钰指尖轻捻着一张召灵图纸，环顾四周，很快注意到，在靠近自己左手边的一个坟堆，前方堆砌着的那些石头，呈现出诡异的红色。

　　仔细看去，会发现那些堆砌起来的石头的缝隙间，还在往外流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传说中能食人的鬼，我都到跟前了，还不出来么？”褚清钰目视着那个坟堆，直接问道。

　　“呼！——”有风吹过林间，树叶摇动，沙沙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草木气息的血腥味。